“扶余人據有遼東已經太多年了,他們在那里有了根基,即便滅掉高句麗,急切間扶余人留下的東西也不可能根除。
總不能像倭國那樣,把人都送來中原,即便那么做了,沒有了扶余人,還有其他族類,所以卿等回去要商議一下,百濟,新羅,高句麗這些地方該如何治理?
早做布置,莫要等事到臨頭再來想辦法,就像百濟,一戰也就亡了,快的讓人有些措手不及之感。
你們看那之后亂的,連杜大王都連連叫苦,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幾個人想笑,皇帝心情不錯啊,連續在這里說笑,可聽著聽著,他們便都面露慚色,沒有想到事前,便是臣下們的失職。
天子的話輕飄飄的,說的卻是你們有些不稱職,你要是不明白這種意味,怕是腦袋一定被驢踢過。
只是皇帝對倭人下手可狠,被送到長安的都是倭人王族,之前男人都被砍下了腦袋,女子則被充入教坊,沒給倭人王族留下一點的顏面。
就是因為倭國的王者自稱天皇,或是曾經給隋煬帝傳信,說什么日出國天子致書日落國天子無恙嗎?
倭人的罪名有點模糊,可天子一怒,滅其國祚,手段之嚴厲,歷代少有,像是滅掉百濟就比較正常一些,也不知為何陛下對倭國野人會有那么大的怨氣?
那么如果攻滅了高句麗,聽這意思會手下留情一些?
即便是心眼最多的封德彝也想不太明白。
他們確實要回去好好想想,體會一下圣意若何。
不過就事論事而言,溫彥博覺得戰后派遣官員治理,駐扎一定數量的軍兵,撫慰當地土人等等,這都是滅國之后的既定策略,其實不用怎么商議。
說起來,攻打高句麗一戰,必然是大唐開國以來最為重要的一場戰事,如今已有箭在弦上,引弓待發之勢。
溫彥博建議派遣鴻臚寺少卿獨孤開遠率人出使突厥,與突厥王庭商議一下遼東的局面,為將要到來的戰事做好萬全準備。
李破當即便允了,為表誠意,他還命人快馬去洛陽,讓軍情司的人留下幾個高句麗的來使,當禮物送去突厥。
“前些時突厥可汗來信,朕看她已有意于西域,對遼東之事卻是只字未提,所以去到王庭怎么說話,你們仔細琢磨一下。
有突厥人在側,遼東暫可放下,但高句麗腹地要跟他們講清楚,那是大唐必得之所在,此戰過后,營州等地也要收回來,請突厥可汗信守承諾。”
幾位重臣都在點頭,封德彝道:“收回營州各郡,契丹,奚部各族也不好搓弄,他們散處各地,慕強而存。
當年那些降隋的部族,附于突厥屢屢侵擾幽州各郡。
為絕后患,不如建議可汗,一道合兵掃除不臣。”
長孫順德道:“此事怕是不易行之吧?如今那些契丹人和奚人皆都投附于突厥東方汗……”
說到這里,他一下琢磨過了些味道,轉頭看向封德彝,封德彝也在看他,只微微一笑間便道:“沒有了這些東北野人,東方汗帳雖要弱小許多,可有阿史那埃利佛,阿史那多聞之事在前,突厥王庭中的諸位是不是能更放心一些呢?”
兩人略略交鋒了一下,長孫順德大敗。
在大略之上,朝中幾個宰相,誰也比不上封德彝的老謀深算,因為他看的不但是遼東的局勢,還測度著人心。
至于阿史那楊環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那是另外一回事。
長孫順德暗自吐出了一口濁氣,心說好在這廝年老,不然還真斗不過他。
溫彥博不管這些,此時便附和道:“臣以為不妨一試。”
李破點頭,“如此甚好,那些東北野人朕也見過,僻出苦寒之地,別看過的凄慘了些,卻是野性難馴。
今日稱你為主人,明日就來撕咬于你,與倭人并無二致,清理一下也能讓人清凈許多。
阿史那多聞當年曾率兵幫契丹諸部擊敗了室韋人,在那邊估計極得擁戴,以此事與突厥王庭共論,朕覺得他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圍繞著遼東,君臣大致定下了些策略。
兩個大國的勾心斗角,不知不覺間便能決定無數人的命運,這樣的國策一旦施行下去,以后會不會還有契丹,女真之類也就不好說了。
有些話李破沒說,契丹,奚部之類的東北部族人數也是不少,正好能再補充一下大唐。
有這樣一位皇帝,大唐周圍的部族和邦國就都要小心一些了,一個不對可能就要被大唐弄去務工,你說找誰說理去?
歷朝歷代都是把那些外族收攏過來,以為爪牙,附加效果其實則是滿足皇帝的虛榮心,因為這些都是可以被載入史冊的帝王功績。
比如說外族人時不時的到君王面前來朝見,來人多少,禮物豐厚不豐厚都在其次,主要是這個事情本身,會讓帝王面上光彩。
所以自古以來,內附于中原王朝的部族或多或少都會得到優待。
到了后來就更為極端,不管是帝王還是臣下,有萬邦來朝這樣的字眼加持,對此就更為在意。
有的時候都不考慮自己的利益,只要你敢來朝見,我就敢讓你滿載而歸,要的就是在史書上能記上一筆罷了。
哪像李破,老是準備一棍子下去把人給敲死在地上……
君臣說了小半天,都覺著有些意猶未盡,李破索性帶著人去到了兩儀殿中,又讓人去請來了蕭禹,杜楚客,劉政會,岑文本等人,一起吃吃喝喝。
這整一個宰相大聚會,就溫彥博勢單力孤一些,誰讓尚書省就他一個仆射呢。
他們湊在一處,大家各自分管的事務不一,說的話題東一個西一個的可就不局限于一處了。
最終門下省的三位主官成了眾矢之的,門下有封駁詔書之權,其他兩省送到門下的奏章每每被他們挑毛病,而且還能在皇帝面前說人小話,確實挺招人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