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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南部的地形后來人都知道,這里是南亞次大陸和亞洲板塊的交接之處,多高山,峽谷。
而高山之上常年積雪,到了夏天,積雪融化,也就成為了亞洲和南亞次大陸許多河流的發源地。
高原上的洼地便也形成了一個個湖泊,水質通透,明澈見底。
高原的各個部族早年都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他們在這些大湖的旁邊繁衍生息,便也將這些湖泊視為上天賜予,多以神湖名之。
像蘇毗人在野馬依林建城,旁邊就是蘇毗人的神湖那木湖。
而雅隆人的匹播城便建在雅隆人的神湖羊卓湖東北不遠處。
香雄人的神湖離著山南腹地有點遠,在岡底斯山脈西南麓,小羊同地區的瑪旁雍錯湖旁邊。
香雄王宮其實是一座佛寺,香雄聶敘就是這間寺廟的主持,僧人則侍奉在他身邊,將其當做佛子來供著。
按照后來人的說法,此時的香雄已經進入了澤氏香雄時代,所謂澤氏就是香雄的一個部落。
前面統治香雄的是穆氏,又稱穆氏香雄,而隨著朝代的變遷,伴隨著的是則是香雄宗教的變化。
不論穆氏還是澤氏,他們都信奉雍仲本教不假,可分屬不同的派系,教義上也有很大的區別。
穆氏所奉更像是原汁原味的天竺佛教,有著嚴格的苯教宗律。
澤氏興起奪得王位之后,將苯教宗律毀壞殆盡,這也代表著天竺佛教對高原部族的影響的一個轉折點。
香雄人開始傳播與本地情況更加貼近的苯教教義,加入了很多的高原神靈,這也許是受到了蘇毗和雅隆的影響,也許是香雄本身的改革,因為他們沒有正經的史官,所以這些都已無從得知。
只是最后從結果來看,應該是先進戰勝了頑固守舊,澤氏的改革有利于雍仲本教在高原上的傳播,也為朗日輪贊建立吐蕃提供了契機。
唐軍未經一戰便深入到了香雄腹地,這顯然有些詭異。
即便蘇毗和雅隆人都對香雄有所貶低,可實際上,香雄靠著地勢之利,一直擁有著一定的自主權,并不像蘇毗人那樣,被朗日輪贊所滅亡。
他們和吐蕃政權的關系更像是大唐和新羅,確立了主從,可仆從卻有著獨立性。
這和香雄遠離山南腹地有著直接的關系,朗日輪贊就算再是雄才大略,也沒有率兵直接攻打香雄的意思,而是采用了多年的懷柔手段,讓香雄人主動依附了過來。
換句話說,征服香雄并不像人想象的那么容易。
這里高山連綿不絕,四周荒原,湖泊,沼澤遍布,很多地方都是人跡罕至之處,作為當地土著,香雄人有心躲藏起來的話,唐軍此行很可能會無功而返。
這也正是阿史那大奈派了陳禮,吳通出來,并讓他們將一千唐軍精銳騎兵帶在了身邊的原因所在。
追求的是一個速戰速決,最好是在香雄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攻破他們的王城,捉住香雄聶敘和他的大臣,以及家眷們。
但陳禮和吳通在向導指引之下,向西進軍多日之后,他們便知道急襲香雄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小羊同地區,地形過于復雜多變,即便大軍上下都是騎兵,卻也無法急行向前,荒原上很多地方連香雄自己都不會瞎轉,唐軍就更不敢離開吉曲河沿岸,有向導也不成。
這么走下去,香雄人不可能沒有察覺,根本無法做到像阿史那大奈那樣,直接進入雅隆河谷,橫沖直撞。
瑪旁雍錯湖在大小羊同交界之處,香雄王城雖然建在此處,可一旦察覺唐軍到來,他們便可以逃入大羊同地區。
大羊同地區就更復雜了,大小勃津是香雄屬國,聯結著天竺……路途太遠了,唐軍千里奔襲,估計到了地方也已累的吐血。
畢竟有幾個人能像張騫,班超那么能折騰?
走在路上,陳禮和吳通兩個就已經泄了氣,想快快不起來,想慢行糧草又有些為難,哨騎在大軍前面哨探,遇到了一些部落,那些香雄人都在準備逃走,一看就知道是事先得知了唐軍的蹤跡。
這見鬼的地方,用兵之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無可奈何。
兩個人都是領兵多年,對現在的狀況把握的極為到位,而且他們兩個交好多年,不用耍什么心眼,稍一商量,便達成了共識。
瑪旁措湖就是大軍的目的地,不能再往西走了,就照現在這個情形來看,香雄人多數不會跟唐軍交鋒。
唐軍人數不多,攻下香雄王城即可回軍。
香雄人若是在王城固守,那就太好了,功勞簿上準定能加上一筆,可如果香雄聶敘帶著人事先逃了,那也沒辦法。
到時回去見了阿史那大奈,攻破香雄王城也算有了交代,若再貪心不足,選擇西行追趕,大軍一旦在路上被人拖垮,他們兩個誰也逃不了干系。
兩個本來心雄膽壯的家伙,算是徹底被香雄的地形環境給嚇住了,不敢輕兵冒進之下,只能選擇最為保守的戰略……
“將軍,前面再走一陣,高山的盡頭就是香雄神湖瑪旁雍錯了。”
向導來報,陳禮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他娘的一路上這些混蛋說了多少次再走一陣了?高原上的人們對路途遠近的理解好像跟唐軍不在一條線上,倒是隊伍中的突厥崽子們對此沒什么困擾。
不過這次向導靠譜了一些,隨后前面的哨騎帶回了消息,他們已經去到了瑪旁雍錯湖邊,親眼看到了那片大湖,以及大湖旁邊的香雄王宮。
陳禮終于振作起了精神,這一路在河谷中行走,兩邊的高山看的他頭都暈了。
如今這里的山山水水可沒什么凈化心靈的作用,空氣稀薄,環境惡劣,中原人來到這里都得做好丟掉性命的準備。
如果讓陳禮,吳通等人來評價,絕對是窮山惡水。
而據那些向導們說,應該有不少香雄人部落在這里生活,可唐軍一來,都跑沒了影子,讓興沖沖趕來的唐軍上下至今也沒什么斬獲。
陳禮和吳通兩個嘴上沒說,心里估計都在向老天爺祈禱,阿史那大奈那邊最好也是如此這般,不然回去不好說話倒在其次,軍功上怕是不用指望太多了。
只是吧,事情就是這樣奇妙。
香雄人的反應和杜伏威有點像……
離著瑪旁雍錯湖還有十幾二十里的樣子,有人來報,香雄迷夏王子來見。
迷夏是香雄聶敘喀耿澤的兒子,他的到來意味著什么,陳禮很清楚,這是香雄有了臣服之意。
接下來很可能就是坐下來商量商量條件的問題了。
陳禮大喜,既然香雄人不敢跟唐軍交戰,那招撫的選擇便要擺上桌面,大軍走了這么遠,總歸不能空手而歸。
就算兩邊談不成,現在也有個王子在手了。
陳禮和吳通作為軍中將領,自然對談判興趣缺缺,這也不是他們的專業,只是不能力取之下,那也只能稍作變通,和香雄人簽一下城下之盟,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兩人令大軍停下腳步,沒有做出趁著香雄人好像沒走,這邊先談著,那邊揮軍把王城給攻下來的卑鄙伎倆。
那是西邊那些人型生物的玩法,他們是沒有臉皮的……
兩人一道見了香雄的迷夏王子。
這是個身材高大,面皮還算白凈的年輕人,很爽朗健談的樣子,他只帶著幾個香雄僧人在身邊,沒有護衛跟隨。
見到陳禮和吳通的時候,他有些發愣的仔細打量了一下兩人的面貌,又抬頭看了看在天空飄揚的旗幟,一臉的迷茫都不帶作假的。
估計心里在叨咕,還真不是蘇毗人打過來了,這些人一看就是些外來人,傳說中唐國人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一下便具體了起來。
蘇毗那些野人,果然把外人引了過來……
實際上,在得到一支大軍正在向香雄王城挺進的消息之后,王城中發生了很激烈的爭論。
敵人是誰,怎么會這么突然的出現在香雄的土地上,雅隆人戰敗了嗎?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人馬現在在哪里?
如此種種,值得爭論的問題多的不得了。
隨著唐軍前行,他們和吐蕃人迥異的樣貌,穿著打扮和旗幟,都陸續傳到了貴族們的耳朵里面,最終他們還不算笨,得出了一個比較準確的結論,蘇毗人把唐國人給請來了。
遠征軍的戰敗,讓大唐這個名字在這片土地上響亮了起來,香雄的商人傳回了一些消息,隱隱約約的讓人們知道了遠方有個叫大唐的國度,取代了傳說中的大隋或是西涼,北魏之類,把它的名字傳到了吐蕃人的耳朵里。
于是貴族們的意見變得統一了起來,和以前一樣,既然敵人已經出現在了這里,香雄人敬奉佛祖,不想流血的話,那就只有再次獻上膝蓋一途而已。
只是傳說中唐人的殘暴讓他們比較擔心,七嘴八舌間,把最可能繼承香雄王位的迷夏王子送了出來,讓他先來探探路。
如果是蘇毗人的話,那就最好,唐人來了……佛祖保佑,讓他們不要那么兇,又割人口鼻,又砍人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