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范文進哪也沒去,就在府中老實的將養身體。
本來褚遂良還打算陪著他到處逛逛,熟悉一下長安城,要是可能的話,也可以引去郊外,那里貴族們的園林比較多,可以游覽一番。
到長安書院是個好主意,范總管是前朝的進士,肚子里的墨水肯定不少,應該會比較喜歡長安書院那樣的氛圍。
反正初來長安的人,可去之處不少。
尤其是如今臨近京考,文人士子比較多,參加幾場文會也是輕而易舉,最好的地方自然是彩玉坊。
那里對于任何男人來說,都是神仙去處,想來范總管也不會例外。
可現在就不成了,范總管虛弱成這副模樣,進了彩玉坊也許命就沒了,所以即便范文進有那雅興,褚遂良也不敢隨便帶他出去游玩了。
幾天的時間,褚遂良就在范府當中陪著范文進天南海北的閑聊,卻是更讓范文進認識到此人之不凡。
典章故事信手拈來,什么事都能說的有頭有尾。
既博古今,亦通實務,外加人情練達,知情曉事,尤其是英雄譜,背的那叫一個純熟,好像天生就是當官的材料。
有這樣的人陪在身邊,只要你別嫉賢妒能,就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因為他不會說你不愿意聽到的話語。
這天晚間,吏部侍郎房玄齡登門造訪。
房玄齡的年紀比范文進小一些,卻比褚遂良大了十多歲。
他和褚遂良完全是兩種人,當官靠的是真才實學,從來不琢磨歪門邪道,待人向來寬厚為先,如今已是朝中重臣之一,無論是名望還是權責,品級,褚遂良都難以望其項背。
更讓褚遂良羨慕的是,房喬在京中交游廣闊,就連蘇勖,虞昶等人說起房喬來,也都以能與其相交而自得。
而且房玄齡在仕途上的潛力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來,在褚遂良眼中,房玄齡這人除了懼內這個缺點之外,幾乎是無懈可擊。
幾年之后,人家也許就能巴望一下宰相的位置了。
不過房玄齡和褚遂良一樣,都是元朗門下,這個標簽是兩人都無法再摘除的,除非……嗯,基本沒什么除非之說。
他們若想轉換門庭,皇帝都不會答應的。
所以褚遂良見到房玄齡,一般執的都是弟子禮,畢竟兩人有些淵源的,當年在天策府中,遴選人才的就是房玄齡,他們父子兩個就是由房玄齡引入秦王帳下。
而且他們父子還欠著房玄齡的人情呢,當初狼狽逃出長安的時候,可謂是求助無門,唯有房玄齡給了他們一些幫助。
能順利去到晉陽為官,有房玄齡出的一份力。
房玄齡來這里是聽說范文進請了御醫到府上,所以趕過來探望一下,房玄齡做事,沒有那么強的目的性,也不會去管范文進之后履任何職,就是來瞧瞧范文進是不是病了,病情重不重的。
所以說他才更容易得到別人的尊重,換句話說,為人處世之上,他就比褚遂良要高明一籌。
范文進就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一點,人家殷勤探問,說話間讓人如沐春風,句句皆是暖心之言,而且一看就出自摯誠。
晚間留飯,房玄齡也不推辭,因為范文進正在用藥,不能飲酒,所以就是一起吃頓飯。
三人相聚,褚遂良便成了小打,給這個斟茶,給那個布菜的,做足了晚輩模樣。
房玄齡言之有物,才學過人,在席間可謂是揮灑自如,展現出來的都是一派宗師風范,而且言語之間很少提及政事,更不會給人背誦什么英雄譜,風度著實令人心折。
無論是跟范文進說起前隋舊事,還是跟褚遂良談起當年天策府故事,也都并無顧忌,一副心懷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的模樣。
實際上他說話極有分寸,即便你給人家傳出去了,也只能說房喬念舊,說不出其他什么來的。
連褚遂良都是欽佩不已,果然還是那個房喬。
對談多時,范文進再次生出了些長安城中藏龍臥虎的感嘆,涼州那等地方是真的沒有這樣的人物,也確實沒有產生此等人物的土壤。
一頓飯吃下來,可謂賓主盡歡,范文進稱了賢弟,房玄齡也道了一聲范兄,你看看,褚遂良在府中都待了兩三天了,范文進口中還是尊稱他為褚常侍呢。
這就是差距,褚遂良向來好學,從不會自滿于過去如何如何,但房玄齡的這等氣度做派他是真的學不來。
有些人之所以卓爾不群,就在于此,讓模仿者只能畫虎不成反類犬。
雖然范文進熱情相邀,想跟房玄齡來個抵足而眠,徹夜相談,可還是被房玄齡所婉拒,臨走跟范文進說道:“總管之才,吾不及也,陛下英武,身邊缺不得總管這樣的人輔佐。
總管只需可耐心等候,近日必得佳音。”
房玄齡就有這種本事,把什么話都說的很真誠,而且身為吏部侍郎,他的話要比元朗,褚遂良等人更可信一些。
實際上也是如此,周俊回到省中,對范文進的評語已經遞交到了溫彥博手中,吏部這邊也得了一份。
滿篇佳評,對范文進行事極為贊賞,這是一位封疆大吏回京述職得到晉升的前提條件,亦可稱之為征兆。
過了這一關,前面的阻礙就只剩一樣了,若無死仇,三省六部的官員們基本不會從中作梗,不然就得防著對方反噬了。
接下來就是見駕,只要你能過了太極殿上那一關,從三品高官,上總管回京述職,起碼要以一個宰輔或者準宰相的位置相酬才成。
房玄齡來探望范文進,一來是想看看他的病情,二來也是給他打氣來了,見駕之前,最重要的是一個心態,就像大考一樣,別到時候弄的心態失衡,很可能會搞砸一切。
范文進把住房玄齡的胳膊,感激的道:“有賢弟此語,俺就安心的多了,之前匆匆一面,不想賢弟竟如此博學遠識,可謂是相見恨晚。
日后待俺這里安定下來,再與賢弟把酒言歡可也?”
旁邊的褚遂良眨巴著眼睛,酸溜溜的想著,俺對你可是不錯,這幾天你怎么待俺的?房喬來了,你便如此殷勤,不帶這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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