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七年三月二十八,吳王李伏威回朝。
因為他是押著高句麗官員回來的,算是班師大軍獻捷之舉。
而且春光正好,朝廷上下也都想熱鬧一下,為元貞七年開個好頭,李破覺得也正是應該。
去年大捷的時候,消息來到大唐,長安乃至于大唐各地得到大捷的消息之后,可以說是舉國歡騰。
那會就有人提議想要大肆慶祝一下,被李破給壓住了,主要是因為到了冬天,百姓的日子又開始苦巴巴了起來。
軍事上的勝利確實值得大書特書不假,可戰爭對于普通人而言,并不友好。
元貞六年的冬天,不管是百姓還是大唐,其實日子過的都很緊湊,遠不到朝中人們掛在口頭上的盛世或者是承平時節的程度。
也就是內部沒有了戰亂,人們漸漸都能夠專注于改善自己的生活了,卻離著富裕還遠,隋末戰亂的后遺癥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朝廷其實也不好過,北方大部分地區還在免稅,進入國庫的糧草,物資大部分來自于蜀中。
江南各道情況雖然比北方要好的多,可漕運未曾展開,運送糧草之事就比較困難,朝廷索性也不費那個事了。
江南各道交上來的糧食就近送往山東,河南,河北,供征朝大軍以及駐扎在河南,河北的各部軍旅進食。
蜀中也不愧是天府之國,糧產一年高似一年,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支撐著關西,西北各道的運作。
日子過的最好的其實還要數李破起家的晉地,糧產足夠晉地的人們自給自足,而且北邊的牧場還能供應肉食,去往突厥通商的人還是愿意走晉地到大利城這條商路,就是因為一個好走,也安全。
更為近便的朔方,榆林商路,則要差了許多,一個是驛站系統不夠完善,另外就是那邊走著走著就到了荒無人煙的地界,讓商旅們比較擔心安全和飲食飲水供給的問題。
不是走熟了的商人,絕對不愿意走這條路,成本上就和去往晉地差了許多。
當年李破收取流民到晉地的影響也慢慢展現了出來,加之商隊來往,讓晉地往北一路上的地方日漸繁華,北方除了京兆這一片,其他地方都無法跟那邊相比。
每每看到從晉地送過來的表奏,李破都很得意,那是他起家的地方,若是他當了皇帝之后,那里反而過上了苦日子,豈不和老朱一樣了?
話說回來,李破感覺元貞七年該是到了慶祝一下的時候了,熬過了元貞六年的冬天,朝廷和百姓都能松一口氣,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今年大軍班師回朝,大唐各處就都會舉行一些慶祝活動,當然了,如今正進入春耕時節,什么慶祝活動都不能耽誤了春耕。
大唐上下都等著今年秋收墊底呢,朝中也估算過,今年夏秋時節,漕運會就可以陸續開通了。
這必須是得益于前隋楊堅父子的大量工程建設,只要稍微疏浚一下運河航道,南方的物產就會源源不斷的順利運送到北方,能夠極大的幫助北方地區復蘇的進程。
而且也有力的保證了朝廷對南北各地的影響和控制,這和修馳道其實是一個道理。
以前的分封制尤其無奈之處就是因為道路不能通暢,所以必須建立一些節點來控制全國。
于是一旦朝中出了問題,很容易便造成各地諸侯爭霸的情況,而且諸侯們一旦自立,就很難平定他們。
如今道路和運河就像整個帝國的血管,可以比以前更為快速的到達各個角落,于是中央集權的統治方式也就可以得以實現了。
這就是基礎工程建設的政治意義,到了千年之后,國家對于基礎工程的建設其實也是傳承于此,并非屬于開創之舉。
換句話說,中原文明不曾斷絕,很多東西都自覺不自覺的繼承了下來,這就是華夏文明的優勢所在,有太多的教訓和優良傳統可以借鑒。
所以開通漕運對于大唐帝國來說無疑是一件大事,從元貞五年就開始準備,到了今年算是弄的差不多了。
正好明年北方大部分地區的免除稅賦的政令到期,只要沒什么意外,借助漕運和馳道,各處的官府備下的糧倉便會日漸充盈起來。
無論是基礎工程建設,或是發生了戰爭,再有就是救災等事,都會得到朝廷更為有力的支持。
而得到高句麗的人力物力之后,大唐的人口即將突破一千五百萬,這和大唐立國時進行的人口普查相比,人口足足增加了五百多萬人。
所以今年大唐還要進行一次人口普查,讓朝廷更加清晰的知道人口增長的部分都來自于哪里。
百分之五十的增幅,當然是得益于這些年不斷的對外戰爭所獲,其余就是大唐自然的人口增幅。
其他的諸如蜀中歸順的蠻族,西北地區記錄在冊的羌人,吐谷渾,突厥等部族等等。
如果沒有其他的意外,十年之后突破兩千萬人應該是輕輕松松,初生的帝國已經顯現出了它那龐大的身形,而且其中蘊含了無窮的生機和活力。
長安南郊。
吏部,禮部負責迎候獻捷軍將,太常寺,光祿寺負責來人的安置和飲食等各種接待工作,羽林軍,屯衛軍負責安全保障。
還有就是監門衛把守長安城門,三省六部,各個衛府全都派了人來,整個場面可謂是有條不紊。
朝廷這邊也想好了,規格要小一些,最為隆重,也最為頂級的招待規格肯定要留到李靖班師回朝的時候舉行。
而這一次也相當于一次預演,以后大軍班師就要照這個例子來。
有點對不起去年回來的平滅吐蕃的將士,那會已經是隆冬季節,朝廷沒什么準備,也就沒鬧出太大的聲響。
這一次就不一樣了,東海戰事進行了三年多,為大唐解決了一個百年大患,戰果輝煌,功績卓著,足以配得上朝廷高規格接待。
而且人們把喜悅之情憋在心里已經半年了,總不能一直憋著不是?那對身體多不好。
長安城南門郊外,迎接獻捷隊伍的除了朝廷的官員們,聚集在這里的百姓也有不少。
只看到隊伍的影子,百姓們不管那么多,頓時暴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
這就是民心士氣,軍事上的勝利可不光是往皇帝和朝臣臉上增光添彩,同時也能夠極大的提振軍民的心氣,增加帝國的凝聚力。
尤其是對外戰爭的勝利,就更是如此。
隊伍來到近前,官員們上去接待,百姓們則看個新鮮,同時在歡呼聲中紛紛施禮,以表對百戰歸來的將士的尊敬和欽佩。
數千人的隊伍,在禮官的引領之下,從長安南門正門明德門進入,經朱雀大街,到朱雀門進入皇城,一直去到承天門前的廣場之上。
此時的長安城,萬人空巷,長安城中的百姓們扶老攜幼,好像參加元氣燈會一樣,都來到朱雀兩側,等候獻捷隊伍的到來。
這種熱鬧的情景,也就是當初隋末最后一個反王竇建德被牽來京師的時候出現過,因為那意味著十幾年的戰亂時節終于過去了,對于百姓來說,自然要額手稱慶,大肆慶祝一番。
而這一次則是消滅了大唐百姓心中的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前隋數次攻打高句麗,死傷逾百萬眾,煬帝三征高句麗還撬動了前隋的根基,導致了隋末戰亂。
別說朝臣官員,即便是大唐的普通百姓說起高句麗來都是咬牙切齒。
另外一個時空當中,李世民振臂一呼,唐人便紛紛自備兵器從軍而征,說法上或有夸張之處,卻也能說明中原人在對待高句麗的事情上的態度了。
在民間的說法上,高句麗人的形象一直都很猥瑣,這根本不用朝廷引導宣傳,完全是百姓自己根據各種傳聞發揮想象力的結果。
不像突厥人那么兇惡,就是個猥瑣,高句麗人反復無常,沒有任何信用可言的操作,在其中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沒有什么鮮花鋪路,可朱雀大街已經被倭人打掃的干干凈凈,還灑上了清水,防止起了煙塵。
百姓們在街道兩旁探頭探腦,弄的把守在街邊的羽林軍以及屯衛軍軍士吆喝不斷,心里也比較緊張,努力的和游走在各處的長安令衙,還有京兆尹的差役們維持著秩序。
在一座緊鄰朱雀大街的宅子當中,一間小樓的二層,竇建德和曹氏夫婦相對而坐,窗欞開著,能夠越過圍墻一眼看到大街上的情景,位置選的是真不錯。
竇建德老的很快,他已經是快六十的人了,被押來長安,也就幾年的工夫,人就以肉眼可見是速度老邁了下來。
沒辦法,掀起過風云的人物,如今落得個一敗涂地,能活到現在就很不容易了,很多人都是在失去了權力之后,就算當時能活下來,過后也會很快因為精神上的原因而徹底崩潰。
竇建德之所以看著還成,主要是因為身邊有妻子在身邊不停的安慰他,外面還有個女兒值得他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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