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想把金珠許配給羅成,成不成的給句話,不成俺這掉頭就走,再也不登你羅三郎的門。”
鼻青臉腫的程大胡子怒氣值滿槽,最終還是挨了一頓打,加上昨天的加餐,讓他徹底有點毛了,也就是干不過羅士信,不然非得……隔上一兩個月再登門。
羅士信揉了揉嘴角,沒留神讓這廝在臉上來了一下,也掛了相,心情不太好。
聽了這話算是知道自己想差了,主要是他對程大胡子的人品沒信心所致,不能怪他羅三郎多心不是?
程大胡子自從投唐,在他眼中就是一個賊頭賊腦的樣子,和在馬邑時好像變了個人一樣,說話做事都滑不溜秋的,一點也不爽快。
至于程大胡子想把女兒嫁給他家大郎,他也沒奇怪,現在上門想跟他家結親的人可不止程大胡子一個,而且多數都是長安望族。
他的地位在那里擺著,娶的又是長安王氏的女兒,兒子不愁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兒。
看著程大胡子的模樣,羅士信歪頭想了想,他對程金珠這個侄女還是比較喜歡的,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孬人生出了好女。
尤其是這幾年程大胡子常年在外,每次出行都把家眷交給他來照看,算是知根知底,就是吧,他看程大胡子不很順眼,而且老程官職低了些……
羅士信收斂的心神,難得的跟老程說了幾句肺腑之言,“大娘人不錯,嫁給俺那大兒也算般配。
可這事俺不能給你準話,俺和俺家婆娘商量過,大郎的婚事是想讓皇帝哥哥指婚的,你也不用跟我吹胡子瞪眼,過后俺去皇帝哥哥那說說。
哥哥那里準了,什么都好說,要是搖頭說上一句不合適,那咱們這個親家就結不成,回去你跟嫂嫂把話說清楚,不然以后見了面不好說話。”
幾句話一說,程大胡子心氣也平了下來。
羅士信說的很是實在,可就算沒有直接拒絕,在他看來也和拒絕差不多是一個意思,只是稍微保住了些臉面。
他哆嗦著手揉了揉痛處,點頭道:“成,就這么著吧,俺等你個準信,三郎也放心,跟俺結親不會虧了你。
俺這邊加把勁,總要把官職升上去,將來會親家的時候,不會低了你一頭的。”
羅士信嗤之以鼻,“莫要吹噓,若是當年你不耍弄心眼,老實的留在馬邑,如今哪還用說這些廢話?
俺還用去問皇帝哥哥的意思?直接就能應了,俺家婆娘也不會跟俺說三道四,你瞅瞅現在,就算俺點頭都沒用。
那婆娘聽了這事,不定說些什么呢,你這個親提的啊,感情就舍下了一張臉是吧?”
程大胡子嘿嘿一笑,臉不臉的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也就是這件事辦不成,家中就不得安寧,不然他才不會來跟羅三郎說這個。
兩家現在地位懸殊,他老程來提親是徹徹底底的高攀,可不就是舍下一張老臉來了嗎?
不過確實也應了那句話,高門嫁女,低門娶婦,這是對門當戶對之說的補充解釋,是能保證日后家庭和睦的根本性原則。
兩個家伙能坐在這里談一談,沒有一聽就鬧個不歡而散,其實就是因為都覺著此事還有些可能。
羅士信不算是推脫,他確實要跟人商量一下,羅成現在陪伴在皇子身邊,那就不止是他羅士信兒子的問題了。
他得跟妻子商量,跟皇帝哥哥商量,還得跟兒子說一聲,當然了,以他的脾性,只要皇帝哥哥那里能說得通,其他就都不是問題。
“你也不用提那些陳年舊事,俺這輩子做下的事情多了,就從來沒有后悔一說,哼,等俺官職高你一頭,看俺怎么收拾你羅三郎的。”
程大胡子不服氣的很,把這幾年想說又不敢說的話露了出來,可見今日吃虧吃的有些大了。
羅士信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胳膊上的腱子肉,“少來跟俺廢話,日后就算你跑天上去,俺也能把你個程大郎揪下來打上一頓。
切,官職?到了俺這個份上,官職算個鳥啊。”
程大胡子運氣再運氣,心塞無比……
也懶的再跟羅士信說話,站起身來嘟囔道:“那俺這就回去了,讓大娘在你府上住一段,得了準信,讓大娘自己回家。”
出了羅府,程大胡子腰酸背痛的上了馬,放開馬韁繩,馬蹄得得的往回走,是越想越生氣。
心里不由暗自嘟囔,俺還真就不信這個邪,定要做個大官,就算不能讓羅三郎在他跟前磕頭賠罪,也得直起腰桿來跟羅三郎說話。
這么下去太憋屈了……
有了干勁,身上臉上的疼痛都輕了幾分,心里開始琢磨起了正事。
兵部的司庫其實不能算是小官了,來往的人也極多,因為兵部的武庫,糧庫皆乃重地,經常和其他各部打交道。
地方上的軍事儲備大多也是兵部和戶部在過問,所以說兵部司庫是個官職不大,卻也很關鍵的職位。
糧草無小事嘛。
程大胡子知道,這是別人特意給他安排的一個職位,比出使吐蕃的封賞下來的要早的多。
而且他喜歡結交各型各色的朋友,在司庫位置上正好能方便他行事,至于能查出些什么來,全看他自己的本事。
馬三寶那邊也沒催促,由于不想給人賣命,之前他就產生了消極怠工的情緒,現在心氣上來了,覺著得把事情給辦下來,不然怎么升官?
程大胡子沒辦過案,也沒當過諜探,馬三寶那邊也沒告訴他要怎么辦,就是想讓他結交一些人,看看有誰不對勁,顯然那邊也沒有任何的頭緒,純屬是瞎貓準備碰死耗子呢。
兵部有什么人不對勁?他娘的最不對勁的就是他老程,哪有郡公去當庫官的?這是他娘的在兵部豎起了個箭靶,想讓人沖上來射幾箭的節奏。
程大胡子茫然間又開始咒罵起了鬼祟的馬三寶。
等他冷靜下來,又動起了心眼子。
兵部的司庫有四位,兩個人負責京師和京兆地面的事務,主要是和戶部還有各個衛府打交道。
其余兩人則負責地方事務,常年出公差,去到地方清查庫藏,很是辛苦。
老程屬于前者,不用到處亂跑,他這幾年已經跑的快要吐了。
司庫的上官是郎中,可不是治病的大夫,兵部郎中是司事的主官,下面的各司都要向幾位郎中和員外郎負責。
郎中上面則是侍郎,侍郎之上就是兵部尚書,標準的金字塔型結構。
老程不管是在河南的時候,還是到了長安之后,都沒怎么琢磨過這些,在河南時大家有兵有糧心里就不慌,不論兵部還是衛府在他們眼中都是擺設。
你想讓俺聽令行事,成啊,先送些糧草來再說,沒有?他娘的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沒有糧餉天王老子來了都不好使。
就算有了糧餉也要看看敵人是哪個,又是誰去打頭陣……
軍閥做派,就不用多說什么了。
正因為不懂,所以他進兵部任職的時候鬧出了一些笑話,只是也沒人當面嘲笑于他,齊郡郡公,出使過吐蕃的人,終歸不是一些鼠輩可以惦記的人物。
至于人家背后怎么叨咕,根本不在乎名聲的程大胡子哪會關心?
他自己還時常叨咕皇帝呢,也沒見天上一個雷劈下來,弄死他老程。
上任以來,讓程大胡子比較頭疼的還是各種往來的文書,他認得一些大字,可那點東西頂什么用?
在老程眼里,兵部司庫之職很是操(和諧)蛋,掌章奏文移以及繕寫諸事,另外就是協助郎中處理部務。
后面的好理解,就是郎中的輔官,前面的對于老程來說就很難,傳遞文書,每逢旬末,要親自寫一份總結,交給郎中看,就像學生交作業一樣。
另外糧草,武器出庫入庫,不光需要司庫的簽押,還要手書一份交到部中保留,和戶部,衛府的往來文書,有時候郎中和員外郎都顧不上,也需要司庫來代筆。
老程的上司也就是管他的兵部郎中姓王,王靜是也,整日不見個人影,老程打聽了一下,這廝在兵部名氣還挺大。
晉陽王氏的人,有個兄長不得了,連程知節都從兒子口中聽說過人家的名姓,王績王無功。
那是個酒葫蘆,卻也是文壇大家無疑,只要去彩玉坊轉上一圈,總能聽到人家做的詩詞文章。
而王靜游手好閑,在兵部有個郎中的職位,整日卻是流連花叢,在脂粉堆里打滾的人物,老程就比較喜歡,覺著這人可以交一交,以后去彩玉坊吃喝玩樂跟著他估計都不用花錢的。
就是在部中很難碰到王靜的人,只是程大胡子去兵部報到的時候,見過一面,稍稍囑咐了兩句就沒了人影。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兄長名氣大,還是有什么靠山,反正大家都習以為常的樣子,背后是各種羨慕,最多也就是說上幾句酸話,沒誰想真的和這位郎中過不去。
程大胡子覺得人家過的那才叫個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