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元貞七年六月二十二,大唐和突厥的會盟結束了,御駕隨即南返。
右翊衛大將軍宇文鑊率軍接駕于黃河南岸,榆林之北。
自宇文鑊率軍隨李破南下,又奉命入蜀攻打李孝恭,柴紹,之后任職夔州總管,就一直在跟南蠻作戰。
算起來君臣已經六七年沒見了,之前北上的時候,他迎在了巖綠城,面君之時就非常的激動。
宇文鑊此次卸任夔州總管,出鎮朔方,以及梁州總管李武出鎮涼州,就和當年陰世師出鎮張掖,婁煩一樣,都是為皇帝出巡做準備。
順便調整了一下李武和宇文鑊的職位,解決一下歷史遺留問題,算得上是兩全其美。
宇文鑊接到皇駕,見皇帝安然無恙,算是重重松了口氣。
他是開國之臣,李破下晉陽時隨兄長宇文歆一道投靠的李破,至今也有近二十年了,即便在眾位大將軍中存在感不強,可也是李破的心腹之臣。
接到皇駕之后,宇文鑊一路率軍護衛皇駕南歸。
本來李破看離著冬天還有三個月左右,時間上還很充裕,想著去靈州那邊走走,沿黃河朔流而上去北五原,那里現下已經是正經的大唐的地盤了,巡視一下,看看河南地現在是什么光景。
或者回到朔方,沿長城西去到靈州。
兩條路都可以。
但一想到臣下們可能不太樂意,又要用各種說辭來相勸,李破也就沒了那個心思。
明知道會有麻煩,卻還要因為這種無關緊要之事來刺激臣下的神經,他覺著那樣的蠢事還是少做為好。
不然像劉政會那樣的家伙,肯定又要拿楊廣來說事,何必找那個不痛快呢?
在南下的路上抽空和宇文鑊談了談。
宇文鑊這一枝是北周皇族后裔,其父宇文孝伯是北周武帝宇文邕近臣,和宇文邕同一天出生,一同長大,和親兄弟差不多。
宇文赟繼位之后,賜死宇文孝伯,那時宇文歆兄弟還小,于是這一枝家道中落。
及到李淵入主長安,宇文歆趁機陳情,為父親翻了案,其實就是李淵為拉攏人心,所以選擇了厚待宇文氏族人而已。
只不過宇文歆兄弟到底比不上人家宇文士及根正苗紅,得不到那樣的寵信重用,只能陪著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齊王李元吉耍樂。
兩兄弟發跡還得是投靠了李破之后,因為李破身邊缺少人才,兄弟兩人升遷起來就沒那么多的障礙,到如今已是一門兩總管,在宇文氏當中算是一枝獨秀了。
只不過他們兄弟常年在外,長安城中姓宇文的就無法攀附,把他們當做宇文氏的主心骨罷了。
宇文鑊今年年近五旬,也不算年輕了,不過常年在外身居要職,上馬領兵,下馬治民的日子過下來,和其他人一樣,對回去長安任職比較抗拒。
此次調任朔方對于他來說有些突然,可跟幕僚,部下們商量之后卻是覺得,此次調任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在夔州任上已經待了一任了,如果不是調任朔方,那就只能回京述職,如今剛到任沒幾天,總不能讓他卸任回京吧?
這也是他和兄長宇文歆通信之后得到的結論,不過宇文歆看事情比他要長遠一些,告誡他不要想太多,能回京述職的話,就干脆的回去,皇帝不會虧待了你。
萬勿使用手段,一心在外不歸,以免讓皇帝惱怒,那是得不償失之舉。
而且他自己任職幽州總管,和其他總管不太一樣,回京之日不定,那么宇文鑊這個弟弟就不如盡早回京主持族中之事。
承平時節即將到來,他們兄弟若總是在外不歸,回京晚了的話,好位置都被他人占了去,到時豈不悔之晚矣?
宇文歆說的有道理嗎?那太有道理了,現在是誰先回去誰占便宜,李破這個皇帝即便是為了做給旁人看,也不會虧待了這些從龍之臣的。
等到再過上幾年,怕就不是這個情況了。
所以在皇帝面前答對起來,宇文鑊就比較從容。
皇帝說什么是什么,他自己不用表態,只聽皇帝安排即可。
和他預計的也差不多,鎮守朔方的大軍這兩年是不會動的,剛剛把北五原拿回來,也需要朔方的大軍作為支持。
而且榆林馬場的重建之事,也要落在他的頭上。
另外修一條出塞直通榆林的馳道也提上了日程,這條路只要一天沒有修通,就算突厥把北五原送給大唐,大唐對那里也沒辦法形成有效的控制。
塞上江南,經營的好了才叫塞上江南,如今這個情形,哪有半點江南的樣子?
李破有心按照馬邑的模式來經營,哪天大唐的力量積蓄的夠了,那里也許就是大唐北上的橋頭堡。
如今北五原的九原城則是大唐和突厥市易之所在。
一些大唐的商人在涼州跟西域商人交易之后,并不會選擇回程,而是經涼州去到九原再跟突厥人交易一下,看看有什么收獲,然后再南下長安。
而商人們若是無利可圖,他們是不會選擇兜這個圈子的,突厥貴族們非常喜歡西域的貨物,尤其是西域女奴,往往開價比長安的貴族們還要大方。
相比之下,長安那邊用銀寶進行交易,就讓貨物的價值比較平穩,商人們不能從中得到太多暴利,自然就會傾向于跟突厥人先交易一撥再說。
反而是從西域來到大唐的商人不會那么麻煩,有的會直接在張掖或者涼州完成交易,富有冒險精神的,會深入大唐腹地,承受一定的商稅和風險,把貨物運送到長安來買賣。
到了元貞七年這個時節,西邊的商路已經有了繁盛的跡象,商隊漸多。
只不過突厥人西征的話,對來往于絲綢之路上的商隊而言,卻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所以李破和阿史那楊環約定等突厥人西征結束之后,還要會盟一次,其實主要就是重新商定與西域的來往通商之事。
宇文鑊和薛萬均兩人,一個在靈州,一個在朔方,共同維護著大唐西北方向的安寧,一些朝廷政策也需要他們來執行,所以回京述職之日可謂是遙遙無期。
和宇文鑊談說之際,宇文鑊的姿態讓李破很是滿意,于是打算回京之后晉升一下宇文鑊的爵位。
畢竟朔方不算是什么好地方,在這里駐守其實是個苦差,需要安撫一下功臣之心。
而對于宇文鑊來說,也非常感激皇帝的信任和厚待,不管兄長怎么叮囑,他打心眼里是不愿意回京的。
他年歲到了點上,回京之后可能就再也無法出外任職或者領兵,只能在京中養老,那不是常年在外的他愿意過的日子。
回程之上走的就沒有來時那么快,路線上也和來時不太一樣,李破選擇繞了一段路,去看了看西邊的沙漠和戈壁。
在沙漠邊緣一路南下,風沙比來的時候大的多,遭了不少罪,卻也見到了不同的風景。
李破可沒有什么治沙之心,他只想瞧瞧這里的狀況,好做到心里有數,大致上就是個體會民間疾苦的過程。
當皇帝的人,世人所謂榮華富貴對于他來說已是平常之事,久了的話很容易便會忘記一些事情,即便他以前經歷過困苦的生活……
從榆林到長城這一路上,李破走的都是人跡罕至之處,卷著煙塵到了巖綠城,兩三萬人的隊伍,從上到下都是人困馬乏。
即使是李破這個皇帝,臉上都被曬的黑紅,肉體上的疲憊卻無法阻擋他的精神愈加旺盛,說到底,他還是年輕,過了四十再這么折騰,估計就有點困難了。
到了巖綠城,李破下令在此休整五日,大家就都很欣慰,皇帝還是很體恤臣下的。
當然了,大家心情也很好,此次北巡與突厥再定盟約,結果非常喜人,從突厥人手中拿回了大片的疆土不說,還堅定了突厥人西征之心,順便解決了遼東的問題。
只這一次會盟,北方數千里的邊境上就最少能取得十年的安寧,能夠兵不血刃的做到這一點,自古以來也沒有先例。
皇帝自然是英明神武,參與此事的臣下們同樣各個有功,而且這是可以載入史冊的功績,名留青史正是應該。
巖綠城外,右翊衛大將軍宇文鑊,兩位羽林郎將,以及門下侍郎杜楚客,散騎常侍褚遂良陪著李破策馬緩行。
在巖綠城休息了兩天,李破又開始抓緊時間四處轉悠。
“朔方有兩座軍鎮,都離此不遠,如今專司剿匪等事,之前有人提議在此設幾個折沖府,那會曹司馬掌兵,上書被省中拒絕了。
臣到任不久,可也知道這里民生多艱,即便巖綠城中,百姓也只數百戶而已,設下折沖府也沒有多少府兵可用。
不過臣與曹司馬所想不同,正因為百姓生活艱難,設下折沖府倒是能讓百姓得些好處,而且以后這里南來北往的人多了,府兵還是有些用處的。
邊地之民向來難制,折沖府可以讓他們知道國有明君,人有用處,幾年下來,盡可收取邊地之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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