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八月初從半島啟程,大約八月末能回到長安。
要是不在路上耽擱的話,用不了那么長的時間,只是迎來送往的事情在所難免,大都督所過之處,地方官員們必定要盛情款待。
誰做的好了,大都督不一定記得,誰要是敢于怠慢,那肯定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李破也沒什么好說的,立即詔王智辯和徐世績兩人再走一趟,去迎一迎李靖。
其他的不用著忙,從元貞七年年初開始,迎接東海大軍班師之事就一直在準備當中,李靖回朝只是其中一環。
到了現在,其實就是在等李靖回來了。
主要還是李靖回京之時,郊迎的問題,朝中商量了很多次了,最終臣下們都認為,即便李藥師功大,又是國丈,還是皇帝的老師,也不能做的太過。
李破本來想著親自迎接一下,李靖又不是藍玉,年羹堯之流,迎一迎怎么了?
可臣下們大多卻還是不愿給予李靖這樣的待遇,說辭有很多,不必一一細表,其中最真實的諫言是,李靖之功績,足以標于青史,何必再加殊榮?不然于君于臣,皆無益也。
意思表達的足夠清楚,還是那句老話,功高蓋主,君臣之忌也。
東海上的一系列戰事,皆由李靖主持,功勞已經足夠大了,根本不用再刻意彰顯其榮耀,不如來點實惠的好些。
也就是李靖歲數老大,如果他的年紀和李破差不多,或者小上一些,那就會非常麻煩,賢明的君王事先就會有所把握,一般不會讓臣子來到這個地步。
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是李破沒有害老丈人的意思,像后來的年羹堯,其實就是走進了帝王設下的圈套。
八月間,大唐南北的各個郡縣,全面進入了秋收季節,北方一般來說,是在九月初,秋收便會進入尾聲。
南方因為氣候的緣故,則會去到十月。
今年水陸并舉,運河上的漕船忙忙碌碌,馳道上也滿是運糧的車馬,這就是大唐的血管,將營養送到各處倉房儲備起來,使國庫迅速充盈。
百姓們則像辛勤的螞蟻,把糧食運回家中,然后便準備起了過冬的事宜。
相比百姓人家,官府的官吏則更加忙碌,從八月間開始,一直到十一月,就要把今年的收入和支出整理好,報上朝廷。
各道督查使也派了人下去監督,以防有人虛報。
朝廷上下也在等著今年年底的大朝會,那會朝廷會當庭宣布一下今年的歲入和支出情況,如果收入和支出有了不平衡,或者說是支出太大,國庫有了虧空,大家這個年就別想過好了。
其實主要還是唐初這幾年支出太多,年年都沒有多少盈余鬧的,尤其是元貞六年,又要支持東海戰事,還攻打了吐蕃,又要興修各處基礎設施,同時還要建造宮宇皇陵。
若非去年蜀中和江南都是豐年,恐怕接下來的幾年大家就都得勒緊褲腰帶還債了。
也就是各處捷報頻傳,掩蓋住了這些壞消息,不然今年肯定不能如此輕松。
而今年鹽價的崩盤,也弄的朝臣們心驚肉跳,還好在九十月間,由于朝廷處置的及時得當,鹽價重新回升到了正常水平,著實讓人松了口氣。
為此李破還專門把蘇亶叫到宮中賜宴,讓老是挨罵的蘇元宰受寵若驚,并向皇帝保證,今年的歲入就算不能平掉前幾年的虧空,也不會拖累明年要干的事情。
作為戶部尚書能做出這樣的保證,說明他對今年的財政是心里有底的。
李破心情大好,問起了明年修路的事情,這事他頭一個問的自然不是蘇亶,而是工部尚書云定興。
云定興那就不用說了,皇帝要做什么事,他一定不會反駁,有困難沒困難的他都贊同,干成干不成的那是另外的說法。
只是他雖比不上何稠,卻也是干過不少大工程的人,對于修路的事情很熟。
從涼州到張掖,從京兆萬年縣到朔方的巖綠城,這樣的兩條馳道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他都能給個大概的數字。
時間上則不把準,他認為要看皇帝自己的意思,要是能像前隋那樣不顧死傷的大規模動用民力,也就是幾個月的事。
如果像現在這樣,只能動用俘人,快的話也得一年,俘人估計要死上一半,這還是在物力充足的情況下,要是一直讓俘人用尸體鋪過去,還能快上一些。
至于工程技術上的難點,不過就是中間有一些戈壁灘,他認為這不是什么難事,從秦漢以來,那樣的道路修了不知多少了,就是要多耗費些人力物力而已。
李破看他大包大攬,說的頭頭是道的樣子,心里覺著有點不靠譜,換了其他人估計不管怎么說都要給出些諫言。
只是云定興這人什么秉性李破早已熟知,這廝就是這么個人物,到哪都是當狗腿子的命。
所以隨后李破又把太常寺卿宇文儒童和匠作監正竇師綸召到宮中問詢了一番,兩個人聽了此事,就都有些畏難,這才是正常反應。
兩條路都不算遠,可要修起來著實麻煩,就算工程技術上不存在問題,所耗費的人力物力也將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他們沒有云定興那么毫無顧忌,只對皇帝負責,人家是要名聲的。
皇帝召他們來商議此事,那他們就要對此負責,一旦說了大話,被那幾位宰相和其他重臣得知,一定會遭到參劾。
于是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跟皇帝訴說其中的為難之處,生恐皇帝派了他們去監工。
李破沒在意,一樣米養百樣人,趨吉避兇是朝臣們的正常操作,就像當年過遼水時,宇文愷把浮橋修短了一截,當場送掉了麥鐵杖的性命。
那是宇文愷的問題嗎?臨陣受命,不得不為,倉促之間有所失誤,那是楊廣的問題,一位工程大師因此獲罪,最后病死在塞外,實在是有些冤枉。
竇師綸兩人即便表現的有些滑頭,但話說的都很有見地,和云定興所言相互印證,李破心里多少就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