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就是古人對生活情趣最美好的描述,若再有美人相陪,素手調羹,羅衣緩帶,珠翠耀軀,那就更美了。
所謂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
只要你看著舒坦,是不是美人倒也沒多大關系,要的就是個生活品質。
冬天的傍晚,外面北風呼嘯,天色陰沉,楚國夫人府內宅的一處屋內,卻是一室如春。
李破閑適的坐在塌上,吃上幾口菜,飲上兩口酒,時不時的再跟李秀寧說笑幾句,不論是精神還是,都得到了極大的放松。
雙胞胎過來給阿爺阿娘請安問好,李破摟在身邊稀罕了一下。
女兒們對父親不很親近,一個月也就見那么一次兩次,有時候很長時間還見不到人,在孩子心目當中,這個父親的形象很難具體的起來。
只是李秀寧時常叮囑她們,所以她們不像平常的孩童那樣,見到這位陌生的阿爺就躲躲閃閃。
李破對這些則不很在意,他本來就對兒女不太上心,而且現在兒女漸多,就更是如此。
也許等到孩子們大了,開始給他找麻煩的時候,他才能正視自己的血脈。
光從這一點上來說,李破無疑是個干大事的人。
那種對妻妾體貼入微,對兒女照顧周到的人,即便是在后來,也缺少做大事業的基本條件。(別罵人,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更何況是當世了,大好男兒認準的都是妻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的價值觀,比如談著大事呢,你卻總想著顧全妻子家卷,旁人看了許就都要暗自說上一聲,豎子不足與謀。
于是大家就都會跟你離心離德,因為你不符合做大事的人的標準,連妻兒都拋不開,還能下狠心做得大事業?
李破自我感覺不錯,向來覺得自己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時常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品評楊廣,李淵等人的作為。
實際上他既然做了皇帝,就肯定具備了某些特質,不然哪能走到今日地步?只不過一路走來,沒有人給他什么斷情絕義的機會罷了。
如果當年在他兵臨長安城下的時候,李淵押著李靖一家老小出現在城頭,他李破還能退兵怎的?
李破無疑是比較幸運的,在奪得天下的過程當中沒有做的那么難看,對待功臣們,也很是優厚。
對待隴西李氏,也沒弄的血淋淋的,和李秀寧上演一出苦情戲碼。
這不是他有多溫情,而是手段比較高明罷了。
雙胞胎在父親身邊有點放不開,李破逗著她們抿了口酒,雙胞胎樂呵了起來,覺著還挺好喝的。
李秀寧嗔怪的推了他兩把,讓女兒給父親背誦了兩首詩,都是李破的「大作」,顯然是李秀寧存著討情郎歡心的意味在里面。….
李破這個文抄公有些尷尬,只是他臉皮厚,樂呵呵的稱贊了幾句,說她們比她們的兄長要聰明的多。
二娘就問,兄長是哪個?
李破笑語,笨頭笨腦的秦王就是你們的兄長……
悄無聲息的,有人掀簾入來,正好聽到秦王二字,身子不由一僵,不過她心目中的秦王可和笨頭笨腦不沾邊。
「參見陛下……」
李破看著盈盈而拜的長孫無咎,還是那副粗衣澹妝,丫鬟的打扮,他瞅了瞅劉秀寧笑道:「這是又來給朕烹茶了嗎?」
經過上次的事情,李秀寧也沒了那么多的糾結,稍微給了情郎一個白眼,便笑道:「高儉已然離京回鄉去了,她自然是要來道謝一
聲的。」
李破矯情,「高儉命好,適逢大赦,謝倒是不用謝了,長孫無忌出使高昌,別埋怨朕就好。」
長孫無咎自顧自的起身,輕聲笑道:「兄長為了官職,不顧舅父死活,著實讓人失望,陛下對他小懲大戒,妾身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敢埋怨陛下?」
見他施施然去烹茶,氣氛正好,雙胞胎立即失寵,很快就被人領了下去。
此時屋內的三個男女就有了默契,上次李破已經把話說的明白,而今再來之時,長孫無咎還能出現在他面前,就說明人家不想過冷清日子了。
就是姑嫂同在眼前,不太好下手啊,李破……覺著挺刺激,心里連道了幾聲荒唐才算安慰住自己的「羞恥心」。
獻茶之時,「胖」娘子終于有了些嬌羞,李破此時可不會慫,順手接過,飲了一口,讓她在塌上安坐。
李秀寧為他斟酒,「我聽說長安書院出事了?」
李破知道這會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若表現的色授魂與,那就落了下乘,此時說些閑話才是正經。
以后來到這里,也才能舒服的感受到十二分的溫暖,不得不說,他心眼子是真的多。
「怎么,有人又求到你門下了?」
李秀寧搖頭,「那倒沒有,只是大兄你也知道的,府中可不止我一個,哪家家里的人不能道上一聲讀書人?
之前兩年求情請托要去長安書院讀書的人那么多,如今祭酒都被捉進了大理寺,有誰又能安安穩穩的呢?」
李破不想談論政事,可李秀寧的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卻讓他越發覺得李綱說的有理,這不是件小桉子了,必須認真對待。
像戴胃那樣查下去,只會引起越來越多的怨言,做什么事都是如此,不能一桿子打翻了一船人,落水的人太多,你也別想獨善其身。
如果是長孫無忌還在執掌大理寺,這個時候那廝應該是在想著怎么向皇帝勸諫,而非是悶頭查下去。
戴胃此人行事很有些不畏艱難的銳氣,很適合大理寺卿的職位,這個位置就是要嚴剛可畏,讓人覺得進了大理寺即便無事,也得掉層皮下來。….
長孫無忌過于圓滑,大勢上估計要比戴胃看的清楚,可大理寺不同于長安令衙,什么桉子到了他手里都活上一遍稀泥,到最后準定給你辦的是一塌湖涂。
長孫無忌在后來有那么大的名聲,除了他本人很有才能之外,估計另外一個主要原因其實還在于他是李世民的大舅哥,而且在奪得皇位的斗爭中出了死力,深得李世民信任罷了。
現下他沒有那樣的機會,也就不能超然于眾人之上,缺點反而被放大了許多。
李破心里想著,卻是沒有跟李秀寧多說長安書院一桉,以免她見縫插針的再向自己求情,有了先例,有些事就不想像以前那么隨便了。
李破飲了口酒,岔開了話題,「宗府那邊怎么樣?你去了沒人說什么吧?」
李秀寧看了情郎一眼,心中暗嘆,這還真是心里存了點疙瘩,為高儉這樣毫不相干的人求情,有些得不償失啊。
「當面肯定不敢造次,可背地里說什么,妾身也聽不到不是?不過只要皇后娘娘和長公主別來為難于我,其他的都還好說。」
李破呵呵一笑,長孫娘子在為他夾菜,他順口吃了,「那邊的事情其實不多,我跟李春說了,她會去幫你掌一掌庶務。
你小心一點,她練劍多年,惱起來可不管誰是誰,拿劍就戳,我這個做兄長的都被她戳過幾次呢,可疼了。」
李秀寧被他逗的大笑,「胖」娘子也掩口輕笑,經過上次的接觸,她已經習慣了許多。
皇帝威嚴甚重,這也平常,可說笑起來,卻……和她見過的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樣,很有些平易近人的感覺。
很別致……較真的話,就是極能討得女兒家歡心。
你看看把李三娘給逗的,不見皇帝,可從來見不到她露出如此歡暢的笑容。
李秀寧,「我只不去惹她,她戳我做什么?」
李破斜了她一眼,「你李三娘名聲在外,她見獵心喜,總是要尋機找你比試一番的,而且你還占了她的位子,換了是我,也要戳你幾下消消氣。」
李秀寧笑容漸止,她從小養尊處優,即便是當年戰亂之時,她也只是統兵在后,并未真的上陣廝殺過,練的那點刀弓拳腳,大概率不是人家的對手。
想像了一下自己被人戳倒在地,滿地打滾的情景,李秀寧不由大恐。
旁邊的長孫無咎見小姑被嚇住了,開口柔聲道:「陛下莫要唬人,三娘是長公主的嫂嫂,她怎會對三娘無禮?」
李破笑笑道:「你是沒有見識過她的脾氣,自她習劍之后,便是皇后見了她也要讓她幾分,不然她總能找到機會和你比試一番。」
長孫無咎瞪大了本就很大的眼睛,「公主欲為豪俠乎?」
插科打諢了兩句,李秀寧緩了過來,她也不是平常女子,想著幾年前李春上門來見她,還不是讓她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
倒也不用太過畏懼,那人雖然任性了些,卻還是個講道理的人,「大兄也是的,好好一個妹子,竟是養的如此橫強……
如今成了公主,就算不是豪俠之屬,世上也沒有誰能奈何得了她了。」
李破得意的點著頭,「她確實有豪俠之氣,可也是讀了不少書的,當年在晉陽的時候,她還偷藏過老師的藤條呢,可見也是心有所畏,哈哈……」.
河邊草
請:m.laidud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