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外邦來人的動向,只用了兩天時間就擺上了皇帝的桌桉,這并不是常態,如今大唐有了好幾個藩國,再加上關于突厥的奏章,和外面來往多了,朝中漸漸已是習以為常。
只不過今年朝廷可能要對西域用兵,所以才會獲得特殊的關注。
許敬宗為了撇清自己,上奏于朝中,從高昌王后宇文玉波到達扶風,事無巨細,一一稟奏。
李破仔細的看了看,便有些疑惑,按理說這樣的文章應該是長孫無忌遞交上來才對,怎么是許敬宗?
要知道長孫無忌才是朝廷欽命去往高昌的使節,在張掖迎到高昌來人,一路陪著回來長安,路上的日子可不短。
怎么到了扶風人家就敞開心扉,跟你一個地方太守聊了起來?是你許敬宗長的太美,還是像許敬宗自己所言,說只因為他有個好父親?
邏輯上有點說不通,只是也無大礙,多數也許只是因為長孫無忌待人不夠周到,所以人家不愿和他交心所致?
李破心下合計,長孫無忌這是被趕出京師,辦起事來開始心不在焉了嗎?
不過不管怎么說,許敬宗做的不錯的,對高昌內部情形有了了解,朝廷便能從容的做出符合大唐利益的反應。
朝中議論了此事快有一年了,大的策略已什么更改的必要,大家正在蜜月期,大唐近幾年無意和突厥產生沖突,更沒有跟突厥人爭奪西域的控制權的意思。
就像尚書令溫彥博所言,不管是誰主掌西域,都要和大唐通商往來,這是如今最理想的局面。
以如今大唐的國力,想要像前隋那般,讓西域各國俯首稱臣,還力有未逮。
多年之前楊廣巡于張掖,召西域之人來朝,是以大隋多年生聚為基礎的任性之舉,結果更是淪為笑柄,大唐無力也不應彷效之。
至于軍事上的選擇,基于高昌國王主動來朝,一個是派兵駐于高昌,也不用多,只需五百騎,以唐軍的戰斗力,便足以控制住高昌王城。
另外一個更具象征性意義的選擇就是不用駐兵,只派遣大唐使者常駐高昌即可。
和突厥人的盟約是有白紙黑字為證的,突厥人如果翻臉進犯高昌,首先大唐會向突厥王庭發起抗議,若是突厥王庭置之不理,或者處置的不夠及時,那么也許大唐和突厥的戰爭就要暴發了。
那會大唐不會越過戈壁沙漠去把高昌奪回來,而是會向突厥王庭進軍,以懲罰突厥人的背信棄義。
至于高昌國內的政治斗爭,并不足以引起李破的興致。
后來人總說弱國無外交,其實就是這個道理,在大國面前,小國國內那點事都屬于雞毛蒜皮的范疇,誰來當家作主都不能改變他們的處境。
當然了,李破也不會因為許敬宗的一封密報便去干涉高昌國王的歸屬,那太草率了,他還是要見一見高昌來人再說。
宇文玉波的來歷倒是挺有意思,外祖父是北周宣帝宇文赟,外祖母則出自弘揚楊氏,從這里論起的話,他們還有親戚呢,而且血緣關系還挺近的。
因為楊麗華正是文皇帝楊堅的嫡長女,按輩分來說,他李破要叫這位北周天元皇太后,前隋樂平公主一聲姑母。
這也是一位不好評價的人物,李破是看過她的事跡的,作為楊堅的長女嫁給了北周宣帝宇文赟。
隋史之上是有記載的,上面有個故事讓李破印象比較深刻,北周宣帝宇文赟生性暴虐,因忌憚楊堅,后來有了廢后之意。
反正就是有那么一天,宇文赟不經腦子的出手了,無故指責皇后楊麗華,楊麗華也沒服軟,據說不管宇文赟怎么喝罵,她也神色安詳,不為所動。
宇文赟大怒,要賜死楊麗華,還是楊麗華的母親獨孤加羅聽聞之后匆忙入宮,在宇文赟面前磕頭把頭都磕破了,才讓女兒免于一死。
這是北周末年的宮廷斗爭,去追尋事件的緣由沒有任何必要,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反正楊麗華是把宇文赟給熬死了。
北周的政治體系是比較隨意的,那也就意味著混亂,楊麗華是宣帝的皇后,封號是大天元皇后,另外還有一位皇后,封號是天元帝后。
要不怎么說混亂呢,哪有皇后生前就有封號的?可到了北周宣帝宇文赟這里,他就自稱天元皇帝,皇后楊麗華就成了大天元皇后,還弄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天元帝后出來。
從這個角度來說,北周亡國之像已顯,皇帝不靠譜,怎么治理的好國家呢?
楊麗華無子,天元帝后朱滿月就是后來北周末帝宇文闡的生母,宣帝宇文赟死后,宇文闡繼位,繼位之時不過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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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封隨國公楊堅為輔國之臣,未幾,禪位于楊堅,在這中間楊麗華肯定是出了力的。
大業五年,楊麗華隨煬帝楊廣西巡張掖,在河西生了重病,臨終之前拉著弟弟的手向他囑托,說我就宇文娥英這么一個女兒,看在我對大隋有托國之功,父親答應過我的,要讓我的女兒一世富貴。
如今我就要死了,阿弟也要答應我,我死后,現有的封地食邑全都要移交給娥英……
聽聽這話說的,可見楊堅能奪得北周的江山,女兒楊麗華幾乎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可最終的結局……楊廣并沒有遵守對姐姐的諾言,最終還是賜死了姐姐的獨女,并把她的女婿一家殺了個干凈。
按照這層血緣關系出發,如今來朝的高昌王后宇文玉波,那就是李破的表外甥女,算得上是近親了。
要知道楊麗華是楊勇,楊廣兄弟的親姐妹,未出三代,他們的后代都是血親無疑。
讓李破有點惱火的是,許敬宗除了說事之外,還描述了一下這位高昌王后的外貌,這廝文筆好,寥寥數筆便將一個言辭頗為魯莽,氣勢凌厲鮮卑貴族美人的形象硬生生的灌輸進了李破的腦子。
看完之后,李破在心里就罵了一聲娘,許敬宗這個混賬玩意,把他李破當成什么人了?
李破抽了抽鼻涕,攏了攏衣袍,覺著殿內有點陰寒,心說還好還好,這個女人的來歷是比較清晰的,他也不是起兵于晉地,什么都不曉得的草頭王了。
肯定不會像阿史那天香一樣,稀里湖涂的把事辦了。
想想突厥,新羅,還有蘇毗現如今都是女人在當家,高昌小國若是換個女王,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嘛。
把這事放到一邊,接下來的戶部的呈文。
今年要對稅制進行新的改動,戶部已經做好了準備,就中書核準,明發天下了,主要改的商稅這一部分。
自東海戰事結束,朝中便有了鼓勵通商之議,怎么鼓勵通商,先要做的就是削減商稅,針對的自然主要是對外商易往來。
之前的商稅要重的多,因為和東西突厥通商所得不多,朝廷對此持有的是不鼓勵,亦不反對的政策。
如今形勢漸漸不同,東西突厥,山南三國,東海各島,東南亞的扶南,真臘等國都有了來往,加上即將開設的遼東商易。
只在亞洲這一塊,大唐必然會成為商業往來的中心,當然了,肯定不會像后來那樣繁盛,商品流通也不會那么快捷,可商貿所得還是很值得期待一下的。
尤其是為了逐利的商人們到海上去冒險,大唐必定要解決一下商人的后顧之憂,減輕商稅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大航海時代嘛,可以讓李破借鑒的政策有許多,不妨拿出來用一用,至于能開創出怎樣的局面,那就拭目以待吧。
之外今年戶部的戶籍整理工作也接近尾聲了,戶部尚書蘇亶讓人預測了一下,大唐的人口會超出一千六百萬人,一個可喜的階段性成就。
只不過大唐本身的人口恢復速度肯定沒這么快,人口增長主要還是來自倭國和高句麗的戰俘。
三月份,春耕時節又快到了,一年又一年,春耕秋收從不缺席,每次李破都要說兩句,以免官員們產生懈怠情緒。
大唐的田稅制度基本已經成熟,近些年進行改動的幾率不大,最多就是稍微給貴族們加點稅而已。
今年沒什么好說的,重要的還在于明年,到了元貞九年,河南,山東,河北等地免稅期限已到,可以開始向那里的農民征稅了。
等到明年秋收,可以預見的,國庫將迎來一撥迅勐的增長。
本來元貞三年平定河北之初,李破眼見河南,河北,山東等地十室九空,殘破至此,想著先給這些地方免稅五年,稍稍恢復一下元氣。
然后看情況應該還得免稅三到五年,這幾個隋末戰亂的起始之地,最后的結局太過慘烈,如果之前大家能夠想像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那么官府還會用那樣殘酷的手段對待百姓嗎?
反之百姓們還會揭竿而起,把幾乎所有人都送上絕路嗎?
這是個不用回答的問題,因為人們就是這么在輪回之中不停的折騰,有再多的前車之鑒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