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對李子柔的家世沒有興趣,李穆的子孫太多了,楊氏對他們深為忌憚,隴西李氏內部也很混亂,所以隋末戰亂一至,他們這一脈的人死的是噼里啪啦。
李淵入主長安之后,對李穆一脈的人也有所防范,只是他既然成為了隴西李氏的家主,不好對同族下手而已。
不然的話,隴西李氏先就得來上一場內訌。
如今隴西李氏四分五裂,大家終于又找回了原來的狀態,幾個大枝之間涇渭分明,誰也不和誰來往了。
“高昌王后宇文玉波,卿知道其人嗎?”李破問道。
李子柔明顯放松了下來,隴西李氏出了個李淵,禍害的大家不得安生,好在過去了七年,已沒什么風聲動靜,倒也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膽的了。
李子柔不由想起,早些年家中兄弟長輩們談起弘農楊氏來,那或咬牙切齒,或幸災樂禍的樣子。
如今輪到自己家了,才真切的體會到楊家人的感受,總感覺有利刃懸于頸側,那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回稟陛下,華容公主……是臣堂兄李敏之女,從小過繼給了宇文氏,大業八年和親高昌,臣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
還真是正經親戚,李破來了些興致,問道:“楊廣當年怎么會收她為義女?按理說,差著輩分呢吧?”
李子柔有些奇怪,宇文玉波是他的侄女,去高昌已經十幾二十年了,皇帝為何會問到她?
于是他想起了朝中好像準備出兵攻打高昌的消息……
他還不知道高昌國王和王后兩個敗家子扔下高昌已經跑到大唐來了,宇文玉波更是先行一步,已然就快來到長安。
“臣那嫂嫂宇文娥英乃樂平公主獨女,自小深受文皇帝夫婦寵愛,養在宮中多年,與舅父楊廣……頗為親近……
也許正是如此,才收了華容公主為義女吧?”
李破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大瓜,瞧李子柔吞吞吐吐的樣子就知道,其中許有隱情,他娘的宇文娥英不會私通舅父,才生下的宇文玉波吧?
楊廣送走了自己的女兒,殺了李敏一家老小,又賜死了自己的侄女,是殺人滅口還是因妒成恨?
一瞬間,一出皇家的情愛糾纏,相愛相殺的畫面就浮現在了李破的腦海之中,想想自己的皇帝生涯,還算是很正常的嘛。
他倒是知道兩晉南北朝時期的皇帝都是什么鬼樣子,只是恢復了大一統的前隋……楊廣這人不應該啊,不是時過境遷,都想往他頭上潑臟水吧?
李破吃瓜吃的很是舒爽,面上卻不動聲色,好像沒聽出李子柔的話外之音,他對李子柔這人就很滿意。
人比較老實,不敢瞎說湖弄皇帝,嗯嗯,只這一點就比許多臣下要強。
“高昌王后宇文玉波近日即將到京,卿陪著鴻臚寺的人接待一下,少說些閑話,多敘親情,也很好讓她安心一些。”
啊?李子柔有點愣神,他在秘書監正在隨杜正藏等人修訂魏書,未聞外事久矣,今日入宮還是秘書監溫彥弘走不開,才讓他來代勞。
說起來他的為官資歷還是很深厚的,只是入了秘書省,再要升遷只能看機會,沒辦法,隴西李氏的人這些年都是如此,也不獨他一個。
沒想到入宮一次,會碰到這樣的變故,宇文玉波……好多年沒見了,那會他還年輕,跟幾個堂兄交情泛泛,少有來往。
只記得堂兄過繼到宇文氏的這個女兒有著一頭黃發……
當然也沒什么好說的,他以前在鴻臚寺任職多年,接待外使的流程他熟著呢,倒也沒有為難之處。
至于高昌為何來朝,那不用問,突厥人西征的消息他還是知道的,肯定是西域有了戰事,高昌來求大唐庇護了唄。
李子柔應諾一聲,心里還在琢磨著其中利弊,他在秘書監修史修的眼睛都快瞎了,其實是很愿意出來熘熘的。
還沒等他琢磨出個子丑寅某,轉頭李破就問道:“楚國夫人也是你的侄女吧?”
李子柔茫然的抬起頭,對上皇帝的目光,趕緊又把腦地低下,這才想起楚國夫人為誰,心臟都停了幾拍。
怎么又提到楚國夫人了?俺要說俺跟她沒關系,不知道皇帝信不信?隴西李氏,敗就敗在親戚太多上面,什么糟爛事都能找到他們頭上。
你看看高昌王后,楚國夫人,還有那許多沒頭沒尾沒來由的親戚,他李子柔已經提心吊膽的忍受了半輩子,怎么還沒完沒了了呢?
他深深的在心里嘆了口氣,“陛下明鑒,按輩分來說,楚國夫人確實要叫臣一聲叔父。”
說完只差在心里大喊一聲,可咱們確實也談不上有什么親戚啊,李淵在時,咱們沒得多少好處,李淵死了,卻是整個隴西李氏頂缸,冤枉啊。
李破看著他擺出一張苦練的可憐模樣,不由笑了笑,隴西李氏興于兩晉,盛于隋唐之交,主要是他們中間加入了鮮卑人的血脈,這才能在連年戰亂中順勢興旺起來。
當然了,隴西李氏的男人們一個個精力旺盛,子孫繁茂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為什么當時都說李氏當興,就因為隴西李氏已經有了勢大難制的跡象罷了。
可如今人多勢眾的壞處就顯現了出來,有個什么風吹草動的,就算跟李氏的大部分人沒關系,卻也得老實的受著,誰讓你姓李呢。
“楚國夫人入掌宗府的事情卿曉得吧?”
李子柔點頭道:“臣聽說了,楚國夫人才智俱佳,深孚眾望,入掌宗府正得其人也。”
李破笑著頷首道:“楚國夫人出掌重任,可還是沒有忘記你們這些親族啊,之前入宮來見,卻是點了卿的名字,想讓你入宗府幫她處置府務,卿可愿意前往?”
李子柔這下真的是驚住了,心里大呼,李三娘害俺,不當人子乎?起碼大家還都姓李,怎么能這么辦事呢?
“陛下容稟,宗府者,守護陵廟,掌皇家宗派屬籍,以別昭穆之序,紀親疏之列,分斷庶務,定宗族之刑,親重者方能任之,臣何德何能,敢為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