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二年初,云內城舉行了一場別具·
男女兩家的觀禮人不能說沒有,女家的人不少,夫家的卻只有一個,不過呢,都是同輩兒或者小輩兒,這就有點太寒酸了。
基本上,人們聽說這樣一個婚禮的頭一個反應,估計都是覺著兩家太過草率,要不就是不受兩家長輩的贊同,嗯,這是……私奔出來的野鴛鴦?
但只要參加了這場婚禮的人就都知道,這婚禮可一點都不寒酸,用賓客盈門來形容,是一點也不為過。
而結親的兩家,更非什么小門小戶。
女家就不用說了,關西世閥李氏,人家的父親還是郡丞呢。
夫家嘛,人丁確實少的有些可憐,但娶妻的這位可了不得。
如今在云內你打聽一下,只要你開口提到恒安鎮軍李參軍,那要是聽不明白的,一定不是本地人,不定就是雁門來的外鄉客。
你不是來自雁門?呀,那可就得好好查查了,你不會是從北邊來的吧?走,跟我去縣衙走一趟吧。
恒安鎮參軍李破李定安,大名如今已是威震云內,再不是個小人物了。
高句麗人,殺過了,突厥人,也宰了不少。
去歲一戰,無疑是李破的成名之戰,率軍轉戰數百里,殺敵無數,虜獲無數。
今年云內人家能吃飽肚子,都要拜恒安鎮李參軍所賜,是恒安鎮軍用命拼回來的,在大業十二年云內這個地界,誰要是說上李參軍一句壞話,那下場可就不很美妙了。
所以說,夫家也不差,起碼在云內這里,人們都覺著,李參軍和李將軍那才叫個天作之合。
這兩位呢,在云內城成親。·這是將云內城當家了,云內人等,都是歡迎之至,甚至覺著這兩位最好在云內能扎下根兒。到時候云內李氏開枝散葉,定能蔭蔽一方。
這么一來,這場婚事可以說是牽動了云內千千萬萬人的心,盛大之處也就非同一般了。
云內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齊了,恒安鎮上上下下更不用說。熱鬧之處,也是一言難表。
實際上,大戰過后,云內的人們也需要這樣一場熱熱鬧鬧的喜事,來沖淡一下戰爭帶來的傷痕。
這一天,云內城中比過年還要熱鬧幾分。
李世民一行十余人來到云內城城門處時,被堵住了,主要是云內的牧場主們,在這一天都將賀禮送了過來。
禮物都不算很貴重,云內這地方。沒有什么豪族。
這個時候從城外往里送東西的,差不多都是在云內有牧場的人家,就是大地主。
送的東西也五花八門,李世民兄妹兩個就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牛車,上面放著一方銅鏡,擦的锃亮,搖搖擺擺的進了城門。
馬車在這里連成了一串兒,鍋碗瓢盆什么都有,兄妹兩個面面相覷,都想笑。鄉里人家結親,也就這么一副樣子了吧?
不過,能讓百姓仕紳興高采烈的自操辦一場婚事,這拉的可就不是什么雜七雜八的東西了。是滿滿的民望。
不過這到也不算稀奇,能護佑一地平安,自然也就得人感激,這樣的事情在大隋不算罕見,有些地方官吏施政一方,離職的時候。百姓痛哭流涕的相送百里,依然不舍離去的也有不少呢。
而這也正是對施政者最大的一種褒獎,說明你在任上做的不錯,民聲很好。
不過說起來,大業年間,這樣的事情可就慢慢的變少了,民役這東西,只要用的多了,你施政再是不錯,百姓也覺得苦不堪言,誰還感激于你呢?
百姓可不管這民役是不是你起的,他們只知道,在你的治下過的日子并不安穩而已。·
城門這兒過的很慢,主要是守著城門的軍兵挺謹慎。
刀槍什么的一律不準帶進去,然后還將一個個人叫到跟前,讓人說上幾句話,這才能放行。
李世民有點奇怪,下了馬,拉住人打問了兩句。
回來就笑,“這親結的……哈哈,又要防著突厥人來搗亂,又要防著刺客……三妹你說,這怎么看著像鴻門宴呢?”
一邊說一邊笑,看樣子是真沒逗壞了。
李秀寧聽了,也不禁咬住了嘴唇,確實聽著挺好笑,“這也能防住刺客?”
李世民笑得直搖腦袋,“防不住,防不住,看來主要是防著突厥人呢,只要口音不對的,都進不去這城門,一會你去試試,你不會將突厥話嗎?給他們說兩句,準備先就能把你拿下。”
少女終于被逗笑了,“到也不算錯,突厥人要是知道這里有這么一樁婚事,定要前來鬧一鬧的,只是這么盤查賀喜之人,未免……”
當然是有些說不過去,不過這樁婚事本就透著點詭異,其他的細節處,就不用再少見多怪了。
輪到他們的時候,一個黑大個轉了過來,看了看他們,直接捶了捶胸膛,算是行了軍禮,向后揮了揮手道:“放行。”
然后又加了一句,“若有公務,還是先尋地方住下,今天是恒安鎮大喜的日子,顧不過來。”
一行人順利的過了城門,李世民回頭瞧了瞧,“這黑漢到是干脆,營尉啊,都來守城門了?這恒安鎮怎么看都有點邪乎啊。”
若是放在平日,他到不介意留下來,攀談幾句,聽聽這人的來歷,但現在嘛,他沒那個功夫。
他想去瞧瞧婚禮,參軍娶將軍啊,那場面一定非常有趣兒。
他這人膽子大,精力也過于旺盛,一般來說,越是這樣的人,好奇心就越強,他們喜歡見到新鮮的事物,總不愿墨守成規。
當然,這會兒還有位不怎么愿意守規矩的人,正在焦頭爛額中。
作為新郎官的李破,現在就后悔的場子都快青了。
去年冬天一場大戰,差點沒要了他的小命,在戰場上,幾次都是跟死神擦肩而過,回來之后,看著鎧甲上的刀痕箭創,李破恨不能親上鎧甲幾口。
回來之后不久,恒安鎮軍從上到下,就病倒了一大堆人,都是被凍的,忙的大夫們是人仰馬翻。
現在李破是特不喜歡冬天,想起冬天他就打冷戰,五六年了,他算是跟冬天較上勁兒了。
還好,這次他到沒病沒災,就是瘦的厲害,冬天的后半段,他什么事兒也不管了,就躲在屋子里養膘。
后來在李碧不停的暗示下,他才不情不愿的率人趕了牛羊,又選出了些突厥戰俘,送回了馬邑。
到了馬邑,李靖這倒霉蛋也剛剛回來,這一次,他雖說吃了些苦頭,但也算是將一腔怨氣泄了個夠本兒,心里自得著呢。
像他這樣的人,其實就是在不停的尋求自我價值的體現,不管好壞,只要心理上滿足了,對于李靖而言,就是最好的一種享受。
嗯,這位心理也有點扭曲……可以說,李破趕的時機很不錯。
李靖心情本就不錯,見了學生,端起老師的架子,一頓教訓,諄諄教導之意,李破這個學生現在是絕對不會明白的。
不過聽了李破說的冬天里的一番戰事,李靖也著實吃了一驚。
之后他就一直好像不認識似的打量這個學生,讓李破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覺著自己好像把功勞夸大的太過頭了。
隨后那就不用說了,李靖大喜過望,學生如此出息,作為老師,那種滿足感就不用提了,沒當過教書先生的人,根本體會不到。
不過顯然,他對這個學生還有點信不過,跟著李破去看了看突厥俘人,然后不辭辛苦的冒著風雪,又去了神武城北面的那處戰場。
如果可能的話,他甚至要去云中草原瞧瞧呢。
之后,李靖才覺得,自己真就教出了個很了不起的學生,名將之才啊這是。
名將不是吹出來的,那是一仗仗打出來的,只聽聽這幾戰的前后,李靖就斷定,這個學生實乃將才無疑,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尤其是現在這樣一個情勢之下,更是如此。
于是,李破自家婚姻的事情終于順利了起來,因為在此時的李靖看來,那就不是事兒。
不過之前入贅的想法,也就不用提了。
有了這樣的功勞,恒安鎮將應該是換人來做了,誰讓自家女兒把兵權一股腦的都推給了這個未來女婿呢。
再有,一旦入贅,什么將才不將才的,也就毀的差不多了,沒聽說哪家的贅婿,能出人頭地的。
這樣一來,那就只能結親了。
李靖也挺干脆,只是給長安的妻子去了一封書信,這邊就開始準備婚事。
李破的彩禮有點與眾不同,弄的和北邊部落聯姻似的,李靖心情大好之下,也不在乎這些,你就是送他桿金狼旗,他都能收下來的。
李碧的嫁妝也很特別,兩箱子兵書戰冊,外加一千五百的府兵,直接補入恒安鎮軍。
這夫婿兩個,真就把馬邑當成自個家了,你來我往的,送的差不多都是公家的東西,自己也差不多都是一毛不拔。
要不怎么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