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
云內這地方的景色還不錯,漸漸被綠意鋪滿的草場,淌漾其中的牛羊馬匹,遠處的山巒也染上了綠色,云內的生機正在復蘇之中。
李破遙指山巒,“這山里有很多煤,就是采著不便,現在的錢買不到什么東西了,要是能采出煤來,到是能換點東西。”
李世民按著馬韁,搖頭就笑:“采煤可是辛苦,燒制成碳,又是一番功夫,弄回來價值幾何?又有什么人會用呢?”
沒什么共同語言啊,李破心里嘀咕,我就還不告訴你,我在山里建幾個兵工廠,運出來的不是煤炭,而是兵器,兵器價值幾何?什么人能用?
當然,這純屬無聊yy,兵器需要匠工,也需要各種礦石,你只有煤也是白搭。
不過要是繳獲的突厥人的彎刀之類的東西夠多,回回爐的事情到也不是不能干,但進山嘛,那就太浪費功夫了。
李秀寧也笑,但他想問題從來不和哥哥們一樣。
歪著頭就問,“不知大郎想換些什么回來?”
這兄妹兩個在云內已經呆了有些日子,到不是在此樂不思蜀了,而是他們在等北邊傳回來的消息呢。
若非受到大家堅決的勸阻,其實李世民很想自己帶著人去云中轉一圈的。
他覺著,既然來到云內,長城就在眼前了,怎能不去見識一下草原風光?
幸虧他現在不是皇帝,不然的話,和楊廣估計也沒什么兩樣,他們都是喜歡新鮮事物,也喜來回奔波的生涯,不論對他們自己,還是對天下人而言,這樣的愛好其實都十分的不合適。
不過恒安鎮已經派人出去了,而對于恒安鎮而言,就沒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突厥人的動向。他們必須時刻掌握,只靠長城上的望樓,還是算了吧。
而且,讓李破擔心的是。突厥人要是知道了在云內城和恒安鎮軍身上吃了那么大的虧,再次南下的話,非得把這里當做重點打擊對象不可。
所以,在李碧想盡快將這兄妹兩個送走的時候,被李破勸阻了下來。
一番深思熟慮過后。李破覺著,不管從哪個方面看,恒安鎮軍都需要更多的支持,這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來自晉陽方向的支持,這種支持不管是在糧草上,還是官爵上,或者是兵員上,都會讓恒安鎮軍更輕松一些。
當然,如果讓他知道老丈人在晉陽碰了一鼻子的灰的話,肯定就不會這么想了。他一定想著,是不是把這兄妹兩個扣下來當人質,好好利用一下。
嗯,這都是玩笑話,提前知道了李家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前景之后,要是真還那么做了,他心里得多不夠數啊?
所以,這么多天以來,他扔下許多的軍務,好吃好喝的招待著。現在又陪兄妹兩個出來游獵散心,嗯,那叫個什么來著,好像應該是叫踏青。
不管是游獵。還是踏青,都是關西子弟很重要的娛樂項目。
天下還平靜的時候,長安城外的獵場和曠野里,都少不了關西子弟的身影。
游獵可以顯示勇武,磨練刀弓馬術,比比誰家子弟更加強壯勇猛。踏青嘛,可以找到自己心儀的對象,進而聯姻。
反正,兄妹兩個的活動規律,還是很好掌握的。
李破這些日子的舉動也緊著兩條來,不靠的太近,也絕對不算遠,既不顯得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絕對不會給人攀附上來,供人驅使的錯覺。
分寸很難把握,如果是李世民獨來,這種情形就很難發生了,這是個男人們不交朋友,就成仇敵的年頭兒。
加上了李秀寧,就差不多了。
比如現在,少女的問題有點刁鉆,仿佛意有所指,但李破臉上的笑容立馬燦爛了幾分,回答的分外干脆,“還能換什么,當然是糧食了。”
“這年頭,有吃的就能活下去,沒吃的……也就不用說了吧?”
李秀寧有點嫌棄,這人跟她說話,總是有點怪……她第n次的想著,這位不會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這個感覺不光她有,李世民也感覺的很清楚。
他覺著這人不但古怪,而且膽子很大,剛娶了李藥師的女兒,就又惦記上了太原留守家的女兒,這樣要還不古怪,膽子還不夠大的話,他就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了。
好色之徒?也不像啊,這人和妹妹說話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的說的有點粗俗,要是這樣還能討得女兒家的歡心,那才見了鬼呢,嗯,李碧除外。
李靖家的女兒,已經徹底的野了。
怎么說呢,還是怪字比較恰當。
兄妹兩個私下里談了談,卻有志一同的認為,這人雖然看著有些失之于輕浮,別的本事也還沒太看的出來,但交往之上,卻讓人挑不出多少毛病來。
李破慣會隱藏自己的犀利,這次再次成功,而且策略得當,攻其軟肋,很有點兵法的意思呢。
李秀寧那邊還在接話,“這么多的牛羊,云內應該不缺吃的吧?”
此時,李破就暗笑,看看,上套了吧?
他這里還帶了帶馬,好像嫌李世民礙事一樣,往那邊擠著,一邊就道:“要是平安時節,大家每天少吃點,早早的睡下,晚點起來,別損耗氣力,嗯,也就勉強算是夠了……”
李世民和李秀寧都想笑,當然,這種有點不著調的話語,他們已經聽的夠多了,最終都能聽到一番的歪理。
“但現在不成啊,戰事一起的話,就云內城這地界,你最少……最少得囤一年的糧食,我給你算算啊,突厥人一般是秋天過來,什么時候走不一定,總歸不會過了十月吧?”
“這個時候的損耗你就沒法估計了,戰事一過,還得論功行賞,撫恤傷亡,你要是毫無所得的話,你就得熬到明年秋后,才能有所收獲。”
“這么算起來,你看看,是不是缺了一年的糧食?”
這么簡單的題目可難不住聰明的李秀寧,只想了想,道:“莫要欺我,今年的牛羊能夠用到秋后,秋后牛羊又肥,就算突厥人來了,只要仔細些,也當能度過明年的難關才對。”
李破就笑,豎起大拇指道了一句,“如此聰慧……我可是真騙不了你了呢。”
李秀寧斜斜的白了一眼過來,心說,怎么贊人都不會,也就李家姐姐能瞧得上你。
李世民卻是滿腦門的黑線,你這是哄孩子玩呢吧?
打仗的事情能這么算嗎?再說了,那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云內的牛羊就算能支持到秋后,也沒剩下多少了,明年就又是個荒年。
缺一年的糧食,絕對是沒錯的,因為牛羊的算法跟糧食完全不同,到了今年秋后,吃上一小部分,留上一大部分,才是正常的情形。
你到秋天的時候,把牛羊都吃光了,難道指望從田里收一茬出來?
李世民抖了抖馬韁,對李破戲弄自己的妹妹很是不滿,這可是李家的寶貝,他這個做哥哥的戲弄一下也就算了,你又算個什么?
不過,還是和之前一樣,有火也發作不出來,事情太小了,你發了火,面子里子就都也輸了。
策馬把李破擠開一些,李世民就轉開了話題,淡淡的問道:“說起來,李兄待客可有點不周呢。”
李破愣了愣,這就惱了?你個要當皇帝的人怎么就這么沉不住氣呢?有些事心里裝著多好,說出來豈不就沒意思了?
“二郎是說……”
相處多日,一聲二郎叫的已經非常順口,而按照這年頭人們的排序方法,李世民應該叫他一聲姐夫。
不過二郎他叫著還成,姐夫這個詞李世民和李秀寧是絕對不會當面出口的。
李世民出其不意的進攻,“聽說李兄在八面樓遇刺,很是經了些兇險,卻還是讓咱們住在那里,莫非是覺著咱們兄妹……”
當是什么事呢,都住了這么多天了,你說你也好意思說出來,哎,是誰這么嘴快呢?不是都告訴他們,不要亂說話了嗎?
他反應可一點都不慢,沒等李世民說完,他就哈哈大笑,“八面樓啊……云內城中很多人都說,那里是兇煞之地。”
“那里傷著的人命,也不是一條兩條了,去年引突厥人入城,突厥人被困城內,掙扎的很兇,最后,能站起來的人,都往八面樓這里沖呢,突厥人的血,從城門一直淌到那兒。”
“但二郎瞧瞧,我成親還就在八面樓里擺的酒,我都不怕什么,難道二郎這不相干的人就怕了?”
這是頭一次,李破將硬邦邦的話頂過去。
一來呢,是這事不好解釋,解釋那么多也沒什么用,二來呢,他想看看李世民的反應,這種心理評估,他是走到哪兒做到哪兒。
李世民揚了揚長長的眉毛,這事聽到之后,他心里就不很舒坦,但也只覺得是人家疏忽了,此時借機質問一句,不過是想讓這小子別整天糧食糧食的。
他李世民是太原留守的兒子,可不是太原留守,這么旁敲側擊的很沒意思。
只是沒想到,打出去一掌,回過來的卻是一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