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李破有點腿軟。
昨晚折騰的太兇了,讓李破立馬明白了,在妻子面前,詩文之類的東西最好莫要拿出來顯擺。
對于現在的女子而言,聽著朗朗上口,卻又氣勢十足的詩句,那就好比后來的名車豪宅,珍貴的一塌糊涂。
一晚上,連李破這樣的身板,都差點招架不住,別的不說,這催情效果卻是一等一的不錯。
好在是自家婆娘,什么話都能說說,這要是被外人尋根究底,李破這里就又得給老丈人宣揚一下文名了。
今天的事情還多,上午的時候,八面樓又熱鬧了起來。
李破這次召集的是云內的官吏們,當然,也不用指望見到寬袍大袖,一身儒雅的俊秀人物兒,云內這地方,從上到下差不多都一個德性。
戰馬和環首刀是統一的裝備,強壯的體魄,兇悍的氣勢,是所有人的特征,你要是敢把自己弄的文縐縐,有人就敢把你架到天上去,讓你雙腳沾不到地面,說不準隔三差五還要挨頓胖揍。
所以說,這一天來到八面樓的官吏們,和軍將看上去除了衣著有些區別之外,其余都是一般無二。
而軍政合一,也正是魏晉以來,政治體系最為鮮明的一個特征。
這些云內官吏們,你只要給他們一個軍職,差不多就能當軍中將領來用了。
和這些云內的官吏們說話,就不用顧忌那么多了,說到底,文武還是不一樣的,在云內軍人當政的今天,官吏們的話語權被降到了最低。
這不光是云內一地是如此情形,其他許多地方都是一樣,在亂世來臨之際,軍權高漲是必然的結果,不論以前還是將來。都是如此,不需贅述。
對于沒有領兵之權的官吏們,他們的重要性不容忽略,但也僅止于此了。槍桿子出政權嘛。
云內的官吏都是老人兒了,不是說他們年紀有多老,而是在云內呆的時間夠長。
比如說云內縣令,這廝已經在云內呆了足有八年,和其他縣令相比。他任期不算最長的,卻也絕對不能說短了。
沒辦法,家世不成,上進無門啊。
其他人和他也差不多,當然,如果有家世,有才干,誰也不會來這樣一個偏僻之地為官才對,要是來了,也差不多算是被流放了。
就像前馬邑郡丞李靖。就是個比較典型的例子。
而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波折,云內的官吏們也徹底沒了其他的心思,恒安鎮軍這條船,他們是下不去了,那也就只能幫著劃槳,別讓這條船沉下去了。
還別說,一路走過來,有驚無險。
而李破在這些官吏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模樣,能征善戰之外。外加仁慈寬厚。
沒錯,在他們看來,恒安鎮將主就是個秉性仁慈寬厚之人。
什么地方能看出來這一點呢,那還用問?
這云內一地。十數萬百姓,可全賴恒安鎮軍才能存活至今,就算當初人家遇刺,也只是大索全城,沒有多做殺戮,這不是仁慈寬厚又是什么?
時至今日。你要是一個個問一問云內上下的官吏們,恒安鎮將李定安是個什么樣的人,那么得到的回答,差不多都會是一個意思,將主是個寬仁而且講道理的人。
這和軍中將領們的感覺有著相同之處,卻又有著很大的不同,再要擴大一下,把云內百姓加進來,那又是另外一番評價了。
所以說啊,對旁人的觀感評價,總是會從自身出發,少有一致,也難提公允,你要是真能讓所到之處一片的叫好聲,或者干脆來個千夫所指萬人唾罵,那是要費大力氣,真本事的。
如今的天下,能將將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一個,不用問了,那就是隋帝楊廣,其他人嘛,都沒那么大的本事。
而李破對待云內的官吏們,也確實和他對待軍中將領們不一樣。
這一天他說的話很多,但意思其實只有一個,做好你們的本職工作,讓轄下百姓吃飽肚子,是第一要務。
將來如果地盤大了,你們這些老人也就能水漲船高云云。
而文人就是有意思,像云內縣令在表了忠心之后,隱約的還向李破提出建議,不如把神武城并過來,一起來弄個云內郡出來,到時候將主就是云內郡太守了,比現在豈不名正言順的多?
李破一聽就笑了,果然文人的花花腸子比較多啊,像那些傻大個就知道跟著你造反有肉吃,幾乎聽不到什么有大局觀的意見,你再看看人家,轉轉眼珠兒,就想出個不錯的主意來呢。
這主意好嗎?還真說不上,自封云內太守,有點不合時宜,但你要是來個先斬后奏,晉陽那邊說不定還就捏著鼻子認了。
這樣一來,只要想想,好處壞處都挺明顯的。
好處在于,立即就能和馬邑太守王仁恭平起平坐,一旦起了沖突,就是力強者勝,不用顧忌太多名義的問題了。
壞處也顯而易見,云內郡太守是個什么玩意?旁人一聽,先就能把你劃入反賊之列,還在挺尸的大隋朝廷的光,你也就沾不上了。
自封的官職,和朝廷加封,到底是兩碼事兒。
實際上,這一步是必然要邁出去的,但什么時候邁,等朝廷加封,呵呵,那得等到猴年馬月,最終等到的又是哪個朝廷加封呢?
相信出現幾個朝廷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
所以說,這一步怎么邁,講究可就大了,云內縣令不會有那樣的眼光,李破也有點瞅不清楚。
人才的匱乏,終于在這個時候顯現了出來,李破也終于感到,身邊缺了幾個出鬼主意的人,而這樣智能型人物,可不太好找。
看看馬邑這地方的民風就知道,那樣深謀遠慮的家伙,得去南邊兒尋找,而且就算去了,機會也十分渺茫。
人家既然腦瓜聰明,看得清形勢,那不去傍個粗壯些的大腿,來你邊塞之地吹風?諸葛亮也沒這么玩過啊。
總的來說,這又是一次團結的大會,李破照舊,在人們面前畫了一張挺大挺圓的餡餅出來,這東西不要錢,如果需要,李破完全不介意多畫幾張。
至于眾人能不能吃到嘴里,呵呵,走著瞧吧。
這次,李破沒有再相陪到酒終人散,早早就離席而去,只留下王慶和云內縣令兩個,在那里和眾人腳杯換盞。
變相的也表明了,這兩個人就是如今云內官吏的首腦人物了。
就在李破努力收攏云內人心,想用這一個冬天的時間,讓云內山下一心,做好來年用兵的準備的時候。
在馬邑到神武的官道之上,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正在默默前行。
小的十五六歲,臉上已經沒了多少稚氣,艱難的生活,在這個半大娃子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和他一起同行的漢子,用粗布蒙著面龐,看不出多大年紀,他不緊不慢的迎著北風行走在道途之上,既不會讓旁邊的少年跟不上,又不會走的太快,將少年甩下。
和所有的馬邑漢子差不多,他隨身帶著短刃,裹著有些破爛的皮袍子,用粗布將腦袋纏了一圈又一圈,臉上只露出一雙微微瞇著的眼睛。
“哥哥,還有多遠才能到云內啊。”
聽到這個問題,帶刀漢子被粗布蒙住的面龐,也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你問了有八百遍了好不好?若非這娃子對他還有大用,他早就一刀下去,將這煩人的小崽子給殺了。
而現在嘛,他只能耐心的再次回答,“過了神武,就不算遠了。”
他的聲音有些細,讓聽到的人總能感覺,好像是一絲一縷的傳入耳朵,很不舒服。
半大娃子不管那么多,緊接著便問,“哥哥,神武還有多遠啊。”
有些呱噪,卻還是能聽得出來,少年對這位帶刀漢子有些畏懼,卻也充滿了尊敬,只是天性使然,讓他嘴巴總有點閑不住。
而從對話的內容和對話的語氣中,也能聽的出來,少年叫的雖說親熱,但兩人卻并不相熟。
帶刀漢子咬了咬牙,再次回答,“不遠了不遠了,今天咱們差不多就能在神武歇腳。”
少年立即歡呼了一聲,“哥哥知道的真多,若非哥哥,俺說不定就迷路了呢,就算不迷路,也要被那幾個強人劫了,沒了行囊,俺可去不到云內呢。”
帶刀漢子已經煩的不行,以他的心性而言,能讓他這么心煩的人可真不多,即便是有,也早被他悄悄宰了,斷不能折磨他的耳朵這么長的時間。
這話和之前的問題一樣,也已經聽了八百遍,這會兒他只能無力的哼哼兩聲,算作回應了。
沒錯,兩個人屬于道左相逢,帶刀漢子對這少年,還有著救命之恩,之后相談一下,目的地卻是一樣,都是去云內的,便也結伴同行在了一起。
但說起來,兩個人卻是一個有心,一個無意,才會走到一處,不然的話,也許他們一輩子,也不會同行這么一遭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