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懸又沒定時更新。)
大隋京師,長安。
此時年關已近,可龍首原上的長安城中,街上行人來去匆匆,皆帶憂容,商鋪,商市都已早早關停,寬敞整潔的街道之上,彌漫著凄冷清涼的氣氛,年味更是淡的已經察覺不出來了。
沒辦法,戰亂離長安都城越來越近了,近一年多,長安城經過了一次人口劇增的時期,都是逃入長安躲避即將來臨的戰禍的人們。
按照以前的說法,其實就是流民。
然而時至今日,朝廷官府都計較不了那么多了,流民總比盜匪,亂軍要強很多。
而到了大業十二年年末,長安已經閉城自守,不再接待外客了。
沒辦法,只要不想這滿城數十萬百姓餓死,也只能如此。
為此,關中撫使,刑部尚書,京兆內史,加上柱國大將軍衛玄據說很是哭了幾場,當然,不是嚇哭的,而是自感不能鏟除暴亂,安撫百姓,有負于皇帝重托,所以才哭的。
當然,不管哭不哭,衛玄已經七十多歲了,仗著以往的威名,以及深厚的為官資歷,廣泛的交游,還能勉強壓制住關西諸閥,不至讓人在長安城中稱了帝。
這已經很不容易,其他的他也顧不上了。
大業十二年中的時候,這位老臣趁機向皇帝楊廣遞上了辭呈,力有未逮之勢已顯。
可皇帝那時只想著盡快去江都轉轉,哪會放了還能為自己效力的忠心臣子回家?
東都這里是樊子蓋,長安也就是衛玄了。
兩個人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一東一西,用垂老之軀勉強支撐著大隋涼透了的軀體,實際上,他們的身上和大隋一樣,都散發著死亡的味道。
不管怎么說,衛玄此人的才干是不用懷疑的,第一次遼東戰事。只他一軍獨完,雖說人家是殿后的部隊,可一來一回路途遙遠,能將幾萬大軍完整的帶回去。可并不容易。
如今長安城中各部守軍,都是衛玄心腹友好,這是衛玄震懾諸閥最為有力的武器,當然,這幾年關西諸閥飽受重創。也是原因之一。
嗯,不得不提一句的是,不管其他什么,皇帝楊廣終于算是勉強完成了一個目標,用十幾年的時間,持續的消弱了關西諸閥的實力。
天下各地大閥,也被折騰的不輕。
從這一點上來看,對于在廢墟上重新建立秩序的后來者,是非常有利的。
總之吧,現在的長安城和東邊的洛陽城。是一對的難兄難弟,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往日的輝煌早已不再,只等著在戰火中毀滅,或者迎來重生的日子了。
在這樣一個時節,若還有人,有那個心思過什么年關,才真叫見了鬼呢。
太子千牛備身柴紹府邸。
這一天,柴紹下值之后急匆匆趕回到府中,進了府門。立即吩咐人,“去,尋虞先生他們到后宅書房等我。”
隨后想了想又問,“夫人呢?”
得到的回答是。“夫人回唐國公府了,昨日一早走了,說是唐國公府的……哪位夫人相邀……”
柴紹咬了咬牙,揮手屏退仆從,徑自回內宅更衣去了。
過不多時,柴紹換了一身便裝。走進書房。
柴府的書房,比李破家的前堂還要寬敞些家具,擺設也自然都是最頂級的配置,帶著些書香氣,卻又不脫武人本色,顯示出主人家乃文武全才之屬。
書房后面,則緊靠著書樓,是柴紹這些年來收集來的藏書,自隋帝楊廣大建書室,再有吏部尚書牛弘于府中建了藏書樓,至此,長安文風大振。
不管家中是不是有讀書這個雅好,反正,你家里若沒有一間藏書的地方,里面沒有幾本古籍善本,你都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此時書房中已有五人在等候,間柴紹進來,紛紛起身見禮。
柴紹拱手還禮,徑自來到主座坐下。
沉吟半晌,才開口道:“請幾位先生來,是……我在宮中當值,聽人說有人密告唐公在太原招募亡命,結交匪類,心懷叵測,擁兵自重事,心下不由憂慮萬端……前路茫茫,不知所歸,還請幾位先生謀之。”
幾個佐參心里頓時一驚,室內馬上就安靜了下來。
這可不是什么小事兒,柴紹是唐國公李淵的女婿,一旦罪名坐實,必受株連。
別看現在天下亂成這個模樣了,可這里是長安,大隋的腹心所在,還容不得亂臣賊子逍遙。
半晌,左首一人,才幽幽問道:“柴郎可知是誰?”
柴紹苦笑一聲,微微搖頭,“風聲已經傳到了鷹揚衛府,是誰告發,還有何要緊?”
室內又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又有人道:“代王殿下,可有異樣?”
柴紹再次搖頭,耐心的道著:“如今代王只想著如何才能登基為帝,前些時還問我,想招唐公回京呢,可如今京師……又哪里有代王說話的余地?”
左首的虞先生再次開口道:“柴郎勿擾,不能自亂陣腳,否則留人話柄,也就難以收拾了,為今之計,應對之策……有三,一來,先探一探衛府動靜,要知道,如今長安軍政二事,皆出衛公府中,那里稍有異動,咱們再做打算不遲。”
“再有,柴郎可聯絡友好,請穩重之人前去衛公面前為唐公美言一二,唉,就算略盡人事吧。”
“三來,柴郎到也不用太過憂心,如今長安政令,不出京師已有多時了,只要出了京師,也就天高海闊,再者說,衛公年老體衰,又能撐得到幾時?”
柴紹心情略松,要知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是心煩意亂,一會兒恐懼,一會兒振奮,一會擔憂,以一會卻又心存僥幸。
岳丈如何如何,又有著怎樣的志向,他還真不太清楚,他最怕的其實就是,唐國公對大隋忠心耿耿,后面卻有小人陷害,那樣的局面,才是最為糟糕透頂的,也是最冤枉的。
心存僥幸之處在于,唐國公領兵在外,他覺著就算有人誣告,也沒人會輕舉妄動才對。
反正,回到府中之時,他滿腦子漿糊,思慮也不太清晰。
經虞先生這么一分析,他才漸漸安心了下來。
此時頷首而笑,“先生說的是,到是我有些過慮了。”
此時,四人當中最為年輕的一個,當頭給他潑了冷水。
“郎君還是小心為上啊,近日我也在外面聽聞了一些謠傳,有人說馬邑郡丞李靖戴罪入京,躲在府中與有人飲酒時言曰,唐公有大志,他不愿從之,所以被逼辭官云云,也不知是真是假,也就沒跟郎君說。”
“但……空穴來風,必有因有,依在下之間,郎君還是早作打算才好。”
話音未落,立即便有人附和道:“說的是呀,衛公……可畏啊,玄感亂起,衛公率軍與之死戰,被圍之時,猶自痛罵玄感亂臣賊子,誓死不降,玄感亂后,京師牽連甚眾,皆成衛公刀下之鬼……而今朝臣懼之,如懼鬼魅……唐公領兵于外,為人所忌者多。”
“一旦衛公聽信讒言,唐公子嗣,凡留京師者,皆難保全矣。”
說到這里,眾人也是默然,柴紹心里更是寒意大起,這話說的真是一點也不夸張。
衛文升這樣的人,最是讓人懼怕,一旦兇起來,比皇帝都要狠上三分呢。
其實,商議一番的結果,還是先留下來,做好出逃的準備,然后靜觀其變,當然,還要去信給唐國公李淵,告知其京師變故,讓唐國公李淵也有個準備。
幾位佐參告退之后,柴紹坐臥不安,索性吩咐下人備馬,隨即出了府邸,往唐國公府上而來。
沒辦法,這個妻子娶的有點冤,剛一結親,就生了許多的隔閡。
可柴氏畢竟是一腳邁上了李氏的大船,和唐國公李淵綁在了一處,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在這個心意煩亂的時候,他需要見到妻子,不管李氏三娘子是否如說的那樣聰慧靈秀,總歸是唐國公膝下嫡女,見了她,不管怎么說,總能讓他安安心不是嗎?
此時,唐國公府后宅當中,李秀寧也沒跟府中女眷們湊在一處,而是跑進了父親的書房,吩咐著丫鬟拿來筆墨。
醞釀了小半天的文思,才開始寫寫畫畫。
柴紹被領過來的時候,書房中的李秀寧,正煩惱的將筆直接扔下,素來愛潔的她,也不管弄的桌上墨跡淋漓,懊惱的捶了兩下桌子,將剛寫些字的紙張,揉成一團,狠狠擲于地上。
嘴里也是不停的嘟囔,“還說相交為友呢,連個音信也無,交了你這樣的朋友,也算我瞎了眼睛……”
顯然,自小就缺少男性友人的李氏貴女,正在惦念著遠方那個,滿嘴胡言亂語,沒心沒肺,卻又頗為獨特的朋友呢。
想要寫信給那人吧,卻又覺得信中詞不達意,總不能讓自己滿意,沒辦法,從小到大,沒沒跟外人,尤其還是個大男人鴻雁傳書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