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之役,三十萬大軍潰敗。
辛世雄斷后全軍覆沒。
薛世雄繼之,被圍白石山,血戰突圍。
這兩人和麥鐵杖等人一道,在遼東之戰中,將隋軍的剛烈,驍勇演繹了一番。
其余諸如于仲文,宇文述等,雖稱名將,官位顯赫,可戰敗之余逃的比誰都快,丟盡了大隋的臉面。
所以,李破還是愿意給薛氏兄弟留些臉面的。
當然,也只是留些臉面罷了,想要得寸進尺,在李破這里也行不通。
而且,涿郡有哪些人物,他現在很清楚,羅藝的心腹,多數都戰死在了良鄉西南,而且,說實話,幽州軍中人才也不多。
在幽州軍中有些名氣的人物兒,除了薛氏兄弟之外,還有個賀蘭宜。
當初和羅藝爭來斗去的幾個人中,就賀蘭宜見機快一些活了下來,逃到漁陽去了,羅藝也還沒顧著去收拾他。
可還是那句老話,后來人編的瓦崗英雄太坑人。
像秦瓊,尉遲恭,程知節,徐茂公這些人的名頭太過響亮,讓很多不好好讀史的人,很容易掉進坑里。
比如說李破就是其中之一,連劉武周這樣的大反賊的名字,都只是模模糊糊,就更別說是薛萬均和薛萬徹兄弟了。
實際上,他們兄弟兩個,家世不錯,又一生戎馬,成就上前面那些人還能跟他們較量一下,可從根基之上看,薛氏門閥綿延長久,就絕非之前那些人所能及了。
尤其是薛萬徹,此人在宣武門之變中充當著一個重要的角色,差點將大名鼎鼎,將星閃耀的秦王府眾將給一鍋端了,實在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兒。
可隨著李破聚眾而起,他的翅膀煽動的風力也越來越大,這些人的命運軌跡隨之也就變得南轅北轍了。
像薛氏兄弟二人。本應該隨著羅藝投靠李淵,可現在,他們的命運現在卻扎扎實實的掌握在了李破手中。
李破跟這兩兄弟說的第一句話,其實就顯示出了李破對他們并無必得之心。和之前一樣,李破覺著麾下能征善戰,敢打敢殺的人太多了,對薛氏兄弟這樣的人物也就沒那么大的興趣了。
“聽說你們要護靈回鄉?是去長安還是去河東?”
開門見山,他比羅藝直接多了。
兩兄弟默默對視了一眼。都覺著身上有些不自在,外加不服氣,因為這話里趕人走的意思太明顯了。
說話的還是薛萬均,兩兄弟雖說氣質不太一樣,可身為弟弟的薛萬徹卻不像尉遲偕那么多話,在外人面前,從來給人唯父兄馬首是瞻的感覺。
實際上嘛……
“咱們要回河東,還請將軍通融。”
李破看了兩兄弟一眼,微微頷首,像聊天一樣輕描淡寫的道著。“河東可不好走,薛將軍一世英雄,故逝之后本當榮歸故里……”
兩兄弟聽到這里,覺著可能又走不成了,作為兄長的薛萬均開始暗自撇嘴,這些人都是一個德性,既忌憚他們兄弟二人,卻又不愿放人,打的無非是想讓他們兄弟效力麾下的主意罷了。
想到身為薛氏子孫,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薛萬均也是一陣的悲涼。
他們兄弟都還年輕,本為隋臣,后為羅藝所挾,算是歸了羅藝麾下。如今再要轉投這個什么代州總管,他已經感覺到,薛氏英名到了他們兄弟這里,可能就要黯淡下來了。
他到是頗為羨慕他的父親,一生忠心耿耿,為大隋效力。全始全終,不像他們兄弟這樣身不由己。
看著高高在上的這個年輕人臉上浮現出來的笑容,怎么瞧都帶著些譏諷的味道,薛萬均真是恨不得能一拳砸過去。
這他可是錯怪李破了,李破只是覺著他們很有意思。
能來到他的面前,說明他們是沒辦法了,難道是想讓他派人護送他們回河東?這不就是個玩笑嗎?
要是李破自己和他們換個位置,肯定跟著大隊先去云內,然后瞅準機會,再去晉陽,這還靠譜一些不是嗎?
而且,現在可是冬天啊……
李破摸著下巴上的胡茬,咧嘴就笑了,“說起來,我素敬薛將軍為人,當初在遼東,也曾跟隨薛將軍征討過高句麗,今日看來,果然虎父無犬子,你們這是想趁著冬天里,盜匪絕跡之機,一路回去河東?”
臉上做贊嘆狀,可他這說的可夠損的,不過誰讓他在幽州呆煩了,心情也漸漸不好了呢,調戲一下別人,也就當是娛樂自己了。
薛萬均臉上和開了染坊一樣,一陣紅一陣白的煞是好看,心頭的火苗是一陣陣的往上竄,要知道雖說羅藝在他眼中也挺不是東西的,可卻也從來沒這么譏諷過他們兄弟二人呢。
可他不明白眼前這位的心性,很多時候說話都是先抑后揚,讓你根本發作不得。
就像現在,這位輕輕擺了擺手,打算結束談話了,“我無強留之意,去留皆由自便,只是看在薛將軍份上,我勸你們一句,還是不要冬天行路,你們兄弟兩個受得了,你們的家眷可受不住這等風寒,還是等明春再說吧。”
“當然,要是覺著幽州實在呆不得了,那也隨你們,我給你們預備一些糧食,和御寒之物,就當是為薛將軍盡些心意,不算什么。”
薛萬均心里砰砰直跳,腦子都有點暈了,說惱恨吧,有點,說歡喜吧,也有點,說佩服吧,他娘的竟然還是有那么一點的。
而且對方一口一個薛將軍,又提到征遼之戰,這讓他心里也是很舒服的,只是他就是說不清,這是譏諷他們兄弟無能呢,還是真的對他們的父親有所敬佩。
幾句話之間就能讓他產生這樣復雜的感覺,薛萬均從出生那天算起,就從沒有經歷過,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物。
這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
正在他左思右想,不知該說些什么的時候。
他的弟弟開口了,“末將愿為將軍效力,只是請將軍派兵護送靈柩去晉陽,我薛氏一門定然對將軍感恩戴德,末將也定為將軍效死力。”
薛萬均身軀一震,當即就瞪大了眼珠子,扭頭看向弟弟,力氣大的差點把脖子給扭了。
他當然知道,自家這個弟弟主意一直很正,可這么大的事情,商量都不商量一聲,就跟人說了,可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李破眼珠兒轉著,看向薛萬徹,心說,這才是個聰明人嘛,你不給我干活兒,就想舒舒服服的去河東投效李淵,順便撈取官職,封妻蔭子,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那樣的話,說不得你們兄弟就得看看自家的運氣,能不能平安的走到晉陽了呢。
李破笑著點了點薛萬徹,“好,飛狐口正缺人把守,你明日里持我軍令,去營中帶五百人,立即趕往飛狐口,把守那里的人換回來,你要在那兒守一個冬天,若有差池,我唯你是問。”
你到真不客氣,薛萬徹嘴角抽動了一下,看了一眼哥哥,躬身道:“末將遵令。”
李破擺手趕人,“去吧,耐心一些,明年隨我回云內,從云內去晉陽,我保你們一路坦途。”
除了總管府府門,薛萬均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弟弟的前襟,怒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薛萬徹一把將哥哥推開,回頭看了看總管府的大門,這次他卻是再也說不出此人不過如此之類的話來了。
“二哥你恁也老實,人家就等咱們自投羅網呢,進了這門口我就覺著不對勁兒了,見了那人才明白,代州兵馬如此之精銳,非是無因啊……”
“精兵悍卒,一戰而定幽州,再戰而取薊城,你想想,這樣的人……能將咱們看在眼里?”
“說是去留自便,那咱們怎么回河東?還真想冬天走啊?我要不留下,難道讓父親的墳塋埋在幽州,等人來挖墳掘墓不成?”
“你……”薛萬均也是無言以對,實際上,兩兄弟相處,正和在人前時的表現反過來,拿主意的從來都是薛萬徹。
“那你也應該緩一緩,到時,怕是要被人輕看了去……”
薛萬徹咧嘴就笑了起來,砸了兄長肩膀一拳,道:“二哥難道想將父親葬在代州?過后二哥盡管扶靈回鄉就是,聽說唐公那人不錯,二哥前去相投,必受重用。”
薛萬均緊緊皺著眉頭,他之前腦子就暈了,這會則更加迷糊,根本不知道這個弟弟到底在想什么。
不由問道:“那你呢?”
薛萬徹捶了捶厚實的胸膛,“我自然去守飛狐口了……”
說笑一句,看著哥哥不滿的眼神兒,薛萬徹在長街之上哈哈大笑,“父親威名赫赫,我為薛門子弟,怎可讓父祖蒙羞?我在代州,當戮力殺敵,以求官爵,揚我薛氏武名,嘿嘿,代州啊……”
“如今天下大亂,群雄并起,異日若你我兄弟相逢于沙場之上,各為其主之下,不須手下留情,只一意爭鋒便是。”
聽了這話,薛萬均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