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事關錢幣,前些時我也問過諸位,和宇文太守說的差不多,都說是國之大事,無有良策,還是鑄幣以解其急。”
“其他先且不提,宇文太守上任伊始,便能事先察之禍端,并奏報于我,專心治政,卓有才干之處,值得贊賞稱道……”
說到這里,李破笑著向宇文歆點頭示意,“應得之獎賞,我必不吝惜,還望諸位共勉之。”
宇文歆當即起身,連連遜謝,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算是完全放到肚子里去了,至于獎賞是什么,他還真不太在意。
他已經任職雁門太守,按照如今情勢,加官進爵不太可能,最多也就是賞賜一些金銀布帛或者是山林土地。
對于出身宇文大閥的他來說,真不算什么。
而如果是他沒去雁門之前,可能會想入總管府幕府參贊,現在嘛,除了已居太守之位外,他已經挨了好幾棒子了。
這位總管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頗有心思莫測,無可揣摩的嫌疑,那么也就能說上一聲伴君如伴虎了,遠不如安心做他的太守。
李破壓了壓手,讓滿臉喜色的宇文歆安坐,這才繼續道:“此事頗有繁難,所以我招了蘇太守來,蘇太守乃名門之后,家學淵博,對此事當有真知灼見。”
蘇亶早已準備多時,站起來先是謙遜了幾句,才在李破示意下重又落座。
他沉吟片刻先就說道:“鑄幣不可取……”
“前秦一有天下,錢幣遂歸一統,到如今已過千載,期間幣制多有鼎革,不需一一細數。”
“到得如今,幣制已有一定之規,前人心血所聚輕易改動不得了……”
“開皇五銖能行于天下,非是無端,錢幣必發于中央,私鑄錢幣者斬,而錢幣制式,重量等,無一不細做考量……如此種種,用有多年,便于商事買賣,為天下人所稱許。”
“而大業初年之鑄幣,事起倉促,之后很快便有白錢之稱,百姓拒收者比比皆是,在長安,有時還可聽聞,一五銖可換兩三文白錢之事……諸位賢達肯定深知其中情弊,也就不用我細說了。”
“而說起今日之事,我細思良久,如總管真有鑄幣之意,以如今并代兩州之物力,發行新幣肯定不成,粗糙之余,一旦百姓拒收,后果將難以設想。”
“那就不如仿造開皇五銖,可這么做,下官也不看好,工匠,銅鉛等物都要齊備,而欲發行錢幣,也需名份……所以,下官并不主張鑄幣,事倍功半不說,如引起幣制混亂……”
此時蘇亶搖了搖頭,其意不言自明。
其他人都沒什么,有的還頻頻點頭,覺著蘇亶說的很有道理。
可宇文歆皺眉聽著,卻很想說上幾句進行駁斥,畢竟鑄幣之意是他提出來的,此時被人當眾批的體無完膚,他臉上怎么能好看的了?
當然,他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聲兒反駁了。
一來呢,蘇亶的家世確實有著讓人信服的道理,人家世代掌管度支之事,在這個上面與其相較,說不定就要鬧個灰頭土臉。
二來呢,很顯然,蘇亶被招來晉陽,就是為了解決錢幣短缺的事情,而其人跟隨李破日久,比他可是要受任重的多了呢。
蘇亶說了一大段,一邊組織著之后的言辭,一邊捏起茶杯飲了兩口,見無人反駁,心中略有得意。
李破終于點頭,笑道:“蘇郡守所言有理有據,不愧蘇氏后人,若有良法,盡管明言無妨。”
蘇亶拱了拱手,經過之前的緩沖,他的信心終于來到了巔峰,這里數他最年輕,資歷也最淺薄,要說不緊張,那就是胡扯了。
而名門望族子弟的自尊心是自小培養出來的,自信心嘛,卻正是在這樣一場場的演講以及政軍兩事之中磨練出來的。
“此事不難,下官有兩策應之……”
好吧,聽到這個,李破當即就膩歪了一下,好好說人話不行嗎?非要弄的這么……讓他當即想起了隆中諸葛的故事,哼,文人就愛故弄玄虛。
“一個就是換幣,如今除我并代兩州之外,糧價高漲已至聞所未聞之境,只需區區糧草,牛羊,便可換錢無數,若能運糧入河北,想來竇建德等人定然歡欣鼓舞,區區錢幣于其皆乃無用之物。”
“稍有易換,便可解我燃眉之急。”
嗯,這屬于劍走偏鋒的主意,和度支之事并無多少關聯。
不用其他人說話,李破就微微搖了搖頭,心說,這主意可不怎么樣,他東挪西湊的,才勉強讓并代兩州的人們不缺吃的了,可要說有多充足,像李密王世充兩個那樣不管不顧的只專心于戰事,那也是扯淡。
運糧去河北,走那太行山小道,想想從幽州移民的過程,李破心里也是略寒。
李破笑笑,委婉的道:“說說另外的辦法吧,我之珍寶,換人之草籽,總覺得虧了,諸位說是不是?”
眾人也不多言,只是紛紛頷首表示贊同。
心里想的自然是多種多樣,只是確實沒人愿意拿糧草去換什么其他東西,這年頭錢幣可以沒有,糧食卻能活人性命,是這亂世當中最為珍貴的東西之一。
仗也打了有幾年了,別管吃飽吃不飽的,這個道理都已是深入人心。
而且吧,他們大多都在想著,就要跟李唐在晉地開戰了,竇建德等人見你有糧,若時不時的進行要挾,那可就太惡心人了。
蘇亶受挫,很想辯上一句,人之草籽,我之珍寶也。
可他還有著理智,深深吸了口氣,便拱手道:“下官還有一策,請總管,諸位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