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聽人家報了名姓,李破當即揚了揚眉頭。↑
剛走了一個工匠頭,就又來了個藥王?
沒錯,這人就是孫思邈,一個和華佗扁鵲之類齊名的大夫。
可他與何稠不一樣,他如今也就是三四十歲的年紀,頭發烏黑,聲音洪亮,看著特活蹦亂跳。
相比于他一百多歲的壽命而言,他才剛剛走過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強。
如果說何稠日暮西山,早過了巔峰期的話,眼前這位就是點中的太陽,正處在他人生中最黃金的年齡段中呢。
李破不知道斥候們捉唐軍諜探,怎么就把這么一個鼎鼎大名的人給捉來了,這不是天上掉餡餅,開始掉黃金了嗎?
眼前這人是不是后來人奉為藥王的孫思邈呢?還是只和人家重名?
不用怎么驗證,斥候報說,此人在南邊兒山中行走,行跡頗為鬼祟,被發現之后在山林當中跑的還挺快,若非斥候們攔截及時,還真就被他給逃了。
追的一肚子火氣的斥候,拿下來人之后那就不用說了,立馬飽以老拳,若非如今太岳山左近唐軍斥候絕跡,想捉到一個不那么容易,不然的話,孫大醫生估計不是被人射上幾箭,就是要被砍上幾刀了。
捉住后,斥候審了一下,這位說是去晉陽訪友的,還掏出書信路引給他們觀瞧,倒霉的是斥候們根本不識字,享用這個糊弄過去,自然不成。
可以說,經過了兩三天的輾轉,孫思邈才被送到李破面前,拳腳開始真是沒少吃了,可后來碰巧給軍中士卒診治了一下傷患,人家感激之下,又尋來一個識字的看了看他的書信和路引。
孫思邈這才被送到李破這里。
當然,現下孫思邈離名傳天下也還早著呢,誰也不曉得他是誰才是正常情況。
書信李破瞧了瞧,是酒鬼王績寫給孫思邈的,殷殷切切想讓孫思邈來晉陽相聚。
好吧,這個一直嘟囔著讓李破還他藥簍和工具的就是那個孫思邈,一點沒差。
李破自是見獵心喜,這樣的人才他可真不嫌多。
可孫思邈和何稠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其實沒談幾句,李破就明白了這一點,此人志向恐怕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這人根本沒有做官之心,來來去去只想拯救世人之病痛苦難,而且人家正值游歷天下,增廣見聞的時候。
他既不會留下來當官兒,也不會在晉陽開館授徒,至于著述嘛,他的經驗和名聲都不足以支撐他寫出令人稱道的醫書出來。
好吧,這還只是個半成品,離著活神仙還差的遠呢。
略略談了一些時候,李破便只能頗為遺憾的暫時放棄了勸說,他隱約明白,怕是遇到了一個真正品行高潔的人了。
而且,兩人是真的話不投機,一個帶兵殺人的,和一個一心想救人的,能說到一塊去那才叫見了鬼呢。
當然,大體上來說,孫思邈也并不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只是他所求的東西別說李破給不了,滿天下去尋也沒人能滿足他。
人家求的是長生不老之術,濟世人之苦以補自家道行。
差不多就是說,孫思邈是個道家中人,可因受到佛教興起的影響,和道家主張的出世有了相悖,而是和和尚一樣選擇了入世救苦救難。
修的卻非和尚們所說的來生,而是自家的圓滿。
和接待何稠的熱情相比,對待孫思邈李破就有些冷淡,這不但是因為孫思邈毫無留在晉陽的意思,也在于孫思邈這個大夫名聲再是響亮,在李破心目中,他也不如何稠來的重要。
當然,這種冷淡也是相比較而言,之后除了派人護送孫思邈去晉陽外,還修書一封給王績,讓他勸說孫思邈留下來。
送走了孫思邈沒兩天,晉陽來報,雁門太守宇文歆回來了。
李破很快就在介休見到了風塵仆仆趕來的宇文歆。
作為李破的使節,此次宇文歆北上之行可以說是非常的順利。
他在草原上呆了兩個多月,參加了盛大的突厥盟會,眼見著那位義成長公主殿下登上突厥可汗的寶座,并得到眾人的承認。
實際上,作為盟會頗為重要的一個環節,他率人獻上了前東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的親族,這在突厥貴族當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其實這也同樣是義成公主穩固自己汗位的手段之一。
對于李破送來的禮物,義成公主表示了欣喜和贊賞,如此這般,宇文歆在大利城中受到的禮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結好突厥,走到這一步上,才算是圓滿了起來。
宇文歆在大利城中交好突厥貴族,探聽了一圈兒,給李破帶回了一個不錯的消息。
今年突厥人內亂可能已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了,一些部族根本沒有派人前來參加盟會,就算來了的,也必定有人心存不服。
一個女人登上突厥汗位,按照突厥人自己的話說,這就好像天神跟阿史那的子孫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叛亂,之后肯定是一連串的叛亂。
當然,即便登上汗位的是阿史那埃利佛或者阿史那咄苾,在登位之后面對的也會是這個,就像當初始畢可汗鏟除反對者那樣,先就得對同族揮出彎刀。
只不過這次突厥人內亂的規模,可能要大上許多而已。
好消息是好消息,可這些跟李破暫時是沒什么太大的關系了。
宇文歆也確實帶回來了一些牛羊和奴隸,算是突厥人的回禮。
其他的他辦的都不錯,只是求娶突厥公主阿史那天香之事,被義成公主一口回絕了,并催促李破趕緊送公主歸于王庭。
這里面的原因估計有很多。
只是義成公主給出的理由就是因為公主不可能屈于妾室之位,伽藍公主和西突厥的落魄公主可不是一回事兒呢。
這事兒宇文歆沒敢跟李破說,先在晉陽跟李碧稟報了一下。
李碧只是冷哼了幾聲沒說什么,至于這位怎么決定,宇文歆是絕對不會去問的。
別看宇文歆這一趟走的很順利,聽上去也很正常,可李破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那位義成公主的冷淡之意。
當然,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破既沒有向突厥稱臣,又不再以隋臣自居,對于突厥可汗而言,利用價值正在急劇減少。
這個過程也許很短,也許很長,這并不取決于李破或者是義成公主的想法作為,其實還是取決于突厥汗國政局的穩定與否。
而利用的關系一旦被威脅所取代,那么戰爭的到來也就不可避免了。
在這個上面,幾乎沒有友誼或者其他東西存在的余地。
到時候義成公主絕對不會因為她隋人的身份,而有半點心慈手軟,李破也不會因大家曾經相處的還算不錯,就手下留情。
總的來說,突厥休戰一到兩年的時間,專心梳理內部應該是不會錯了。
宇文歆還給李破帶來了一封義成公主的親筆書信。
李破略略看了看,之前的感覺越發強烈,想與突厥大國相交而又不下于人,那就必須有相稱的版圖和實力。
如果沒有,那么這種交往早晚會變得不平衡起來。
將宇文歆打發會雁門,新任的西河郡太守張云智也就到了,面對空蕩蕩的西河郡,他這個太守好當之極,因為屬地根本沒多少人嘛。
到了四月初,雨水漸漸豐沛了起來,軍人們的忍耐好像也來到了一個節點上,請戰之聲不絕于耳。
李破好像直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還有戰事沒有結束呢,軍令四出,召集眾將至介休議事。
此時,離攻克介休已經有多半個月了。
一些將領對不能乘勝南下都頗有怨言,當然,說總管怎樣怎樣的人肯定是沒有,可說到前些時士氣正盛的時候,若要揮兵南下會如何如何的聲音可著實不少。
這些對于李破來說,除了意味著軍將們求戰心切之外,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們離聯結成黨,以下克上還遠著呢。
介休熱鬧了起來,駐扎于雀鼠谷,以尉遲恭為首的眾將,除留下劉敬升和尉遲信掌管馬步大軍外,其余都趕了回來。
委委屈屈在隰城剿匪的步群,也被召了回來。
實際上到了這個時候,介休一戰的戰果已經算是消化的差不多了。
西河郡也不像太原郡,這里既沒有晉陽王這樣的門閥大族,也沒有那么多的人口,本來頗為富庶的西河郡,在戰爭的摧殘之下,已是一片荒蕪。
和雁門等處還不一樣,如今天下人口銳減,也沒處去移民填充這些空白了,換句話說,天下間荒著的良田多的是,何必再到你西河郡來耕種?
不管怎么說,西河郡制已經再次生效,倒是隰城有些人家不愿再在呂梁山下受山匪襲擾,選擇遷家向汾水東岸。
當然了,膽子這樣大的人可不多,說到底現在平遙到介休一線,還算是戰場呢。
四月間,眾將齊集介休,被李破死死按在雀鼠谷和介休的并代大軍上下都振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