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說,想要取得一場戰爭的勝利,先決條件有很多。
其中十分重要的一點就是,戰爭的主動權問題。
李破領兵多年,又細細研讀過李靖送予他的兵書戰策,對戰爭的理解漸漸已經形成了一套屬于自己的理論。
如果他是李靖那樣的人,一定會把這些都記錄下,說不定就能成一著述,可他所求的和李靖等人到底不一樣,沒什么心思在著述之上下功夫。
有了自己對戰爭的理解,加上一些天賦和累積起的經驗,那么結果也就十分明顯了,這樣的人一定會成為一個出色的軍事將領。
而隨著軍事上的不斷勝利,李破自己也在不斷的證明這一點。
就像近一兩年的戰事,尤其是北上草原一戰,以及與唐軍在西河郡一戰,都能體現出李破在軍事戰略上的日漸成熟。
而爭取戰事的主動權,在李破看也非常簡單。
戰爭的模式無非就是兩種,防御和進攻,攻守之間,進攻的一方,無疑會占據一定的主動。
可戰爭中大略上的所謂的主動權,并非以攻守衡量,那過于簡單粗暴了。
在李破看,如果敵人在防守的時候,你選擇了進攻,那一定不會是一場理想的戰事,因為敵我之間的這種配合,大多數時候都會讓戰事走向膠著,就像當初李密和王世充之間的爭斗廝殺一樣。
說到這里,李破的理論也就非常明顯了,敵人想要防御的時候,必須促使他進攻,敵人想要大舉進攻的時候,如能使其不得不轉為防御,那么戰爭的主動權毫無疑問便會掌握在自家手中。
當然,所有諳于戰陣的將領們也都明白一個道理,戰事往往不會那么盡如人意,大略上的失策有的時候可以用諸如兵力,刀槍鎧甲,或是兵卒是否精銳,士氣等等上的優勢補足,再加上一些意外的事故。
這也就是戰爭當中一些將領在失去戰事的主動權之后,還能夠反敗為勝的原因所在。
一場規模不算大的戰事,卻在最為寒冷的臘月里,點燃了軍中將領們對于戰爭的熱情,這無疑是一種出于復仇心理的求戰。
所以,一直對李世民在深冬季節,選擇偷襲龍門有所疑惑的他,漸漸也就明白了過,冒險的進攻有時候卻是在為防御打著基礎,這和誘敵沒什么區別。
同時,李世民也在極力爭取著戰爭的主動權。
而這顯然和李破對明年戰事的預期很不相符,渡河作戰需要更加雄厚的兵力,更好的后勤補給,不然的話,那就是一場災難。
即便是當初李淵大舉南下,有著那么多人響應,卻也在黃河邊兒上和屈突通糾纏良久,何況是如今這樣一個情勢了。
李破不得不安下心思量多日,又招尉遲恭等人商議了幾次,最終一個挺尷尬的結論。
士氣可用,卻不可輕易渡河,以免為敵軍所乘。
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說,不管是為了安撫軍心,還是為了報這一箭之仇,明年必定還要和李唐較量一番。
實際上,這也正是一連串的勝利帶的后遺癥之一,驕兵悍將,對于敵人的挑釁的忍耐力一直在降低。
這個時候,李破倒是完全可以憑借他在軍中的威望,強行做出一些決定,死死把握住這駕戰車的行進方向。
可經歷過西河郡一戰之后,李破卻是覺得那并非是一個妥當的決定
當然,他也不會去學趙括,應眾人之望冒然出擊,一下便將自己弄上了史書。
臘月里,寒風在做著最后的努力,將自己的威能全部釋放了出,肆意的在大地上張牙舞爪。
此時已是年關將近,而年關在這個時節徹底成為了一個符號,只象征著一年的結束,新的一年的開始,再沒有其他的意義。
成群的衛士簇擁著李破策馬在郡城倉房之間,這是年底例行公事一般的巡查,走馬觀花,聽聽主管倉房的官吏說話,偶爾停下翻檢一下糧食,差不多也就完了。
沒什么捉拿蠹蟲碩鼠,打擊貪官污吏的戲碼,這更像是一次出游。
不過今年對于河東說,并代兩州正在迅速的進入平穩期,半農半牧的并代地區還有一年的時間就要收稅了,這是很令人期待的一件事。
而在并州以南的諸郡卻還不成,今年不說,明年估計糧價也下不,甚至還可能會高漲一段日子,一直到明年秋收之后,或許會好上一些。
當然,糧價這東西現在根本沒了參照,各處相差不少,卻也沒誰倒賣發什么戰爭財,因為那都是嫌自己死的不快的主兒。
說起,現在河東的糧價已經沒有大業十年,十一年前后那么離譜兒了,可只要戰爭沒有停歇,糧價就不會徹底落到承平時節的水平。
而今年戰事對糧價的推動也是顯而易見,又快到有價無市的地步了。
上黨的叛亂,追根到底,還是吃不飽飯的原因在作祟。
相比上黨,長平兩郡,東邊的郡縣還算安穩,李破卻也不得不免其稅賦兩年,以做安撫。
實際上,戰爭打到這個地步,李破都有些奇怪,人口已經降低到了一定的程度,耕地那就更不用提了,可各家好像都還是一副行有余力的樣子。
李破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在晉地一心種田,能不能熬到其他人都餓死了,然后再出去收拾殘局呢?
當然,這注定只能是臆想罷了,戰爭到了現在,其實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相互吞并才是這段時間的主題。
在未的一兩年間,必定是大戰連場,這無疑是個非常關鍵的時刻,頂不住的人也就頂不住了,想要這樣一個時節安心種田?做夢去吧
天氣太冷,李破沒讓裴世清和溫彥博隨行,身邊只有絳郡別駕和尉遲恭兩人陪著。
李破看上去心情還算不錯,巡查的也差不多了,倉房空了幾處,糧草卻還足夠。
李破吩咐著讓他們再建幾處大的倉房,因為明年春天北邊兒運過的糧草一到,絳郡這里的倉儲規模也許就承受不住了。
因為這和李神通當初暫時駐軍絳郡不一樣,也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里都將是大軍的后勤聚集所在。
一行人走出倉房重地的時候,差不多已到了正午時分,李破把其他閑雜人等都打發走了,這才扭頭跟尉遲恭道:“也準備的差不多了,沒什么疏漏的話明天就發下去吧,讓大家過個好年。”
尉遲恭噴吐著白氣,他自然明白這說的是什么,錘了錘胸膛道:“總管放心,一切皆已齊備,就差明文下發了。”
李破微微點著頭,犒賞毫無意外的又做出了一次調整,開府之人又增了兩人,宇文鑊和張倫,也就是說,今年過后,李破麾下的衛府已經從兩個驟然增加到了八個,步軍四個,騎軍四個。
張倫后居上,委以重任之意一覽無余。
當然,這八個衛府,是在隋時軍府舊制之上建立起,可說起卻要簡陋的多,也有著很大的不同。
此時李破麾下的衛府將領,在軍中皆有實際兵權,卻又沒有兵府轄地,跟田制以及戶籍制度連接的也并不緊密。
其實這也就失去了軍府制的精髓所在,軍權分于衛府,沒有達到用衛府控制天下府兵卻又不分軍權的作用。
這無疑是戰時衍生出的東西,無法做到細化不說,也不可能全部照抄舊制,因當前的局面所限,李破看重的不是其他什么,而是指揮軍隊的便利和效率,至于軍府制最重要的一個作用,集權,李破只能是視而不見。
之前的左右衛府,位于八個軍府之上,平時參謀軍事,掌管各個衛府軍籍,而各衛府上報的軍務,也先要經過左右武衛府再報到他這里,戰時則統領騎步大軍作戰,實際上起到的作用更像是兵部的職能。
又設左右武衛府,由李年和薛萬徹統領,掌管騎軍諸事。
接下的左右屯衛,由陳圓,尉遲信統領,左右翊衛,由張倫,宇文鑊統領,皆為步軍衛府。
之后又設左右護軍之職,由羅士信,劉敬升分統李破親軍。
至此,一個軍事框架基本成型。
因為給予軍府的兵權過大,所以募兵,操練,兵甲,后勤輜重等事,皆都掌握在李破的總管府中。
隨著大軍一定程度上的調整,今年戰事的犒賞也就蘊含在其中了。
隨著此事的塵埃落定,李破也感覺到設下并州總管府的決定有些倉促了。
蕭后的車駕早已進了晉陽,并入住了晉陽行宮,很快晉陽就傳了消息,蕭皇后認了李破的兒子為義子,這要是從前,怕是李破家里當即就得改了姓,如今卻不用顧忌那么多了。
隨后,封王的事情也就擺在了桌面兒上
如果再等一等,封王之后設下六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到時還用封什么代州總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