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慧芬打心眼里對這個憑空冒出來的李愚感興趣,聽到姜春生的邀請,她甚至連客套一句都省了,直接就應允了下來。至于她帶來的朱朗等人,知道這是應隊長私人的師門聚會,自然不會去瞎摻和,隨便找了個借口,便先行離開了。
李愚、姜春生一行四人步行來到了姜春生先前說的那家川菜館,要了個小包間坐下,點好菜,打發走服務員,姜春生首先迫不及待地發問了:
“李老弟,文老弟,你們倆到底是什么人?對了,你們說是來豐南找人的,你們要找誰,趁我師姐在這,說出來聽聽,這豐南市還真沒有我師姐找不到的人,……應師姐,你說吧?”
最后一句話,姜春生是沖著應慧芬說的,意思是想讓應慧芬接下去,打聽一下李愚等人的來歷。
應慧芬微微一笑,看看李愚和文天,說道:“今天多虧了兩位幫忙,要不我這個師弟就麻煩了。我剛才聽說李先生的武功特別好,一個人打敗了湯金龍帶來的20多個武師,不知道李先生是在什么單位工作的,是職業武術運動員嗎?”
“這倒不是,我也就是業余愛好罷了。”李愚擺擺手道,“至于說我和文天到豐南來,的確是來找人的,我想找的人……嗯,一句話也說不清楚。”
姜春生有些迷糊,愣頭愣腦地問道:“說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嗎?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剛說到這,就感覺應慧芬用胳膊肘輕輕地碰了他一下。他抬頭看了應慧芬一眼,又順著應慧芬的目光向前看去,不由得臉色突變。
原來,就在李愚嘴里說著什么“說不清楚”的時候,他的手卻沒閑著,而是醮著茶杯里的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圖案。這個圖案,應慧芬分明在姜氏武館看到過,只是她的師傅,也就是姜春生的父親并沒有向她進行過解釋。應慧芬不知道這個圖案的含義,并不意味著姜春生也不知道,圖案中那只微微回望的大雁,代表的是一個古老而神秘的組織:歸鴻門。
“李……李老弟,你怎么會畫這個圖案?”
姜春生手指著桌上的圖案,瞪圓了眼睛問道。
“怎么,這個圖案有什么特別嗎?”李愚反問道,他的語調從容平和,顯然是成竹在胸的樣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姜春生肅然地問道。
“姜哥應當能猜得出來吧?”李愚說道。
姜春生驚訝道:“這么說,你……你是來找我的?”
“確切地說,我是來找姜氏武館的,淇化的陳益林老先生介紹我來的。”李愚說道。
姜春生想了想,說道:“陳益林,這個名字我聽我爺爺說起過。不過,好像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系過了。”
“怎么,你認識我師爺?”應慧芬看著李愚問道。
“不認識。”李愚搖了搖頭,道。
“那你們剛才說的是什么?”應慧芬又問道。
李愚指了指姜春生,道:“這個就得姜哥來解釋了。”
姜春生搖著頭,道:“不,這不可能……現在都是21世紀了,怎么可能還有這樣的事情。我一直覺得我爺爺和我爸爸跟我講的事情都是故事,可……李愚,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歸鴻門的,這次到豐南來,就是來找姜老先生和他的后人的。”李愚不再繞彎子了,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
“原來真的有歸鴻門……”姜春生木木訥訥地,有些消化不了這個信息。
從他小的時候起,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家庭與其他家庭有些不同。爺爺姜定偉是個武術高手,父親姜廣宇繼承了爺爺的武術,而且從小就督促姜春生練武,說是要把這套武功世世代代傳承下去。到了姜春生十四五歲的時候,姜廣宇告訴了姜春生一個秘密,說起了一個名叫歸鴻門的組織,并表示他們家這個姜氏武館就是歸鴻門的一個聯絡點。
這個時候,已經是新世紀初了,在姜春生看來,什么荊軻后人,什么歸鴻門,都是如此可笑的一件事,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爺爺和父親是不是魔怔了,或者被什么邪惡組織洗了腦,產生了幻覺。
后來,經營姜氏武館的姜廣宇因為意外去世了,爺爺姜定偉要求姜春生接手姜氏武館,并且叮囑他一定要把姜氏武館維持下去,守住祖宗留下來的任務。姜春生對于歸鴻門聯絡點之類的事情根本就不相信,只是因為他自己不擅長讀書考試,沒有什么出路,所以才接過了這個任務,當上了姜氏武館的館長。
有關武館的職責,姜定偉向姜春生交代過多回,關于各種暗記和聯絡切口之類的,也都勒令姜春生背誦過。不過,姜定偉也說了,這個聯絡點建立之后,只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有人來聯絡過,此后就再無有關歸鴻門的消息了。姜定偉答應姜春生,等到他自己閉眼之后,姜春生可以放棄這個聯絡點,因為有可能歸鴻門真的已經徹底消失了。
在姜春生想來,歸鴻門或許的確是存在過的,至少自己從爺爺、父親那里學來的武功是真實的。但現在已經是21世紀,這種古老的武術門派怎么可能還會存在,就算各地還有像他爺爺那樣的老人還記得這個門派,年輕一代里又能有誰會把這個門派記在心上?他守著姜氏武館,與其說是為了信守什么承諾,還不如說是當作養家糊口的職業,歸鴻門的暗記倒是一直都保留在武館的招牌上,但連姜春生自己都已經把這事給忘了。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從一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云江省,居然來了兩個高手,他們知道歸鴻門這個名字,還能畫出歸鴻門的聯絡暗號。更有甚者,在剛才李愚出手單挑那一群武師的時候,姜春生分明從他的招術中看到了歸鴻門武功的痕跡,有些招式也是姜春生曾經學過的,只是李愚使出來的似乎更為精湛。
“什么歸鴻門?”應慧芬詫異道,“我怎么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李愚笑著對姜春生道:“你來解釋吧。”
姜春生還處在大腦宕機的狀態中,聽到李愚讓他解釋,他下意識地轉頭對應慧芬說道:“師姐,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聽我爺爺和我爸爸說,歸鴻門是一個很古老的江湖門派,到現在差不多有兩千多年了,全國各地都有分舵。我太爺爺就是歸鴻門的人,抗戰的時候受總舵的指派,到豐南來開了這家武館,是作為歸鴻門的聯絡點的。后來我爺爺、我爸爸,還有我,都是這個聯絡點的繼承人……我特喵還以為這是說著玩的,誰知道居然是真的!”
說到最后的時候,他用一種百感交集的眼神瞥了李愚一眼,也說不清是喜是憂。從天上掉下來一個歸鴻門徒,讓姜春生覺得壓力山大。可轉念一想,剛才如果不是這兩位同門弟兄援手,現在自己沒準正趴在醫院里正骨呢,這樣一琢磨,似乎有個組織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最起碼和人打架的時候還有個幫手不是?
“江湖門派?”應慧芬聽傻了,她看看姜春生,覺得師弟不像是在說笑話,再看看李愚,發現這個年輕人臉上一片坦然,顯然對姜春生所說的事情了如指掌。她默了一下神,突然盯著李愚說道:“這么說,你是來找春生接頭的?”
“呃……大姐,說那么難聽干什么,我們是來尋親的。”文天在一旁插話了,接頭這個詞,在李愚聽來不算什么,但文天卻知道這不是什么好話,這一般是用來描述壞人的。
“你們是黑澀會的?”應慧芬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她是當警察的,腦子里始終繃著一根弦。江湖門派,兩個武功深厚的人不遠千里前來接頭,這種事情怎么聽都像是犯罪團伙在串連,應慧芬怎能不警惕?
“應師姐,你和姜哥是同門師姐弟,你覺得他是黑澀會嗎?”李愚反問道。
“他當然不是。”應慧芬道,“可是你們聯絡他干什么?”
李愚道:“我們是同一個門派,當然要加強聯系,互相幫助。今天這件事,不就能看得出來嗎?放到100年前,誰敢欺負歸鴻門的人,那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
“你還說你們不是黑惡團伙,你們是不是想讓春生入你們的團伙,以后可以成為你們的幫兇。”應慧芬道。
李愚正色道:“應師姐,你跟我師叔學過藝,師叔就算沒有告訴你歸鴻門的事情,難道也沒有教過你歸鴻門的規矩嗎?”
“規矩?”應慧芬皺了皺眉,緩緩地說道:“我師父倒是說過,練他這門武功的人,未來要除惡揚善、扶危助困,要有一顆替天行道的俠義之心,他還說,他這門里的人,如果憑著自己的功夫欺凌弱小,賣國求榮,則人人得而誅之……,你是說,這就是你們歸鴻門的?”
“不是你們,而是咱們。”李愚笑著說道,“應師姐,既學了歸鴻門的武功,你就是歸鴻弟子。你也許不知道,當初姜哥的太爺爺姜老先生受命來豐南建立聯絡點,就是為了抗日救亡,你能說這樣一個組織是黑惡團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