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里地,對于四方到來的諸多五荒強者而言,都是瞬息可至,可以忽略不計的。(有)(意)(思)(書)(院)
中年漢子走了數十步,跨越了數十里地,他每一步邁出,不多不少,只有一里之遙,但依然未被諸多五荒高手看在眼里,太過稀松平常。
“蘇乞年。”
看身前丈許之地的中年漢子,蘇乞年點點頭。
“現在就走,太急了。”
中年漢子聲音渾厚,氣質粗獷,此時濃眉微挑,而后轉過身,看向三大準王。
“什么人,藏頭露尾!”
荒家準王赤發輕舞,金色眸子懾人,有可怕的光束迸射,刺穿虛空,想要尋到隱匿在中年漢子背后的強者。
中年漢子輕笑一聲,道:“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呢?準王?怕是準瞎子。”
他語氣很淡,一只手抬起,再落下,沒有半點征兆,那荒家準王就驟然間出現在了其掌下。
咔嚓!
被一只手按落在天靈蓋上,荒家準王驚怒交加,但緊接著雙膝咔嚓一聲折斷,竟被生生壓得跪倒在地。
紀元之墓前,大地劇震,但卻連一絲裂紋都沒有生出,準王氣機流溢,卻如同遭遇了黑洞一般,消弭于無形,難以造成破滅之象。
一位準王,就這樣生生跪在了紀元之墓前,被一個看似粗鄙的部落獵人一只手按在頭蓋骨上。
一瞬間背后冒涼氣,強如戰皇殿祖地的中年準王,以及死亡黑霧中的葬龍谷準王,也不禁心神劇震,剛剛一剎那的變化,他們居然沒能看得清,荒家準王絕對不弱,至少在兩位準王看來,他們即便可以勝過一籌,也絕對有限,能夠成圣的,都有著各自的經歷,絕不會缺少機緣和造化,不用說半只腳邁入無上王境,誰又會比誰弱上多少。
即便如此,荒家準王依然毫無反抗之力,被一只手掌壓得跪倒在地,準王戰骨都折斷了,抗爭無用。
荒家準王嘶吼,換做平日里,足以崩碎十萬大山,吼碎星辰,今日卻沒能造成任何破壞,那落到頭蓋骨上的,看似平實,生有老繭的手掌,如同一座五指神山,將他死死鎮壓,一切精氣神,都被禁錮在體內,難以掙動分毫。
四方皆靜。
哪怕是雷家天女,此時也露出幾分驚色,紫晶般絢爛的眸子映照出這樣一幅畫面,一位準王跪下了,不是自愿,而是被人強迫,一只手霸道鎮壓。
千里之外,很多五荒強者無言,呼吸凝滯,既而,又有人接連倒吸數口涼氣,再不斷深吸氣,這樣的場景太過驚人,令他們無法平靜,如夢似幻,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圣境強者也不例外,只有輪回成圣之后,才明白想要再進一步何等艱難,不用說將一位半只腳邁入了無上王境的強者強行鎮壓,折斷雙腿,跪倒在地,如同神話一般,太不真實,像是中了幻境一樣。
“你到底是誰!”
死亡黑霧中,來自葬龍谷的準王沉聲道,若隱若現的雄壯身姿繃緊,沒想到真的是此人,絕對是一尊難以想象的大敵,連荒家準王措不及防下,都吃了大虧,此刻這剩下的兩位準王,皆如臨大敵,提起了十二分的謹慎。
“這世間,只要問心無愧,沒有人可以威脅你。”
中年漢子再開口,語氣鄭重,蘇乞年就明白,這是對他說的,而緊接著,他瞳孔劇烈收縮,因為看到中年漢子按在荒家準王天靈蓋上的手掌堅定不移,一寸寸壓落。
荒家準王渾身發光,滿頭赤發晶瑩,都燃燒起來,如同一輪神日在大地之上誕生,他在竭力對抗,不計一切代價,想要掙脫,卻難以成行,那看似平和的手掌壓落,帶著難以想象的霸道,似緩實快,這位荒家準王肌體在崩裂,戰骨碎裂,自頭頂開始,一寸一寸,如同風化的枯石,成為齏粉。
“住手!”
來自戰皇殿祖地的中年準王沉喝一聲,一只手捏拳印,雷火如漿,化成一方印璽,銀光燦爛,焰火璀璨,有群星映照,一顆又一顆,朦朧而偉岸,在虛空中沉浮,朝著中年漢子鎮落。
有群龍哀鳴,響徹天地間,葬龍谷準王也出手了,一只黢黑的拳頭,如同自地獄而來,帶著死亡氣息,仿佛死神揮舞的鐮刀,降臨人世,要收割生命,送入輪回。
這是死神之拳,乃葬龍谷先代大帝偶然觀摩到遠古神祗殘象后創演而出,可怖至極,有埋葬、收割諸圣之力,在一位準王手中,拳勢更是極盡升華,一道虛幻的神祗之象,在死亡黑霧上空浮現,一身黑袍,聳入星空中,一口黑紅鐮刀彎如半月,仿佛可以聽到無數冤魂哀嚎的聲響,自地獄九幽而來。
一顆又一顆大星浮現,星光璀璨,遮蔽日月,這種氣象,已經近乎無上之威,兩大準王出手,威壓太恐怖,幾乎要將中年漢子所在之地徹底打入混沌虛空。
嘩啦啦!
中年漢子卻看也不看兩大準王,虛無中,兩條古樸的石鏈浮現,驟然間繃直,宛如兩口絕世神劍,一下洞穿了混沌,噗的一聲,將兩大準王的拳印刺穿,有血花濺起,兩大準王踉蹌倒退,尤其是來自葬龍谷的準王,死亡黑霧被鋒芒之氣一下撕裂,顯露出來真形,一個看上去身姿雄健,一身黑金戰衣的中年男子,此時一只手掌血淋淋,黢黑眸子露出駭然之色。
什么!
無數五荒強者露出震驚之色,尤其是圣境人物,更是駭然失色,兩大準王負傷了,被同時擊退,可以看出來,那石鏈的可怖,無堅不摧,宛如神金般,更蘊藏有某種難以洞悉的可怕力量。
“我不甘!”
也就在這一刻,荒家準王發出最后一聲凄厲的嘶吼,聲震數千里,整個人徹底碎成齏粉,連戰魂也不例外,形神俱滅。
天地間,隨之響起了哀樂,方圓數萬里都清晰可聞,有瓢潑大雨墜落,殷紅如血。
又有一幅又一幅畫卷,在紀元之墓前展開,有人在征戰,拳印刺目,伴著龍吼,還有身影在演武,龍行虎步,撞碎了一顆又一顆龐大的隕星,而這諸多畫卷上的身影都是同一個人。
屬于荒家準王的精神印記,在演化其一生的經歷,很快也虹化成光雨,消散在天地之間。
一位準王,隕落了!
紀元之墓前,死一般的寂靜。
就是葬龍谷和戰皇殿祖地的兩位準王,也愣住了,荒家準王,就這樣在他們面前隕落,被一只成齏粉,魂飛魄散。這有些不真實,但卻活生生發生在眼前,兩人齊齊出手,也沒有能夠改變結局,準王不同于尋常圣境強者,對于任何一方無上傳承而言,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只要不隕落,跨入無上王境,就只是時月打熬,時間長短之別。
“荒家準王,隕落了?”
“準王隕落,諸道哀鳴,血雨天降,精神遺像!”
“當著兩大準王的面,強勢鎮殺一位準王……”
很多五荒強者小聲開口,語氣皆有些干澀,尤其是一些圣境強者,在他們的記憶中,怕能有數十年了,除了在一些大的天界天關,再沒有聽說過,有準王一級的強者隕落,今日就這樣沒有半點征兆地出現在眼前,不是死在異族手中,而是隕落在同族掌下。
“真正的強者!”
這是大荒劍宮的木劍道人,此時一字一頓道,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
也就在這一刻,再次觀摩中年漢子出手,蘇乞年篤定了心中的猜測,更生出了一些不同的感悟,隨著其出手,于他而言,不亞于一次傳道。
只要問心無愧,沒有人可以威脅你!
這時,一些五荒強者喃喃道,念及中年漢子此前開口,這一位到底是什么人,居然霸道凌厲到了如斯境地,一位準王,也在舉手投足之間鎮殺,沒有半點猶疑,就不怕龍血荒家發難,浩瀚星空,誰能承受一位大帝的怒火。
“封鎮禁忌!你是鎖天一脈的人!”
此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來自葬龍谷的準王瞳孔收縮,冷喝道。
鎖天一脈!
戰皇殿祖地而來的中年準王也隨之渾身一震,是了,難怪剛剛出手,那石鏈看似平淡無奇,卻勢如破竹,洞穿了他們的拳勢,那是封鎮禁忌,封道鎖源,生生瓦解了他們的拳力。
八方皆震!
當聽到鎖天一脈這四個字的一瞬間,很多無上傳承的高手心神劇震,沒想到鎖天一脈當真為了一個機緣得到傳承的年輕后輩出手了,且如此霸道,一言不合,就將一位準王活活震死,尤其是龍血荒家,傳聞中早年百界歲月之末,荒龍血脈正是源自鎖天一脈的贈予,沒想到時隔數十萬年,會有荒家準王,被鎖天一脈的強者斃于掌下。
此時,敖戰幾人皆松一口氣,南海十七太子敖順則蹙眉,鎖天一脈沉寂了兩個多紀元,向來少有行走五荒大地,今日居然有人走出了祖地,更在這紀元之墓前強勢出手,不怕諸無上傳承詬病嗎?更在鎖天一脈那一位將要坐化,壽元無多之時……
“鎖天一脈!你們好大的膽子!”
來自戰皇殿祖地的中年準王語氣冰寒,盯住了中年漢子,喝道:“紫綬刑天印在此,你敢動手強殺荒家道友,不怕諸紫綬刑天震怒!戰皇殿有令,此子必須留下!你敢抗命不尊!”
中年漢子瞥他一眼,淡淡道:“戰皇殿是人族的戰皇殿,不是某些人的戰皇殿,想要留人,先請來當世戰皇令。”
很多五荒強者深吸氣,這位鎖天一脈的高手好大的口氣,先請來當世戰皇令,言下之意,紫綬刑天印無用,而當世戰皇令,除了諸族來犯,人族戰師出征時,幾乎不可能現世。
“你敢藐視紫綬刑天印!”
戰皇殿祖地而來的中年準王冷聲道,唯有無上王者,才能執掌紫綬刑天印,在戰皇殿內,皆是長老名宿,威震星空,且紫綬刑天印也不可能輕易出世,唯有五位以上的無上存在認可,才行之有效,否則就是僭越,即便是無上強者,也會被剝奪執掌、動用紫綬刑天印的資格。
“屁!”
中年漢子口中吐出一個字,平淡而從容,目光中透著不加掩飾的無視。
就是蘇乞年,也有些愣神,沒想到從這一位口中,會吐出這樣的字眼,倒真是符合其衣著與氣質,粗獷而肆意,不加掩飾,直來直往。
蘇乞年有理由相信,這一位剛剛將他從時空漩渦中拉出來,不是為了聽這些人質疑,更不怕這些人發難,倒有些像是……來找麻煩的!
很多圣境強者感到無言,這鎖天一脈的強者,未免太沒有氣度,能夠強勢斃掉一位準王,哪怕出其不意,也一定是同等層次的人物,才有可能做到,但就是這樣一個高手,卻出口……
“你!竟然如此粗鄙!”
戰皇殿祖地而來的中年準王氣得周身雷火熾盛,洶涌澎湃,一頭長發亂舞,火氣沖頂門,喝道:“你敢羞辱諸位紫綬刑天!”
中年漢子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沉聲道:“有些人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人族的安樂日子太久了嗎?人心腐化如斯,真當我族一百余紀元盛世,是唾手可得嗎?看看你們面前這座大墓,紀元之墓不是禁地,而是你們該祭拜先賢,三省吾身之處!”
隨著中年漢子話音落下,千里之外,很多五荒強者渾身一震,能夠修行到達這一步,幾乎沒有人沒有到過人界天關,在那里,無數人族戰兵背井離鄉,固守天關,只為守護人族疆土,衛一方寧定,哪怕埋骨他鄉,甚至在這一座紀元之墓中,多少座衣冠冢,連尸骨也沒能留下……
是他們,支撐起了人族的星空。
也是他們,豎起了人族的脊梁,化成戰旗,搖曳在宇宙邊荒。
這一刻,有人走下戰車,有人落下虛空,也有人下天馬,駕馭荒獸高昂的頭顱伏下。
在這座大墓前,任何一種高高在上,都是對于沉眠歷代先賢的褻瀆。
該死!
哪怕身為半只腳邁入了無上王境的存在,來自戰皇殿祖地的中年準王也露出驚怒之色,即刻,他輕吸一口氣,一只手托起紫綬刑天印,喝道:“戰皇殿不容褻瀆,紫綬刑天印不容褻瀆,今日鎮壓異端,護五荒寧定,以儆效尤!”
能有拳頭大小,紫氣氤氳,宛如紫電神金鑄就的大印自掌心升騰而起,一股似可壓塌諸天的氣勢在攀升,群星顯化,在這紀元之墓上空,一顆又一顆,比山岳不知道大上多少倍,宛如真實存在一般,降臨到了這片古老的人族大地上。
轟隆隆!
大地震動,紀元之墓前的堅固土地再次開始龜裂,一條條大裂縫衍生,如天蛛吐絲,結成天網,蔓延籠罩向遠方。
見紫綬刑天印,如無上親臨,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擁有那種威嚴,此刻,一身紫金甲胄鏗鏘,戰皇殿祖地而來的中年準王朝著升空的刑天大印微微躬身一拜,而后開聲吐氣,神情肅穆,揚聲道:“請,紫綬刑天印鎮敵!”
請,紫綬刑天印鎮敵!
隨著其話音響起,半空中,那如紫金般絢爛的大印,驀地綻放出奪目的神輝。(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