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兵!
界海之巔,黑暗籠罩下的異族諸王眸光微沉,但似乎早有預料。
“帝龍锏,那一位看來也自顧不暇。”暗王光滅面無表情道。
諸界裂縫中。
“敖觴!你敢動無上帝兵!”
東海敖家四龍王冷喝,三海龍王皆露出凝重之色,無上帝兵,乃是無上大帝的兵器,皇者不出,以帝為尊,放眼浩瀚星空,每一個紀元成道的皇者寥寥,諸天百族,很多時候,能有一位無上大帝,便可堪稱強族。
四大人龍世家,這一紀元皆有大帝在世。
帝龍锏,乃南海敖家當世大帝的兵器,一口無上帝兵,通靈造化,靈性與生靈無異,一旦徹底復蘇,除非是有大帝出手,諸王皆不能敵。
蘇乞年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每一寸肌體都繃緊了,盯著那口黃金龍锏,居然是一口無上帝兵,不朽意志映照下,那帝龍锏內,仿佛沉睡著一輪熾盛的神陽,一尊可怖而偉岸的生靈,帝兵之魂。
只是注目,不朽意志都有一種被點燃的跡象,可以想象,一旦復蘇,這處界海之地,多半要被打崩,生出難以想象的驚天巨變。
帝兵不可輕動,尤其是在古天路上。
三海諸龍王臉色都沉凝如水,帝兵主殺伐,且不是在無上大帝手中,一旦任由其復蘇,動輒就要崩塌天地,哪怕是古天路都要被擊穿,若是因此開辟出一條岔路,哪怕不如主路堅固,一旦貫穿為永恒,也會給人界星空帶來無窮殺戮。
那是他們身后的凈土,天路上征戰,將血與火阻隔于界關之外,那是無數戰死的先賢遺志。
古天路上,無上大帝輕易不能出手,帝兵也不能輕動,眼下敖觴取出了帝龍锏,諸龍王都感到了棘手,偏偏這里還是無空海眼,漫長歲月以來,吞沒了多少生靈,就算是無上強者,也多有遭劫,一旦被帝兵之力勾動,生出異變,即便是諸龍王,也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敖觴目光很冷,這位南海敖家五龍王手持帝龍锏,卻沒有第一時間出手。
另外三位南海龍王,也在大口喘息,身為無上王者,也生出了疲累感,與一群最熟悉的對手激戰,消耗的心神比面對同境的其他敵手,無疑要多出數籌不止。
“帝兵復蘇,誰也無法預料,是就此罷手,還是繼續出手,你們應該能衡量出得失。”敖觴沉聲道。
很顯然,這位南海五龍王,也不愿輕動帝兵,這不是他所能掌控的兵器,也沒有什么人,比他更清楚,四大人龍世家的底蘊,若是他執意出手,今日多半真的要葬在這里,何談沖擊帝位。
“交出帝兵,鎮龍樁上走一遭,南海敖家子弟,若有無辜者,可網開一面。”銀發的西海老龍王沉吟道。
“這不是商量,這是底線。”東海敖家四龍王冷哼一聲道。
三海諸位龍王接連開口,只肯對無辜者手下留情,如此滔天殺孽,絕不是一兩位無上王者就能夠完成的,所以在南海敖家,有一群人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敖觴搖頭道:“我等道不同,不到紀元之末,誰能知道這條路是對是錯,今日你們覺得我等錯了,何不再等幾萬年。”
蘇乞年渾身上下都滋生出一股涼意,聽得出來,這并非是什么詭辯,而是這位五龍王真的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一如當初云空闕中的敖宇,他們妄圖終結眼下百族征戰的大世,重新回到上古蠻荒年間,百族共存的天地。
“多少先賢埋骨,染血異鄉,才換回了而今短暫的寧定,你們的道,不該用同族的尸骨來鋪就,這樣的帝位,奪取了天心又如何,可能心安!”
銀發的老龍王冷冷道,毫不留情地戳破偽善的面孔,這是忘記了,也曾經煉血淬骨,如那億萬被血祭的同族一般,被視為螻蟻一般的存在。
“沒有人能夠隨意踐踏生命!”北海六龍王語氣冰冷。
“也別將自己擺得太高尚,”敖觴嘴角泛起一抹嘲弄之色,道,“浩瀚星空下,本就是弱肉強食,我等生命進化,自然超凡入圣,龍不與蛇居,這么多年來,你們還看不透嗎?非要在這里說什么人族大義,生命平等,從你們開始進化的那一天起,不管你們承認與否,生命都不平等,在人龍兩族未曾化解恩怨之前,未曾誕生我四大人龍世家之前,又造下了多少殺孽,無數紀元過去,何止兆億計,不也都化解了,這么一點流血,就承受不住,哪一次的變革,不伴隨著鮮血,這是天數!”
“不錯,現在不再是上古蠻荒,人族也不再孱弱,為什么不能百族共存,這才是真正的止戈之法。”
“這么多紀元過去,以戰止戰也未見成行,何不換一條路。”
“總有人要嘗試,我等只是先行者。”
南海另外三位龍王也露出鄭重之色,他們并不覺得自己的所為是錯的,而是必要的犧牲,只有他們足夠強大,生命不斷進化,才能夠主導這一切,擁有足夠改變一切,鎮壓一切的力量。
三海諸龍王相視一眼,皆從彼此的眼中感受到了無比的凝重,從什么時候起,南海敖家諸無上生出了這樣可怕的念頭。
不錯,人龍一脈一直是人族的另類,也因此,哪怕在中域祖地,四大人龍世家也只是鎮守四海,未曾如其他人皇一脈一般,入主五荒大地。
因為他們的戰血里,流淌著曾經不死不休的兩族血脈,隨著一代又一代人老去,歲月可以消磨仇恨,卻不能改變歷史。
“收起你們虛偽的大義,革天命先革己命。”
這時,蘇乞年的聲音響起,他語氣很冷,令諸龍王側目:“連同族都當成螻蟻,妄想開盛世太平,這是我人族的太平,還是你們這群人幻想的神國,多少年來,人族不求仙,不拜神,不禮佛,憑借一身灼熱的戰血,在這諸天大地上求存,將生命肆意踐踏,換取進化的機緣,視弱者為塵土的你們,我等如何奢望日后萬族共存之時,可善待兆億億人族寧定生息!所以……”
頓了頓,蘇乞年吐字如刀,凌厲而鏗鏘,震得這片諸界裂縫都在轟鳴,傳蕩其聲。
“不要將漠視生命當成舍生取義,將叛族說成為后世開太平,這不是革命,這是詭辯!是爾等虛偽,數典忘祖,自詡高高在上的丑惡嘴臉!”
轟隆隆!
諸界裂縫在搖動,那是敖觴等四位南海龍王難以抑制的無上氣機在膨脹,尤其是五龍王敖觴,他滿頭金色發絲激揚,明黃龍氣沸騰,一雙金色眸子熾亮,宛如兩盞金色神燈,燃起了熊熊天火。
他心火沖頂門,哪怕是以無上強者的心境,不朽意志也難以平復,幾乎氣炸了肺。
無上不可辱,別說是一個連準王境都還差一步的年輕后輩,就算是無缺的準王,今天也要身死道消!
而此刻黑暗籠罩之地,諸異族無上卻是沉默了下來,有些東西,是他們難以理解的,唯有暗王光滅,此時輕嘆一聲:“燃燒吧,最璀璨的生命之火,才能淬煉出最純正的光明心。”
有至強偉岸的氣機在諸界裂縫中綻放,那是帝龍锏,在敖觴手中發光,如龍鱗一般層層疊疊的锏身,此時像是活了過來,一股仿佛可以壓塌諸天的恐怖靈性,從沉眠中開始復蘇。
“不好!”
諸三海龍王齊齊色變,這是孤注一擲,要喚醒帝兵,徹底自絕于人族天路,與異族為伍嗎?
蘇乞年渾身一緊,像是被某種極其可怖的事物盯上了,仿佛身處于廣袤的荒莽大地,有神祗在九天之上睜開了眼睛,朝他投來了俯瞰的目光。
他被帝兵鎖定了!
只是那無形的神,就令他肌體生疼,隱隱有裂紋浮現,蘇乞年可以肯定,他絕對承受不住哪怕一縷氣機,帝兵威壓之下,他恐怕連半息都撐不過去,就要被壓成齏粉,魂飛魄散。
倏爾,黑暗籠罩之地,那位黑暗一族的絕世王者輕輕挑眉,墨玉般的眸子流露出一抹異色,輕語道:“來了。”
沒有半分征兆,無空海眼那無數密密麻麻的空洞之一,沸騰的氤氳血氣一下炸開,一桿石質長鞭,能有四十九節,看上去古樸無華,滿是斑駁的裂痕,一下自空洞中甩出,扶搖直上九萬里,比天柱還要巍峨,朝著手持帝龍锏的南海五龍王敖觴,凌空就是一鞭抽落。
轟隆!
諸界裂縫粉碎,斑斕的諸界道光都湮滅了,哪怕是諸龍王都看不清,眼前唯有一片混沌虛空顯化,灰蒙蒙的混沌氣翻涌,如決堤的天海,洶涌而來。
那是……
蘇乞年瞳孔一下收縮,一如當年在青陽王部,他踏上玄黃之路的那一刻,所見的一般的場景。
下一刻,有恢宏的金屬顫音,竟仿佛帶著幾分悲鳴,那是一桿金燦燦的長锏,火星四濺,在混沌中翻滾,墜落進未知的深處。(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