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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爐前,小姑娘看蘇乞年的背影,不知為何,手中握著的寒螭劍不由自主地松開兩分。
幽深狹小的巷子里靜謐無聲,一眾江湖武林中人臉色都不好看,但眼前少年一手馭刀術著實鎮住了不少人。
“閣下是什么人,難道想獨吞……”
蘇乞年目光一冷,那白衫青年陸子計尚未說完,就悶哼一聲,如遭雷擊,張口吐出一道逆血,身影橫飛出去,青磚巷壁搖晃,有塵土簌簌而落。
什么!
這一下,暗中一些潛藏的三流武林高手本來還有所懷疑,現在就十分篤定,那分明就是涉足精神領域,且臻至深處,可以由虛化實,干涉現世的功夫。
到了這一步,精神力不僅壓迫精神,更可傷及、撼動肉身。
好霸道的少年!
一些銅陵兵匠瞳孔收縮,不過他們開兵匠鋪子做生意,也觀人無數,這個少年雖然霸道,但是目光坦蕩,倒像是真正拔刀相助的俠客義士。
而傳承《休命刀》,秉承順天休命,抑惡揚善的真意,蘇乞年不可能袖手旁觀,抑惡揚善亦是在磨礪刀法真意。
“精神力干涉現世,青鐵長刀,年僅十六……”
這時候,有自湖北道邊境而來的江湖游俠兒有些遲疑地上下打量蘇乞年一眼,喃喃道:“難道是那一位近日名傳湖北道的武當小神仙,青羊峰蘇乞年蘇少俠。”
這位游俠兒聲音不高,但此時巷子里靜謐,為蘇乞年的霸道所懾,還是有不少人聽進耳中,這一下,更多人生出了退意,武當傳人,那是正道道家一脈的鎮國大宗,武當弟子行走在外,就等同于武當于江湖的臉面,若真是這一位武當青羊峰傳人出手,那么這小姑娘今日卻是走了大運,哪怕日后真的被人所擄,武當也不會袖手不管,那是于鎮國大宗的輕視與挑釁。
下一刻,立即就有江湖武林人士選擇離開,不再插手這池渾水,有武當弟子出手,除非是擁有足夠的底蘊,尋常江湖中人根本不敢得罪。
原來是武當弟子,那一位近日盛傳的小神仙,居然真的如此年輕。
一些兵匠心中感嘆,同時心中也松一口氣,有武當這樣的鎮國大宗弟子出面,小姑娘算是暫時免去了劫難,這要比他們勉強出手的結局好上許多,最重要的是,眼前這位武當小神仙,擁有足夠的力量,可以震懾眾人。
至少,此地這一干數百江湖散人或游俠兒,多半沒有人是其敵手。
接下來的半炷香,狹窄的巷子里,人潮逐漸退去,無論是那低矮胖子吳起,還是那白衫青年陸子計,都露出驚懼之色,顯然是被蘇乞年剎那間的雷霆手段震懾了心靈。
哐當!
人一走,鋪子里,小姑娘就再也支撐不住,手中寒螭劍落地,稚嫩的小身子朝后倒去。
身形一閃,蘇乞年一把抓住小姑娘欲倒的身子,心念一動,一縷天地元始之氣就被他自虛空深處攝取,從小姑娘口鼻注入。
蘊藏生命氣機的天地元始之氣入體,小姑娘本來蒼白如雪的雙手小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小姑娘的倔強如蘇乞年也有些驚嘆,若是再耽誤片刻,這一雙手就要徹底凍得壞死,有天地元始之氣滋養也難以復蘇,重歸舊觀。
嚶嚀一聲醒來,小姑娘睜開眼就死死抓住蘇乞年的手臂衣袍,哀求道:“大哥哥救救爺爺!他們說你是小神仙,神仙都是能起死回生,活人性命的。”
蘇乞年蹙眉,搖搖頭,道:“我不是神仙,世間也沒有神仙,生老病死逃不過,只有求長生的人。”
“你騙人!爺爺不會死!不會死的!”
小姑娘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炸了毛,她憤怒甩開蘇乞年的手,大聲喊道,但即刻就大哭,轉身撲到火爐前的老人身邊。
蘇乞年看火爐前,打著赤膊的干瘦老人已經停止了動作,整個人都好像僵硬了,手中的煙桿依然握著,沒有松開,身上生機已散。
精神力破體而出,蘇乞年運轉懾魂術,滲透進入老人的祖竅神庭中。
與他此前見過的很多人的祖竅神庭不同,老人的祖竅神庭雖然一樣充斥著黑暗與混沌,但更多出了一股濃重的枯寂氣息。
突兀的,沒有半點征兆,自老人的祖竅神庭中,傳遞出來一股莫大的吞噬力,剎那間,蘇乞年滲透進入老人祖竅神庭內的精神力就被截斷,消失不見。
蘇乞年挑眉,身子一晃,雖然吃了暗虧,但他卻不驚反喜,事有反常必為妖,卻也恰恰是生機所在。
全身三百六十五處暗竅齊開,蘇乞年吞納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他行走坐臥皆入定,被截斷損耗的精神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巔峰。
來到火爐前,在小姑娘有些迷茫和憤怒的目光中,蘇乞年伸手撫摸老人的眉心,他開始將自身《迷魂大法》第四重的雄渾精神力注入老人的祖竅神庭中,同時分出一縷天地元始之氣注入老人體內,刺激生機,剩余的皆用來維持入定消耗,恢復損耗的大量精神力。
小姑娘睜大了眼睛,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是希冀,她看到爺爺渾身上下開始流淌混沌氣,這氣息充滿生機,就如同此前她倒下時所感受到的一般無二。
半炷香后。
蘇乞年面色蒼白,他松開按在老人眉心的手,踉蹌后退一步,老人祖竅神庭中傳遞出來的吞噬力道越來越大,已然超出了他入定恢復的速度。
小姑娘大吃一驚,然而接下來就是狂喜,因為她分明感到老人的手指頭輕輕動了動,雖然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變化,但卻讓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爺爺說過,半個時辰不醒,就再也不會醒了,小姑娘一直堅信,但現在有了蘇醒的跡象,小姑娘再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就多出了幾分難言的信任與篤定。
她再次堅信,爺爺一定會再次蘇醒過來。
蘇乞年盤膝而坐,認真打坐入定,恢復消耗,大半炷香后,他睜開眼,有一縷冷芒一閃而逝,居然忍耐住了,沒有出手,還是此時不曾在暗中窺探。
九幽的第四次襲殺,未曾到來。
很快,他又露出苦笑,看一眼滿臉希冀和懇求的小姑娘,再看火爐前活死人一般的老人一眼,他不是不肯出手,只是眼下看來,這多半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且他并不理解老人此時的虛實和狀態,只是朦朧出手,是否能令老人真的蘇醒尚且兩說,最重要的是,若是帶上這一老一小上路,他難保在路上能夠護住兩人周全,九幽襲殺如鯁在喉,一日不終結,他心中難安。
終究,他還是選擇了出手,這樣圣人一般的言行,讓他體悟到修習《休命刀》的艱難,悟刀是一方面,要維持光明心與浩然刀法真意不退轉,多半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需要事事都能通達本心,但卻往往會將自己置身險地。
“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要付出代價。”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搖搖頭,走出了鋪子,這一日,他出銀子買下了一輛兩匹烈馬拉輦的馬車,將小姑娘和老人置入馬車內,而后揮動馬鞭,駛出銅陵城。
穿過銅陵,進入毗鄰不遠的宣城州,就足足耗去了十天,這還是一路上蘇乞年以天地元始之氣為兩匹烈馬洗煉筋骨,打熬皮膜,令得兩匹烈馬耐力悠長,不知疲倦。
一口寒螭劍,無痕寶兵還是引來了覬覦。
即便他出自武當,但江湖武林中,向來不乏鋌而走險之輩,更有瘋狂之人,于郊外荒野悍然出手。
這十天,九幽第四次襲殺遲遲未至,但蘇乞年卻經歷大大小小十余次血戰,更有修為臻至三流小成之境,餓虎跳澗的高手截路,出手不容情。
一口無痕寶兵,引來這么多的對手,甚至蘇乞年察覺到有人刻意蒙面,隱藏武學,只用一些江湖流傳甚廣的大路招式對決,盡管如此,也近乎道境,在試探數招之后,知道不真正出手難以成行后,就果斷退去。
蘇乞年也不去猜測對方的身份,只是每日為老人灌注精神力,再凝神體悟時常到來的一場場攔截搏殺。
這一路上,他就好像一塊流水清溪中打磨了千萬年的羊脂籽玉,被悉心雕琢,逐漸有了絕世風華。
最重要的,也是值得蘇乞年欣慰的是,幾乎每過一天,于《休命刀》的真意,幾乎可以說是突飛猛進,越來越多的精神力融入刀境,真意雛形漸趨圓滿,刀法威嚴,浩然堂皇之氣愈盛。
至于馬車中的老人,這一位離魂融天未能回返的兵匠大師,蘇乞年一連十天為其灌注精神力,都幾乎等同于《迷魂大法》第四重十余倍的精神力,除了令其手指顫動愈發頻繁,再無半點起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