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地荒涼,巨碑林立。
腐朽的血將烏黑的土泥染成斑斕十色,兩大圣王子目光很冷,看前方的鵲山五子十八人,這一次,三位準圣禁沒有再站在諸圣禁背后,而是上前一步,與十五人并肩而立。
兩大圣王子幾乎在同時出手了。
赤陽圣王子一身赤金甲胄熠熠生輝,猙獰倒刺也在發光,他十分英武,面若刀削,神形雄健,甫一出手,就透出一股霸道絕倫的氣勢,宛如一尊神祗轉世,一只手掌如赤金澆鑄而成,每一根手指都烙印有赤金符文,道息流轉,掌意竟一下籠罩鵲山五子,當空拍落下去。
而金陽圣王子則舉拳向前轟殺,他身如鐵塔,金紅石發狂舞,眸光熾盛,出手的剎那,如點亮了兩盞神燈,兩只拳頭如金似玉,仿佛天匠揮動了兩口神錘,朝著另外十三人砸落,這種拳意熾烈剛陽,有焚盡四海,煮干八荒之勢。
鏘!鏘!鏘!
鵲山五子凝神,沒有動怒,因為明白圣禁與圣禁之王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差距,遑論這位赤陽圣王子修為深湛,至少也渡過了四道輪回,乃至有很大的可能已經渡過了五道輪回。
五人一出手就動用了極盡之力,五行劍光交織,締結成五色劍輪,五行交融,演化出一縷混沌劍光,向前切割,斬在那赤金手掌之上。
有火星迸濺,這在古墓地之外,足以撕裂數里虛空的驚人一劍,居然沒能撼動那手掌分毫,既而只聞砰地一聲,混沌劍光崩碎,赤陽圣王子目光冰冷而無情,手掌按落,硬撼五口地兵半神劍。
一聲巨響,如天鐘被撞動,鵲山五子悶哼一聲,五口半神劍被生生打得揚起,五人踉蹌后退,嘴角溢血,這位赤陽圣王子簡直強得離譜,肉身體魄亦堅固異常,石族天生體魄強盛,加上其身為將血后裔,這一身石體,怕是比尋常辟地境極限體魄,還要更勝一籌,即便不及開天之身,多半也不會相差不遠。
這時,不遠處,一名人族準圣禁被震飛,當空炸碎,瑩白的骨飛射,伴著熾烈的戰血,灑落這片古墓地。
“木兄!”
有悲喝聲響起,即便面對十位人族圣禁,三位準圣禁,那金陽圣王子依然顯現出來了碾壓之力,他拳意無儔,拳力剛猛凌厲,兩只拳頭掄動,宛如兩輪金紅大日墜落長天,這種威嚴,已然直追初入開天境的普通大能。
只是一擊,一位準圣禁就隕落了,被拳力活活震成齏粉。
“你走不過去!”
剩下的兩位準圣禁相視一眼,沒有半點猶疑,兩人勾動了體內沉寂的所有兵血,不論日后是否能夠彌補過來,現在他們拋卻了生死,只求阻敵,為同族換取寶貴的時間。
兩人立身于辟地境第四步,這一下勾動沉寂的兵血,兩人氣息猛地暴漲一大截,赫然似貫通了一層壁障,隱約去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層次,那是開天氣機!
只是這氣機時強時弱,弱時幾乎墜落下開天境,強時也不過勉強媲美初入開天境的普通大能。
“垂死掙扎!”
金陽圣王子比那赤陽圣王子還要冷酷,他眸子冷漠,拳頭熾烈卻冰冷,無情的拳意向前傾瀉,兩只拳頭同時與兩大勾動兵血的準圣禁硬撼一記。
哐!哐!
仿佛天神在鍛鐵,拳擊音振聾發聵,兩位準圣禁被震得踉蹌倒退,大口咳血,勾動了沉寂的兵血,也擋不住這金陽圣王子熾烈剛陽的拳法,這位圣禁之王,戰力之強,已然打破了圣禁不能跨越開天壁障的桎梏,戰力攀升,足以與初入開天境的普通大能媲美。
“死!”
金陽圣王子冷冷道,他閃電般連出十拳,將十位圣禁震飛,純以肉身體魄而論,似乎比赤陽圣王子還要更勝一籌,輕易化解了十股不弱的反震力,他強勢無比,要先行鎮殺兩大準圣禁,因為不是每一位圣禁,都是兵血后裔,兵血后裔一旦拋卻生死,比之尋常非兵血的圣禁,都要麻煩不少。
“什么是兵血,亦是我等束縛,今日拋卻一切,斬盡所有!”
有人族圣禁長笑,目光堅如鐵,與兩位準圣禁一般,瞬間點燃了沉寂在體內的所有兵血,以換取最大的提升。
幾乎在瞬間,這一位一身威嚴氣機就沖破了極限,去到了一個新的層次,他閃電般邁步,迎著金陽圣王子就是一掌,有水火同輝,道軌交織,宛如陰陽兩極,玄妙而凌厲。
拳與掌相交,有熾盛的光迸發,既而,這位圣禁踉蹌倒退七八步,指掌裂開一道大口子,鮮血淋淋,而那金陽圣王子也第一次微退半步,止住了身形。
“你敢阻我!”
金陽圣王子目光森寒,他如一座石塔,能夠一丈來高,這一刻長嘯一聲,一身恐怖的石血迸發,他拳力變得熾烈無比,如憑空炸開了一輪太陽,這種拳力太過霸烈,與之同時,其眉心亦在發光,渡過了五道輪回的恐怖意志加持拳法,他一步邁出,就到了那人族圣禁身前,拳頭如隕星墜地,烙印下來,驚人的拳意氣機,將那人族圣禁生生定住。
這一拳,他將那位點燃了所有兵血的人族年輕圣禁震碎,身軀裂開,血肉橫飛,骨頭渣子飛濺。
“紫兄!”
剩下的人族圣禁皆目眥欲裂,他們當中,很多人此前都不過只聞其名,沒想到第一次相見,就要陰陽兩隔。
九位圣禁,兩位準圣禁怒喝,十一人戰到癲狂,九位圣禁中,還有四位乃是兵血后裔,這一刻盡皆點燃了體內沉寂的所有兵血,拋卻一切,放手一戰。
這一戰,不計生死!
這一戰,只為阻敵路!
“冥頑不靈!”
金陽圣王子徹底冷下了臉,這些人族太過頑固,根本看不清形勢,明知是死路也要上前。
十息之后。
六里之地,地底墓穴炸開,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浮現,生生打穿過去。
蘇乞年驀地回首,他黑發激揚,一瞬間怒發沖冠,鵲山五子在激戰,渾身是血,而十位人族圣禁,以及那三位準圣禁,此時只剩下了八人,他看到了殘肢斷臂,看到了瑩白的骨,殷紅的血,青筋一段段,還有斷裂的戰兵,插在烏黑的土泥中,兀自悲鳴,兵魂潰散。
“爾敢!”
蘇乞年怒嘯,就要轉身邁步。
“生死不足懼!天命不足畏!蘇兄!”
“我等生死何足道!”
“休要歸來!走!走!走!”
諸圣禁冷斥,即便正在生死搏殺,每個人的目光都很冷,一一掃過蘇乞年。
而這些冰冷的目光,每一道都令得蘇乞年戰血激蕩,他明白,這些他幾乎都叫不出名字的同族年輕高手,在以這樣的方式阻止他,他們不畏生死,拋卻一切,只為幫他阻敵,爭奪最后的氣運歸屬。
又有冷喝聲響起,那是天龍槍拓星漢幾人,在格殺了怪物之后,浴血而至,其中有幾人不幸隕落,能活著趕來的,只剩下五人,大多負傷,卻皆不聞不問,氣機鎖定那金陽圣王子,即便對方眼下勢不可擋,哪怕那股威嚴氣機壓迫得他們肌體欲裂,就算知道九死一生……
霍地轉身,蘇乞年一步邁出,到達七里之地,與鵲山圣并肩而立。
兩個年輕人都沒有看對方,但可以清晰感受到了對方的心跳,以及同樣熾烈的戰血。
即刻,兩大年輕高手同時出手,橫擊向前,將一座近四百丈高的巨碑砸得四分五裂,兩只拳頭向前洞穿,一只拳頭地火風水四重道轉,有混沌氣垂落,一只拳頭則如光陰流水,神圣堂皇,兩股無堅不摧的浩大拳意向前碾壓,一尊剛剛自地底墓穴中冒頭的可怖怪物,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拳意絞殺,碾碎成齏粉。
這一刻,蘇乞年二人先那九陽圣王子一步,踏入八里之地。
“鎮殺人族!為兩位圣王子開路!”
“幾只土雞瓦狗,也敢攔路!”
也就在此時,三撥石族年輕高手轉身,橫渡古墓地,殺向赤陽、金陽兩位圣王子所在,要為兩人分憂。
足足十五位圣子,每一位都是將血后裔,哪怕是最弱的十六圣子,也已經在辟地境邁出了第三步,即將構筑小世界雛形,戰力之強,比尋常辟地境第五步更盛,直追渡過一道輪回的半步開天境強者。
鵲山五子再次被震退,握劍的虎口酥麻,手臂都生出了痙攣的跡象,那赤陽圣王子太強了,五人倚仗地兵半神劍,締結五行劍陣,方才勉強撐到現在,即便如此,五人肌體之下,戰骨也生出了諸多暗裂。
瞥一眼橫渡將至的三撥石族年輕圣禁,尤其是那十五位圣子,同為將血后裔,他們深知,一旦勾動沉寂的將血,將會引動怎樣可怕的力量,五人直到現在也在克制,因為知曉奈何不得那赤陽圣王子,對方同為將血后裔,或許體內的將血比他們威嚴更盛,眼下只求能夠竭力拖住對方,卻沒有想到,三撥石族年輕高手也開始橫渡。
然而,等到三撥石族年輕圣禁匯合,朝著兩大圣王子所在橫渡而來,接連五座能有兩百丈高的巨碑倒塌,五頭怪物自地底墓穴中爬出,發出猙獰而兇厲的嘶吼聲。
三十余名石族圣禁目光森嚴,比想象中引動的怪物還要少,五頭怪物雖然不弱,但他們三十余位圣禁在此,更有十五位將血后裔,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沒有人察覺到,這一刻,十六圣子與另一名石族圣禁腳步挪移,無聲間立在了諸石族圣禁的中央之地。
即刻,從十六圣子和另一名石族圣禁體內,生出可怖的威嚴氣機。
“十六弟!”
“銅兄!”
諸圣子察覺到這一幕,很多石族圣禁也露出錯愕之色,不明白這時那位十六圣子和那銅兄為何要引動體內珍貴的將血與兵血,分明時機未到,何故消耗于此。
但緊接著,兩股威嚴氣機愈發濃重,連身邊人也受到了波及,乃至生出了劇烈的波動。
“不好!快退!”
大圣子驚覺異樣,暴喝出聲,但又如何來得及。
兩股熾盛的光迸發,伴著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即便有巨碑阻隔,也波及了方圓兩里之地。
什么!
驟然間的變化,就是兩大圣王子也被驚動了,鵲山五子等人亦露出錯愕之色,那十六圣子和另一名石族圣禁,碎道焚身了?
哪怕是諸人族圣禁,也露出匪夷所思之色,電光火石之間,根本反應不過來。
狂風拂面。
但見那光芒籠罩的兩里之地,虛空火花四濺,絢爛如煙火,又在轉瞬之間凋零。
極盡璀璨之后,出現在眾人面前的,赫然只剩下不過十七道身影,以諸圣子為主,卻也只剩下不過八人,另外九位石族圣禁,皆渾身染血,哪怕身擁罕見的地兵半神甲,也變得殘破不堪,有人斷臂,有人斷足,還有人半邊肩膀都缺失了,面色煞白,如石體也能看出病態的臉色。
這……
諸人族年輕高手先是露出錯愕之色,繼而皆振奮,哪怕是剩下的八位圣子,也或輕或重,皆有傷在身,至于那剛剛復蘇的五頭怪物,也在剛剛那股毀滅之光中消融,化成灰燼。
轟隆隆!
即刻,四方一座座巨碑搖晃,接連十余座兩百余丈高的墓碑倒塌,露出黢黑腐朽的洞口。
不好!
存活下來的諸圣子和石族圣禁勃然色變,剛剛那股毀滅之光,不僅震動了這片古墓地,更激怒了地底沉眠的怪物,此時接二連三地復蘇,要圍獵他們。
“有人降服精神,奴役心靈!”
赤陽圣王子沉聲道,這一刻臉色很不好看,他早該有所預料的,當初他以一道準世界圖贈與十六弟,令其前往亂石山鎮殺石獸,收取獸巣中那縷星空難覓的玄黃母氣,后來聽聞亂石山異變,有來歷不明的古人,疑似人族,自地底破封而出,未曾蘇醒,眼下看來,亂石山之變絕對不正常,在那時,他這位十六弟多半就已經失去了自我,連帶著那縷玄黃母氣,多半也不是未曾收取到,而是已經易主,被人奪取。
“該死!”
金陽圣王子冷喝,這些都是他陽鐵師部年輕一輩真正的天驕,未來扛鼎的存在,這一下的損傷之大,折損近半,都是圣禁高手,而尋常將部,也不是每一代都能有圣禁出世,如他陽鐵氏,這一代也不過出了十六圣子,以及他們三大圣王子十九人罷了。
“你們都要陪葬!”
赤陽圣王子一字一頓道,他目光冰寒,透出森冷的殺光,兩大圣王子相視一眼,不再保留,兩人長嘯一聲,可怖的威嚴氣機迸發,絲毫不亞于尋常初入開天境的普通大能,兩大圣禁之王眸光熾烈,恐怖的精神意志鎖定鵲山五子等剩下的十八位人族圣禁。
也就在這一刻,鵲山五子相視一眼,五位將血后裔深吸一口氣,開始勾動體內沉寂的珍貴將血。
屬于輪回圣者的血脈,在髓海深處復蘇,釋放出驚人的生命氣機,散入四肢百骸,短暫提升生命層次,打破壁障,臻至另一重天地。
“當我五子是泥塑的嗎!”
鵲山五子暴喝一聲,五個平日里氣質平和且沉靜的青年這一刻亦動了真怒,年輕一輩,誰又沒有蓋壓同代之心,沒有獨占鰲頭之意,接二連三地被小覷,認為是螳臂當車,負隅頑抗,五位將血圣禁動用最后的底蘊,盯住了兩大圣王子。
五口半神劍錚鳴,劍刃雪亮,五色劍光一下熾盛絢爛,驚人的鋒芒劍意攀升而起,乃至有了幾分更進一步的跡象,有五色道符交織,在虛空中顯化,伴著時有時無的誦經聲,如相隔了千山萬水。
“將書!”
強如兩大圣王子,也露出了罕見的凝重之色,不同于兵法,哪怕是至強兵法,也不過是開天境大能所開創,而將書,則是獨屬于輪回圣者的道法顯圣之力,涉及到勢,這勢不僅僅是一種精神意志的變化,更是道法之勢,天地之勢,氣運之勢,可以說,將書武學,每一招每一式,都窮盡道法變化,直指氣運,很難抵擋或避開。
兩位圣王子沒有想到,這鵲山五子居然參悟掌握了一式將書武學,要知道,即便二人身為圣禁之王,也未能真正領悟族中圣者留下的幾部將書,至今不過初入門檻,距離掌握一招半式,還缺少幾分契機,唯有此刻立身在八里之地的九陽圣王子,這位他們陽鐵氏當代圣人的親子,方才執掌有一部可怕的將書。
不敢怠慢,兩位圣王子深吸一口氣,亦同時勾動了體內沉寂的部分將血,高傲如兩位石族圣王子,若非是出于對輪回圣者的敬畏,絕不會輕易消耗體內珍貴的將血,兩人雖非是圣人嫡脈,卻也是圣者初代血脈,眼界之高,尋常師部中人都難以企及。
鐺!鐺!
也就在這一刻,九里之地,蘇乞年與鵲山圣齊動,拳印落下,將一頭蘇醒自四百余丈高的黝黑巨碑下的怪物震飛,其胸口坍塌,現出兩道深達數寸的拳印,卻渾然不覺,仿佛不知道疼痛為何物。
這是一頭有六顆腦袋,背生蝠翼與神翅,六條手臂,生有金色獅爪、黑色虎爪、青色鵬爪、赤紅鷹爪、雪白狼爪、暗黃熊爪的可怕怪物。
在蘇乞年感來,這頭怪物氣息之盛,即便還不及當初那潛伏至人界星空的血族大能,卻也不會相差太遠,已經立在了普通大能的巔峰之上,體魄之堅固,亦超出想象,已經有了幾分開天之身的氣機。
蘇乞年與鵲山圣相視一眼,兩人絲毫不懼,強勢出手,一只拳頭繚繞混沌氣,一只拳頭則璀璨神圣,時光沙礫烙印生死,轉動輪回,最后,兩道拳光交織,混沌氣神圣,這種拳力堪稱驚世駭俗,噗的一聲,以一種幾乎凝滯虛空的極速,將那生有六首的怪物胸膛洞穿,震得四分五裂。
數息后,兩人抬腳邁步,踏入了十里之地。
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座能有千丈高的黑色古碑,碑體之上繚繞有斑斕十色的霧絲,瑰麗而絢爛,乃至散發出一種神圣氣息。然而,這神圣之氣在蘇乞年感來,怎么都像是帶著腐朽的味道,更像是一種偽裝。
鎮殺這中央古碑之下的生靈,這方石界碎片立即歸附。
若是只能封鎮,兩族年輕一輩尚有一爭。
蘇乞年與鵲山圣都沒有妄動,兩人凝視古碑,都感到有絲絲縷縷刺骨的寒意,四百余丈高的巨碑之下,沉眠的怪物就足以與普通大能爭鋒,這千丈古碑之下,又到底沉眠著怎樣的存在,令得這方石界碎片殘存的意志也要費盡心力抹殺……
數息后,數里之外,一頭怪物被打得騰空而起,通體纏繞有熊熊太陽真火,而后炸開,四分五裂,一道身著黃金甲胄的身影同樣踏入了十里之地。
九陽圣王子!
這是一名金發如陽光般絢爛的石族青年,立在那里,整個人都在綻放光輝,宛如一輪神日謫落大地,陽光普照,焚燒四方腐朽之氣,所立之地即為凈土。
同樣沒有妄動,與此同時,這位九陽圣王子的目光落到鵲山圣和蘇乞年身上,即刻,其看向蘇乞年,淡淡道:“是你。”
這兩個字沒有來由,但即便是遠方的兩族年輕高手,也很快醒悟過來。
原來降服、奴役那十六圣子和另一位石族圣禁的,是這一位!
光明行者!
諸石族圣禁目眥欲裂,尤其是諸圣子,更是火氣盈胸,雙目都幾欲噴火,但眼下卻抽身不得,陷入了苦戰,十余頭怪物在圍獵,將他們當成了獵物,在進行獵殺。
本來一切不說盡在掌握之中,卻也有極大的勝算,至少不會有這樣的損傷,眼下尚未收復這處石界碎片,就已經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這是在犧牲師部的未來,這種仇怨,傾盡一方星河,都不能夠洗凈。
十里之地。
蘇乞年并不回應,他不喜對方的姿態,如高高在上,俯瞰眾生,這種審視的態度,似有著天生的優越和高貴感。
古老歲月里,人族即便身為血食,被奴役,成為附庸,但無盡歲月以來,無數人族先輩拋頭顱,灑熱血,開創、完善血脈修行路,直至蠻荒之末,燧人氏點亮人族不滅的薪火,照亮人族前路,爭霸蠻荒,定鼎人界。
此后,無數代人皇的戰血,沾染了人界大地的每一寸角落,封鎮諸界天路,固守疆土。
誰能再言人族孱弱,即便人族最初戰血平凡,于諸天百族而言,并不顯山露水,但愈是修行進化到達最后,人族戰意不朽,戰魂不絕,戰血不滅,戰天斗地,足以令諸天強者驚懼,這是無盡歲月以來打出來的鎮世戰威。
哪怕傳承自百族古老的血脈,哪怕遵從著先祖叱咤蠻荒的輝煌,在蘇乞年看來,這些無畏的情緒,都不如他一拳一刀,來得更加干脆。
榮光與尊嚴,從來不只依靠血脈,而是源自靈魂與意志的高貴。
九陽圣王子眉頭微蹙,他深深看蘇乞年一眼,而后道:“很好。”
他語氣平靜,不見殺機與寒意,但熟悉他的另外兩位圣王子卻知曉,這也是這一位殺意最旺盛的狀態,因為真正動了真怒,這位立身在圣禁之王絕顛的存在,有望在未來沖擊半步祖禁,遠非是他們這樣的尋常圣禁之王可比,相差了一大截。
鵲山圣目光微挑,察覺到對手絲毫不漏的殺氣,他可以肯定,這是他出道至今,遭遇到的最強敵手,遠非是尋常圣禁之王可以比擬。
也就在這一刻,鵲山五子與兩大圣王子交手,恢宏的撞擊音響徹了整個古墓地,有混沌劍光,五行道符交織,竟也隱隱沾染了幾分混沌色,如化成了一道混沌符文,五行劍陣締結,混沌符文烙印,劍光切割,令得這古墓地堅固無比的虛空,都生出了幾分扭曲的跡象。
而兩大圣王子亦動用了極盡之力,刺目的光迸射,如在古墓地中升起了一輪璀璨大日,瞬間,七人都各自倒退出去數十丈。
叮!叮!叮!
半神劍拄地,鵲山五子大口喘氣,汗如雨下,這種消耗太大了,將血一瞬間點燃,他們感受到了此生修行至今的極顛之力,足以斬殺尋常普通大能,頂尖大能未必敢直攖其鋒,但對手同樣身為將血后裔,更為圣禁之王,若非是他們締結五行劍陣這樣的地極陣法,即便五人聯手,也未必能夠抵住。
兩位圣王子也在喘息,這一劍之力超出他們的想象,若非是勾動了部分將血威嚴,恐怕不死也要重傷,他們低估了這人族鵲山氏的將書武學,恐怕不是尋常一轉,甚至二轉的將書,極可能是傳自三轉以上的輪回圣者。
這一擊之后,無論是鵲山五子,還是兩位圣王子都沒有妄動,既而,兩位圣王子深深看五人一眼,開始后退,相比于消耗巨大的鵲山五子,他們仍有一戰之力,但不能不顧及陷入圍獵之中的諸圣子,否則即便今日收復這一處石界碎片,他們陽鐵氏年輕一輩,也成了半殘之身。
心中松一口氣,諸人族年輕高手相視一眼,既而同時轉身,看向十里之地,那里已經不是屬于他們的戰場。
轉眼間,半炷香過去。
這半炷香,在赤陽、金陽兩大圣王子出手之下,十余頭怪物被格殺,但還是有一名圣子及另一名圣禁不幸隕落,補上兩位圣王子,依然是十七人。
十七人!
相比于最初的近五十人,折損大半,其中每一名隕落的,都有很大的機會開天辟地,步入開天境,乃至身為將血后裔,未必沒有窺視輪回,超凡入圣的機會。
這種損傷,令每一名陽鐵氏石族高手都恨欲狂,看十里之地那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意。
但即便是兩位圣王子,也不能否認人族那位光明行者的強大,以融魂之身,戰力強至如斯,這位絕品戰魂的成就者,在圣禁之王的道路上,比他們走得更遠。
很快,兩位圣王子就收斂心神,目光落到十里之地,那千丈古碑之上,眼中第一次露出無比凝重的神色。
因為他們得到了石界碎片額外的指引,明白那古碑之下鎮壓的,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哪怕是九陽圣王子,在他們看來,也不會有幾分勝算,當然,對于那位圣人親子,即便身為同族,但分屬不同的族脈,他們也從未看清這一位的底蘊,到底有多深。
似乎感受到了蘇乞年三人的氣機,十里之地,那千丈古碑之下,生出一道沉悶的撞擊音。
很多兩族年輕高手心神劇震,這哪里是什么撞擊音,分明就是心跳聲。
緊接著,又一道心跳聲響起,仿佛循著兩族年輕高手心跳的軌跡,令得很多人渾身劇震,即便身為圣禁,也感到一種莫大的壓抑,空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滯、粘稠,舉步維艱。
這種壓迫感!
很多年輕高手想到了此前八座斑駁石橋上的遭遇,倒是與之一般無二,此刻恐怕尋常辟地境第四步以下的尊者,在這里不要說動,就連存活都艱難,要被生生壓成齏粉。
當然,沒有人后退一步。
緊接著,蘇乞年三人齊齊動了,甚至不需要言語與交流,三大年輕高手一瞬間捏拳印,向前轟殺,恐怖的拳光迸發,三道足以令尋常普通大能驚悸的拳力,落到那千丈古碑之上。
宛如神界天鐘被撞響,可怕的撞擊音化成有形的漣漪,席卷四方,崩碎了十數座巨碑,連同墓穴之中,剛剛復蘇的怪物,被這漣漪掃中,也在剎那間化成虛無,成為齏粉。
什么!
數里之外,兩族年輕圣禁皆露出震驚之色,因為這三股驚世拳力,落到那千丈古碑之上,居然只是崩掉了幾塊石屑,沒能令這古碑生出哪怕半道裂痕,這該是怎樣堅硬的石質。
蘇乞年三人蹙眉,很顯然,這古碑的異樣超出了他們的預料,連碑體都不能打碎,又談何鎮殺碑下沉眠的生靈。
第三道心跳聲響起,如神界戰將擂動了天鼓,竟徑直響徹在蘇乞年三人的神庭世界中,隱約化成一股毀滅漣漪,有席卷八荒之勢。
蘇乞年觀想辟世之光,遠古天龍的神形浮現,神圣龍體放大,蓋壓九天十地,擠滿了整個神庭世界,天龍首俯瞰,龍吟聲如貫穿了亙古歲月,將這股毀滅漣漪鎮壓、崩碎。
與此同時,鵲山圣以及那九陽圣王子,也鎮壓住了神庭之中的異狀,三人目光沉凝,盯住了前方那千丈古碑,有石屑簌簌而落,生出了搖晃之勢。
轟隆隆!
搖晃之勢很快變得劇烈,如山崩地裂,整個古墓地都猛烈搖晃起來,黝黑的碑身之上,斑斕十色的霧絲繚繞,愈來愈多,神圣氣息沸騰,如同汪洋一般,自碑頂傾瀉而下。
蘇乞年三人幾乎在同時被這股神圣氣息震飛數十丈。
但三人肉身皆無比堅固,遠超尋常辟地境極限體魄,雖然被震飛,卻未曾受傷,即便如此,三人的目光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這還只是氣息,若是修為氣機,難以想象威嚴會是怎樣的隆重。
下一刻,千丈古碑掀飛,墜入遠方迷蒙的灰色霧靄中,不見落地之聲。
不同于尋常墓穴的陰森腐朽,出現在蘇乞年三人眼前的,赫然是一方光輝燦爛的洞窟,有神圣氣息彌漫,濃得幾乎化不開,仿佛有一片光明海在洞內涌動。
這是……
緊接著,無論是蘇乞年、鵲山圣抑或是那九陽圣王子,瞳孔皆劇烈收縮,他們看到了一道身影,自那神圣墓穴中邁步而出,顯現在世間。
人族?
遠方,兩族年輕圣禁忍不住驚呼出聲,即便石族諸年輕高手得到過石界碎片的指引,卻也并不知曉,那千丈古碑之下的生靈,到底身具何等模樣,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幅場景。
似乎是一名少年,自那神圣墓穴中走出,面色微白,缺少血色,淡金色眉毛,暗紅色眸子,瞳孔如點墨,似乎比這世間最暗的夜還要漆黑。
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黑發如墨,肆意披散在肩頭,他身穿一件石甲,看上去有些殘破,上面有凝固了的黑色血斑,還有刀痕劍孔,不知道曾經經歷了怎樣慘烈的大戰。
即便穿著這樣一口殘甲,也難掩少年的絕世風姿,超脫出塵,神圣氣息縈繞,宛如神靈轉世,降臨在天地間。
這一刻,哪怕是兩族年輕圣禁,都有些懷疑,這世間是否真的存在神祗,否則怎么能誕生出來這樣完美無缺的后代。
在距離蘇乞年三人四十丈外止步,少年眸光平靜,而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新鮮的血食,難為你們,能夠走到這一步。”
少年甫一開口,就破壞了那種超然的氣質,聲音蒼老,宛如被風雨打磨了千萬年。
不對!
蘇乞年驀地警醒,這少年與那些怪物一般,身上沒有絲毫生命氣息,宛如死物一般。
“非是吾族!”
鵲山圣也開口,他語氣變冷,不復平和,先是深吸一口氣,既而沉聲道:“為何要偽裝成吾族之身。”
少年看他一眼,輕笑道:“誰說,吾是人族?”
既而,在其背后,有無量光匯聚,騰地一聲,張開了一對雪白的神翅,有光雨縈繞,點點滴滴,冥冥之中,有古老的吟唱聲響起,如來自古老的天堂,有朦朧偉岸的虛影,在其背后浮現,天使環繞,眾生膜拜,萬靈來朝,這種神形,令那九陽圣王子,都現出了一抹驚色,喝道:“神族!”
“誰說,吾是神族?”
少年又輕笑一聲,一對湛藍蝠翼緊隨著神翅張開,血光縈繞,黑暗光雨灑落,與光明交織,嗤嗤作響,如水火不容,這種奇景驚住了所有兩族年輕高手,如蘇乞年三人也不例外。
血族?
蘇乞年心中一沉,感到了棘手,絕對比想象中更加可怕,如其它怪物,雖然不像是毫無靈智,卻也不會如眼前這個少年一般,與尋常百族毫無差別。
最重要的是,蘇乞年看不透這個少年,唯有深不可測四個字。
這樣的敵人,絕對是蘇乞年出道以來遭遇到的最莫測的,而龍舟被禁錮,他所能動用的,唯有本身修為所賦予的戰力。
“血族?”
兩族年輕圣禁也感受了不尋常,眼前種種,已經超出他們的掌控,難怪那石界碎片殘存的意志,要以此來決定歸屬,眼前的生靈,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變化,在向他們昭示著一尊前所未有,難以想象的大敵。
“你到底是什么人!”
鵲山圣開口,沉穩如這位鵲山氏的年輕圣禁之王,也如臨大敵。
“你在問吾嗎?”
少年看他一眼,而后一字一頓,露出鄭重之色,道:“吾是神!”
吾是神!
隨著少年開口,無論是鵲山圣,九陽圣王子,還是蘇乞年,都露出錯愕之色,世間還有神靈嗎?
“他說……他是神?”
有兩族年輕高手面面相覷,感到有些無言,神靈的傳說太過久遠了,傳聞上古蠻荒,還殘存幾分神跡,諸神在遠古洪荒之末遭遇黃昏,最近的,也不過在百界歲月之末有過驚鴻一瞥,少有人知曉最后那一段時月到底發生了什么,諸天百族將之塵封,尋常族人根本不得而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