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之巔。
以掌教鐘離真人為首,一干廬山門人弟子盡皆跪倒在地,哪怕身為頂尖元神人物,也有些失魂落魄。
看那光明龍王三人消失在山道盡頭的背影,鐘離真人嘴角浮現一抹深深的苦笑,他自以為算無遺漏,卻依然大敗虧輸,甚至連廬山的根基底蘊,都輸得一干二凈。
半日之后。
光明龍王駕臨廬山,連敗隱世大族齊家、冷家兩大純陽絕頂高手的消息,就如同洪水泛濫,一下席卷了整個江西道。
廬山派上至掌教,下至杰出弟子,盡皆歸入護龍山莊的消息,也隨著那位光明龍王在廬山之巔開口,傳遍了整個江西道武林。
霸道!
這也是諸多江湖中人,第一次見到這位光明龍王的雷霆之怒,當真沒有半點余地,有武林高手遠觀,傳出消息,廬山道觀都倒塌了,成了一片廢墟。
當然,廬山派勾結兩大隱世世家,進行算計的消息也流傳了出去,以及廬山中那條潛藏的半龍脈,也有傳聞,是落到了那光明龍王手中。
緊接著,最為震動四方的,還是兩大隱世世家,齊家與冷家,兩位純陽老祖,昭告天下,加入護龍山莊,成為左右龍王。
這就不同于廬山派,即便身為頂尖大宗,且有鐘離真人這樣位列元神榜的存在,但也不能與兩位純陽絕頂人物相比,舍去天命,純陽絕頂高手,屹立在當世之巔,誰人可敵,都是有望自證天命的存在。
連兩大純陽絕頂高手都折服,入了護龍山莊,這就有了舉足輕重的意義。
本來,對于蘇乞年的革鼎之路,江西道境內很多武林人士并不看好,覺得多半難以成行,諸多勢力糾纏,根深蒂固,想要令這些頑固勢力低頭,不比登臨九天之上更加簡單。
但現在,其甫一出手,就折服了兩大純陽絕頂人物,毫無疑問,對于整個江西道武林而言,是一場大地震。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很多江西道武林勢力都十分緊張,以這位光明龍王的性子,多半還會繼續出手,下一家會是誰?誰能擋住這位光明龍王的步伐,實在是難以預料。
不過,在接下來的三天里,蘇乞年都沒有再次出手,這就更加令得江西道境內風聲鶴唳,很多武林人士心神繃緊,他們相信,沒有立即出手,這位光明龍王多半在醞釀一些什么,下一次再出手,怕是更加石破天驚。
成廬縣林家。
一座清靜的院子里,楓葉如火,樹下石桌前,蘇乞年與靜篤道士相對而坐,一壺老酒被溫著,陳年的酒香在空氣中彌漫。
“你真的決定了嗎?”
靜篤道人眸光凝重,將石桌上的兩只酒杯斟滿,覺得蘇乞年過于托大了,真的要走出這一步,怕是要石破天驚,牽動天下人心。
“沒有時間了。”
蘇乞年輕輕搖頭,他目光悠遠,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世人求安寧,卻不知道這一片人世間,已經岌岌可危,若是太平盛世,可以徐徐圖之,而今亂世,只能用重典,否則等到人世毀滅,山河破碎,就一切都晚了。
靜篤道人深深看他一眼,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感,通常,練武之人要有所成就,時間都是以十年計的,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修行才幾年,就站到了天下人幾乎九成九以上的練武之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巔峰之上。
同時,靜篤道人又有些憂慮,因為他知曉接下來蘇乞年要去往的,到底是何等之地,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
若是尋常江湖中人,會認為光明龍王徹底倒戈,傾向了大漢皇室,但靜篤道人卻知曉并非如此。
至于蘇乞年,卻不愿意多做解釋,有些時候,真正能夠明白的,不用說也能夠明白,而不相信的,說得再多,也仍然會質疑。
第四日。
辰時未至,很多時刻關注的江湖人士就看到,隱世大族齊家老祖進了林家,至辰時再出來,而后踏步虛空,消失不見。
半日之后,一則消息以狂風驟雨之勢,席卷了整個江西道,乃至朝著剩下的大漢十七道蔓延開來。
“光明龍王,明日辰時,拜訪龍虎山!”
“天要塌了!”
“這是要天翻地覆了!”
很多江湖中人得到消息的一瞬間,先是目瞪口呆,既而就感到心神激蕩,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醞釀數日,這位光明龍王接下來的一行,居然比想象中更加石破天驚,即便有人最初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也很快掐滅,因為覺得太不現實,等到消息傳遞出來,就徹底呆滯了。
不過,沒有人懷疑這消息是否可靠,因為有人親眼所見,隱世大族齊家老祖齊崇云登龍虎山,送上了拜帖。
說來,自當初長安紫禁城中,龍虎山因為武林大會一案受到牽連,封山至今,與江湖武林已經少有接觸,更無門人弟子行走江湖,沒想到那位光明龍王最先選擇的,依然是龍虎山一脈。
不同于廬山派,也不同于齊家與冷家這兩大隱世大族,龍虎山乃是真正的天命傳承,大漢十座鎮國大宗之一,上代天師依然存世,鎮壓一教,威震天下。
江西道,鷹潭州。
龍虎山巍峨,高有千丈,如龍盤虎踞,又似一座天門,屹立在大地之上,綿延數百里,云霧繚繞,紫氣蒸騰。
龍虎山,天門峰。
龍虎殿中,龍虎山開山祖師張天師的道像前,一口青銅大鼎中三根斗香裊裊,散發出寧神的檀香味。
青銅大鼎前,看上去仙風道骨,須發皆白的龍虎山當代天師掌教正霄真人前方,正雷真人正襟危坐,看向身前的師兄,沉吟道:“光明龍王要到了。”
頓了頓,正雷真人又道:“是齊家老祖齊崇云上山送的拜帖。”
正霄真人眸光如金玉般晶瑩、溫潤,瞳孔深邃,如墨色泉潭,淡淡道:“龍虎山起于黑暗歲月,五千多年風霜雨雪……”
說到這里,正霄真人沒有再說下去,正雷真人先是一愣,既而就醒悟過來,他深吸一口氣,起身朝著正霄真人躬身一拜,道:“多謝師兄點化,否則心魔一生,日后再難寸進。”
正雷真人發現,自己對于那位光明龍王,不知不覺中竟然生出了幾分忌憚之心,乃至有幾分驚懼,若非是師兄提點,再過一些時日,這忌憚與驚懼日漸加深,就會化成心魔,心魔在身,一旦修為有所變化,就會受到侵擾,稍有不慎,就有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之危。
這一天,對于龍虎山而言,是注定要銘刻宗史的一天。
事實上,自封山開始,很多龍虎山門人弟子,除非年祭回鄉,幾乎不下山一步,日夜于山上苦修,練武悟道,本來以為此后三十年風平浪靜,沒想到遭逢亂世,眼下即便已經封山不出,依然有人要上山。
“光明龍王欺人太甚!”
“什么護龍山莊,不過是劉家的一條狗!”
“朝廷鷹犬,我龍虎山豈是可以輕辱的,若是敢來,叫他嘗嘗我龍虎山五雷正法之力!”
很多龍虎山門人很不忿,覺得這是一種輕視與挑釁,視鎮國大宗為無物,尤其是老一輩龍虎山高手,更是目光冰冷,堂堂鎮國大宗,若是被一個年輕后生壓到頭上,待到日后龍虎山重新開山,龍虎山門人弟子,還有什么臉面再行走江湖。
龍虎山后山。
一條銀瀑如天河倒卷,掛在山壁之上,墜落進入一汪碧潭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此刻,在這水潭中,一塊千百年打熬,比尋常無痕寶兵還要堅固的黝黑磐石之上,盤坐著一名面容剛硬,劍眉修長,雙眸緊閉的青年。
青年一身紫紅八卦道袍,任憑銀瀑墜落,沖刷在身上,也不動不搖,甚至那重逾萬鈞的瀑布砸落到身上,仿佛砸在了比那磐石更加堅固的神鐵之上,一下崩碎,四分五裂,晶瑩的水花飛濺長空,再摔落到岸上,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余師兄!”
這時,幾道劍光墜落后山,顯露出來幾名年輕弟子的身影,幾人來到水潭前,看那銀瀑沖刷之下的青年身影,除了第一聲之后,沒有人再開口,盡皆露出敬畏之色。
突兀的,有一道淡淡的龍吟聲響起,那墜落千丈的銀瀑,頓時好像被一股無形之力禁錮了一般,仔細看,卻是那磐石上盤坐的紫紅八卦道袍的青年體內,如有一條蛟龍呼嘯而出,晶瑩赤紅,伴著幾分紫意,有霹靂雷音。
緊接著,又有一道虎嘯聲,絲毫不弱,同樣自其體內沖出,但見龍虎交融,一股恐怖的氣血之力綻放,破入重重虛無,將那一條千丈銀瀑絞碎,納入無盡虛空,消失不見。
“《龍虎道體》四轉,龍虎齊現,這是道體!”
幾名龍虎山弟子彼此相視一眼,皆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要知道,《龍虎道體》乃是龍虎山鎮教絕學之一,對于肉身體魄的打熬,自有其獨到之處,以《龍虎道體》打熬肉身體魄,貫通一重重神藏大竅小世界,對于精元之氣的消耗,會少上很多,更能淬煉到達細枝末節,乃是當年龍虎山初代天師,以貫通了九重神藏大竅之身,僅差一步,便能成就帝身的大成道體創演而成,當初憑借著這《龍虎道體》,甚至曾在九大妖圣手中逃生,硬接一招而不死。
而歷來,《龍虎道體》雖然貫通神藏大竅更加輕松,但想要參悟修習,卻無比艱難,易學難精,放眼整個龍虎山上,即便算上諸峰峰主,元神真人,能夠將《龍虎道體》練到三轉之境的,也寥寥無幾,至于四轉之境,放眼整個龍虎山上,除了上代天師之外,或許只有當代天師掌教,以及身為掌教師弟,同樣位列元神榜上的正雷真人。
直到十息之后,那令岸邊心神都顫栗的恐怖氣血,方才徹底收斂,那磐石之上盤坐著的青年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一雙平靜且溫和的眸子。
“見過余師兄!”
幾名龍虎山弟子同時躬身一禮,磐石上,一身紫紅八卦道袍的余絕道心緒不波,他看上去不悲不喜,這幾年的經歷,打磨去了他一身棱角,尤其是龍虎山封山之后,他更是收斂了所有的銳氣,苦心修習,參悟道法,而今也證道元神,乃至經過恩師正霄真人傳功,只差一步,便可渡過五重雷劫,步入分身境,而《龍虎道體》,也在一年前步入了四轉之境,成就道體,眼下雖然距離五轉之境尚有幾分距離,但也絕對相差不遠了。
余絕道一步邁出,呼吸間就到了幾名龍虎山弟子身前,太快了,甚至幾名弟子眼前一花,仿佛這位余師兄,本就立在身前一般。
“何事?”
余絕道開口,他語氣溫潤,不見凌厲之氣,他相信這幾位師弟師妹是有要事,因為在他于這后山閉關時曾經吩咐過,除非是大事,否則任何人不能夠來此地攪擾他。
“余師兄,光明龍王來犯!”
余師兄,光明龍王來犯!
隨著這九個字落下,余絕道波瀾不驚的眸光一凝,本來沉寂的銳氣,似乎又要迸射而出,不過隨著其輕吸一口氣,又重新歸于寧靜。
半炷香后,在幾名弟子的一一敘說之下,余絕道也明白,近幾個月以來,這江湖上,到底生出了多少大事,沒想到那位故人,居然攪動了如此風雨,甚至近日到了他江西道境內,令廬山派俯首,兩大隱世世家的純陽絕頂人物都被降服,入了護龍山莊,而今更是欲染指他龍虎山。
“蘇,乞,年。”
余絕道輕輕吐出這三個字,眼中沒有半點輕視,更多的則是沉凝之意,時至而今,他不再有半點輕視這個比他小了好幾歲的年輕人,對方一路崛起,當初長安城一戰,自己則成了其崛起的第一塊踏腳石,是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一位能夠到達而今這一步,絕對沒有半點僥幸。
時至而今,若是摒棄那口準劫器龍舟,自己能有幾分勝算?
余絕道沉吟,通過種種傳聞和判斷,他發現,即便是而今,他得到傳功,接受了一位龍虎山前輩的記憶傳承,渡過四重雷劫,乃至《龍虎道體》也到了四轉,接近五轉之境,但至多,也就能與尋常渡過六重雷劫,領域境的元神高手爭鋒,那一位,則已經元神大成。
一位元神大成的圣禁之王有多強,余絕道很清楚,不用說那位宿敵,很可能超越圣禁之王之上,去到了一個聞所未聞的祖禁領域。
揮了揮手,令幾名師弟師妹離去,余絕道可以清楚地捕捉到,幾名他龍虎山弟子離去時,眼中透出的希冀之色。
沉默半晌,余絕道深吸一口氣,眼中浮現出一抹堅定之色。
片刻后,天門峰,龍虎殿中。
余絕道雙膝跪地,沉默不語,看身前的恩師正霄真人。
正霄真人嘆息一聲,老道眸光氤氳,純陽氣息彌漫,但此刻面對自己這個親傳弟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癡兒!”
終究,他感嘆一聲,道:“你要知道,選擇了這條路,你未必再是你自己,至少,你已經不只是你自己。”
“弟子不悔。”
余絕道開口,到了此時,他語氣反而平靜下來,今日方知我是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至少他很清楚,若是放棄了明日,于他而言,就等同于放棄了整個道途。
十月十九!
成廬縣前,林府。
天蒙蒙亮,林府大門緩緩洞開,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從中走出,曝露在四方諸多武林人士的眼中。
這四天,對于整個江西道武林而言,無疑是煎熬的,直到昨日,很多武林勢力方才松一口氣,但心神依然繃緊,未曾真正放下。
那位光明龍王放棄了他們,反而選擇了龍虎山這一天命傳承,毫無疑問,這絕對是革鼎路上最大的桎梏之一,那一位不思徐徐圖之,反而最初就如此肆無忌憚,沒有人相信,其能夠令龍虎山折服,那不同于廬山這樣的頂尖傳承,龍虎山上代天師,更是大漢國師,位列正一品,雖無實權,不過執掌國祭大典,但沒有人會忘記其另一身份。
天命宗師!
這人世間少有的,屹立在巔峰之上的,一位準圣。
遠在京道長安,紫禁城中。
秋時清寒,但御花園中的蓮花依然盛放,這里四季如春,時光仿佛在這里凝滯,當代漢天子立在蓮池前,太子劉清洪立在一旁,如這位太子,已經證道元神,開始涉足朝政,此前在得到消息時,也足足愣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
他沒有想到,江西道居然鬧出了如此巨大的風波,廬山雖然傳承千年,但其中藏了一條半龍脈,卻是誰也想不到的,更想不到的是,那位光明龍王,居然選擇了龍虎山這樣一座鎮國大宗,作為革鼎路上的第一道桎梏。
劉清洪想不通,那一位已經執掌護龍山莊,革鼎天下武林,是他們皇室歷代都難以達成的,難道其認為以其一己之力就能成行?
至少,不是如眼下這般,劉清洪明白,若是今日不能善了,明日朝堂之上必定會如一鍋沸水。
“父皇!”劉清洪沉吟良久,還是開口道。
漢天子搖了搖頭,如這一位真龍天子,一代天命,乃至隱隱被譽為人族第一高手的存在,也忍不住感嘆一聲,道:“可惜此子非是出身皇族,此行革鼎,不為皇族,也不為朕的這整個江山。”
劉清洪聞言一怔,漢天子看長子一眼,抬腳邁步,直到背影即將消失在御花園的盡頭,才有聲音輕輕傳來。
“當你明白了,這修行路上,便再無窒礙。”
江西道,成廬縣前。
隨著蘇乞年走出林府,齊崇云與冷陽兩位純陽絕頂高手,也隨之現身,兩大隱世大族的純陽老祖齊齊現身,頓時令得暗中不少窺視的武林人士心中一驚,果然,傳聞不假,這兩位純陽人物已經歸屬了護龍山莊,難以想象,那位光明龍王是何等手段,連純陽人物也能懾服,到了這樣的境界,實在難以想象會向區區一個大成元神俯首。
蘇乞年邁步,沒有涉足虛空斷層,他足踏光陰路,一步邁出,就是數十里之遙,盡管其遠遠沒有動用全力,但落到沿途的一干江西道武林高手眼中,也依然快得驚世駭俗。
而在蘇乞年邁步的同時,齊家與冷家兩大純陽高手也開始邁步,但是很多武林高手卻詫異地發現,這兩大純陽絕頂人物,卻并非是與那位光明龍王同行,前往鷹潭州,而是分往了不同的方向。
難道……
有老輩元神高手察覺到異樣,這些老輩人物世事洞明,幾乎在須臾間就生出了一個不好的念頭,難道那位光明龍王想……
不好!
很快,就有更多的武林高手察覺到不對,兩大純陽高手的氣機太可怖,似乎是對準了江西道境內的,另外兩大頂尖傳承。
“好大的氣魄!”
“狂妄!”
“世間傳聞,可堪一人鎮國,真以為可以折服一方鎮國,真是可笑不自量!”
一時間,江西道境內,褒貶不一,已經可以肯定,此行依然是那位光明龍王獨行龍虎山,而另外兩位純陽人物,則同時出手,要降服江西道境內的,其它一流以上的武林勢力,隱世傳承。
這是欲同時折服整個江西道武林,在一些老輩高手洞悉其心意之后,被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實在難以想象,其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決斷,很難相信,其如何擁有這樣的底氣,還是真的被近些時月的光輝遮掩了雙眼。
鷹潭州,龍虎山下。
辰時未至,足足一百零八名龍虎山弟子,就如兵俑一般,立在了山腳下,每個人的臉色,都無比凝重,背后長劍鏗鏘,絲絲縷縷的鋒芒之氣交織,令得這龍虎山腳下,此刻空氣中彌漫的,盡是肅殺的氣機。
就在辰時到來,朝陽朝著人世間投下了第一縷陽光,一百零八名龍虎山弟子幾乎在同時心神一震,有腳步聲自遠方響起,似乎在極為遙遠的地方,但是這腳步聲卻沉重如一尊巨人在邁步,每一步落下,都如天鼓擂動,天鐘撞響,有一種洞徹心靈的深重壓迫感。
咚!咚!
又是兩道腳步聲,一道響起時似乎還在百里開外,第二道再響起,就近到了十里之地。
那是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一頭如墨的黑發,清秀且沉穩的面容,一個不過弱冠之齡的青年,卻令得堂堂一方鎮國大宗如臨大敵,即便此時欲拒敵于山腳之下,一干龍虎山弟子,也難抑心緒復雜,他們今日要面對的,是屬于年輕一代的傳奇,古今難覓的年輕神話。
又一步邁出,屬于蘇乞年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龍虎山腳下,距離一干龍虎山弟子,僅僅三里之地。
落地無聲,蘇乞年看前方一百零八位手掌按落在背后劍柄之上的龍虎山弟子,盡皆都是龍虎境的修為,看似于他而今的境界,不過揮手可鎮,但他眸光如炬,分明看出來,這一百零八名龍虎山弟子,與眼前這座巍峨雄奇,如龍虎盤臥的古山名岳,隱隱氣運交織,連成一體,在他們腳下,鋒芒之氣交織,似乎締結成了一方驚人的劍陣,劍意內斂,又隱隱吞吐,噴薄欲出。
有點意思。
蘇乞年微微頷首,龍虎山劍道,如那鎮教絕學《九霄引雷劍》,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掌法也是一絕,素來有掌劍雙絕之名,眼前這座劍陣,也隱隱與九天呼應,蘇乞年可以感到九天之中,先天雷海的躁動。
肌體微微刺痛,蘇乞年可以肯定,這座劍陣不簡單,能夠令他生出感應,這龍虎山在山腳下布下此陣,恐怕更多的,是為了稱量他而今的修為境界。
這一刻,蘇乞年輕輕抬頭,看那數千丈高的龍虎山上,他的目光如刺透了濃密的山霧,落到了那天門峰上,看到了一座莊嚴的大殿,大殿前,一名須發皆白,如有仙風道骨的老道長身而立,一身紫金八卦道袍,手持一桿鎏金蠶絲拂塵,氣質縹緲,道意盈身。
龍虎山當代天師掌教,正霄真人!
“光明龍王有禮。”
龍虎殿前,正霄真人輕笑一聲,老道笑意很溫和,不見半點敵意,語氣溫潤,徑直傳到了山腳下,落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正霄真人客氣。”
蘇乞年嘴角亦浮現一抹微笑,道:“倉促來訪,還望正霄真人見諒。”
“龍王言重了,貴客臨門,龍虎有三禮,還請龍王不吝笑納,請收第一禮。”
天門峰上,龍虎殿前,正霄真人語氣依然溫和,但山腳下,那積淀多時的鋒芒銳氣,卻是在剎那間暴漲,一瞬間不知道膨脹了數倍十數倍,龍虎山前,立時風云色變,九天之上陰云聚,有雷鳴聲沉悶,空氣霎那變得粘稠起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