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界碎片,亂石山。
盤臥能有五百丈高的石獸復蘇,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它驀地睜開一雙深紫色石眼,如有兩片雷霆世界在瞳孔中沉浮,盯住了緩步行來的十六圣子一行人。
“石族,退下!”
有如驚雷一般的精神意志,在十六圣子一行人耳邊炸響。
一群石族年輕高手目光凝重,有人面色發白,這絕對是一頭可怕的石獸,已經在從堪比修行第四境的辟地境尊者,朝著第五境進化,身上已經滋生了幾分與開天境大能仿佛的威嚴氣機,那種精神意志至強至大,透著幾分輪回的氣息。
十六圣子看上去很平和,不為所動,他一頭金紅石發輕揚,每一根石發都晶瑩燦爛,肌體泛著淡淡的金屬光,隱約透發出絲絲縷縷灼熱的氣息。
距離石獸里許之地,十六圣子止步,淡淡道:“吾族血脈誕生的生靈,現在到了回歸吾族之時,臣服歸宗,或者就此消亡。”
一群石族年輕高手只聽得心驚肉跳,這位十六圣子當真是霸道,不容忤逆,面對這樣一頭朝著開天境進化的可怕石獸,也依然如此不客氣,他們可不信,漫長歲月過去,這塊石界碎片殘存的石獸后裔,還能對于本族保持著足夠的敬畏與歸屬感。
轟隆隆!
下一刻,亂石山前,石獸拔地而起,本來盤臥在地,就能有五百丈高,這一下立身而起,則足足高達八百丈,粗大的四肢如四根天柱,獅首揚起,石質的鬃毛飛揚,巨鱷一般的尾巴在虛空中掃動,將真空震裂,生出密密麻麻宛如天溝般的蒼白裂痕。
一股可怖的煞氣撲面而來,那一片片比磨盤還大的石鱗豎起,伴著雷音滾滾,擁有一種驚人的威嚴氣機,壓迫得一群石族年輕高手呼吸困難,心靈都生出了顫栗的跡象。
“吾族只認血脈之主,離開,或者死!”
石獸以精神意志發聲,震動虛空,如天雷降世,令得這片亂石山上方,有黑云壓頂,一條條銀電如龍,將這片荒莽大地照亮,熾白奪目。
“冥頑不靈!”
十六圣子蹙眉,而后向前邁步。
石獸咆哮,如若實質的音浪粉碎真空,一只天狼爪揚起,比石屋還要大,爪刃落下,攪動虛空壁壘,掀起了淡淡的銀白色的漣漪。
空間漣漪!
一群石族年輕高手暴退,露出驚駭之色,果然,這頭石獸已經超出了尋常辟地境的范疇,撕裂虛空,那是開天境大能的領域,尋常辟地境大圓滿的尊者,就算是傾盡全力,最多也就能夠勉強扭曲虛空壁壘,想要引動這樣的虛空漣漪,根本不可能做到。
這一爪之下,雖然未曾撕裂虛空,但稱之為半步開天,則毫不為過。
而今看來,能夠埋葬千余人族年輕高手,這頭石獸的強大毋庸置疑,竟真的打破了血脈桎梏,走上了進化之路。
面對這一爪,十六圣子身不動,一步未退,而平和的眸光中透出了幾分灼熱,眼下他已經可以肯定,這頭石獸的巢穴中,孕育有一絲玄黃母氣,只有玄黃母氣這樣窮盡生機造化的生命源氣,才能夠令其打破血脈桎梏,超越極限,更進一步。
也就在這一刻,念動間,十六圣子抬手,一根能有半尺長的石質卷軸出現在了掌心,以靈石粉末勾勒的奧妙陣紋交織,烙印在卷軸之上,但見其雙手拉動卷軸,連卷面也是灰色的石質紙張,卻如荒蠶絲一般柔軟,此刻緩緩展開,對準了那落下的龐大獸爪。
“那是……唯有開天之主才能銘刻的世界圖!”
有石族年輕高手驚呼,但很快有人搖頭,道:“不對,在這塵封的碎片大地,難以借用外力,唯有己身之力才能動用,哪怕是大能銘刻的世界圖,在這里也會被禁錮。”
也就在這一刻,那展開的石質卷軸上,出現了一道威嚴而年輕的身影。
“赤……赤陽圣王子!”
一群退后的石族年輕高手露出震動之色,沒想到居然是陽鐵師部三大圣王子之一的赤陽圣王子。
難以想象,這一位居然已經能夠銘刻下來世界圖,這該是怎樣雄厚的積累,怕是距離真正開天辟地,也不是很遠了。
赤陽圣王子,看上去并不是很真實,因為非是真身,這是一個看上去體態雄健,面若刀削的年輕男子,一身赤金甲胄,生有猙獰的倒刺,甫一自那世界圖中浮現,就綻放出來一股霸道絕倫的氣勢,仿佛一尊神祗臨世,震得四方虛空都顫栗。
即刻,迎著那石獸落下的天狼爪,這位赤陽圣王子就抬起一只手掌,向上迎去。
有石屑飛濺,那石獸能有八百丈高的龐大獸身,竟被這一掌打得生生騰空而起,橫飛出去,轟隆一聲,如地動山搖,撞碎了一塊數百丈高的亂石,將荒莽大地砸出了一方能有里許方圓的大坑。
好強!
一干石族年輕高手看得目眩神迷,他們心中猜測,這位赤陽圣王子是已經渡過了四道輪回?還是五道輪回?否則僅憑一道世界圖,就想鎮壓這樣一頭已經走在了進化路上,超出了辟地境,已經身具幾分開天之威的強大石獸,怕還沒有這么簡單。
而所謂世界圖,乃是精通陣法的高手,以虛空靈石為陣材,在精心挑選的虛空石料上刻畫而成的空白卷軸,唯有開天境大能,才能夠在這種卷軸上烙印下來屬于自身的世界印記,從而煉成一幅世界圖,可以算是一種秘寶,可以用以護持后人,乃至修為孱弱之輩,是一種護道之寶。
但不論這世界圖有多神妙,能夠烙印銘刻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比得上銘刻世界印記的大能本身。
“臣服,或者寂滅!”
十六圣子手持世界圖,向前邁步,他金紅石發晶瑩,隨風而動,雖然目光平和,卻令石獸自心靈深處滋生一種寒意,這種人將殺機鋒芒都收斂在體內,輕易不顯于外,一旦出手,會比想象中更加凌厲與無情。
石獸咆哮,崩碎深坑,鱷尾如一根天鞭,橫擊虛空,掀起細密的漣漪,又有紫電迸濺,那天鞭驀地繃直,宛如一根紫電石矛,朝著十六圣子洞穿而去。
不可否認,這頭石獸強橫無比,威嚴氣機令不遠處一干石族年輕高手膽寒,不敢臨近,恐怕連那股氣機也未必承受得住,這也更加體現出來,那位赤陽圣王子,到底強盛到達了何等驚人的地步,傳說中的圣禁之王,凌駕于圣禁之上,尋常禁忌,乃至圣禁,只能在開天境之下橫跨一個大境界逆斬強敵,但圣禁之王,卻可在辟地境橫擊開天。
石獸雖強,但那世界圖分明更勝一籌,赤陽圣王子面無表情,并指成劍,劃過虛空,一縷璀璨的劍光,如赤玉一般斬過蒼穹,猶若實質的虛空漣漪,有了沸騰之勢,幾乎要衍化成連綿的大浪,噗的一聲,將那鱷尾所化的紫電石矛斬斷,而后劍光一轉,劍氣成絲,在那石獸脖頸處輕輕一繞,灰色石血飛濺,一顆龐大的獅首就墜落大地,如山岳一般龐大的獸體,轟隆一聲倒塌,將大地砸出數道蜿蜒的大裂痕。
卷軸合起,十六圣子看也不看那石獸殘尸,他如行走在世間的神使,在頒布神靈旨意之后,再次踏上征途。
身后,一群石族年輕高手面面相覷,再看向前方那一位的目光,敬畏之色愈發濃重。
這位十六圣子顯然并不想有人跟隨進入石獸巢穴,命眾人在亂石山外守候,他孤身一人走進山中,玄黃母氣是重寶,不容有失,就算在他陽鐵師部,洞悉虛實者也不是很多,遑論他那諸位兄長已經有所決斷,用這縷玄黃母氣為他筑下世間難尋的先天之基,即便族中一些知曉虛實的年輕高手難抑誘惑,一來,能否降得住這亂石山的石獸,二來,也要好好掂量,能否承受得住他們十六圣子,乃至三位圣王子的鎮殺。
就在那十六圣子走進亂石山片刻之后,一干石族年輕高手有人抬頭,頓時發現了數里外的山丘之上,那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
什么人!
所有人被驚動,看向山丘之頂,那道身影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半點驚惶與錯愕之色,就這樣靜靜注視著他們,眸光平靜,波瀾不驚。
“人族!”
有人蹙眉,精神意志感應之下,不過淬骨小圓滿的修為。
“不要大意。”
一名邁入辟地境的年輕禁忌沉聲道:“這是人族那位光明行者。”
光明行者!
一干石族年輕高手一驚,不錯,近日的確有傳聞,人族中有這樣一個喜歡以斂息功隱藏真實修為的高手,一身粗布白袍,淬骨小圓滿之境,而隕落在其手中的石族年輕高手眾多,就算是年輕禁忌,傳聞也有了數人之多。
“不錯,該就是此人!”
有人點頭,眸光很冷,這個人族喜歡扮豬吃虎,坑殺了他們石族不少年輕高手,就連禁忌,傳聞也有數人遭其毒手,只是這幾日,這一位似乎因為太招恨,收斂了許多,蹤跡難尋,沒想到居然出現在了這里。
“你們,在找我嗎。”
這時,在一干人身前三十丈外,有聲音響起,包括一群石族高手中三位禁忌人物,也不禁瞳孔收縮,盯住了三十丈外,那由虛化實的身影。
好快!
這是一種極速,十分可怕,至少在三位石族年輕禁忌看來,他們遠遠不及。
不過此人當真自負,只他們三位禁忌人物,就算是十六圣子,不動用珍貴無比的血脈之力,也不過略勝一籌,遑論是此人,就算再強,又如何能夠與十六圣子那樣的將血天驕媲美。
“你的膽子不小,敢在我們這么多人面前現身,真當自己是諸位圣子,有縱橫無敵之姿!”
一名石族禁忌開口,目光不善,盯著蘇乞年,覺得這個人族青年太過平淡,這種姿態他很不喜,因為若是真的看中對手,絕對會無比鄭重,而對方這種姿態他很熟悉,在俯瞰一些對手和弱者時,他會比這個人族青年更加平靜,或者說高高在上,根本不屑于表露太多的情緒。
“你的話太多了。”
蘇乞年輕輕搖頭,他的目的是那縷玄黃母氣,這些追隨者,還不值得他重視,念動間,他便勾動了懾魂術,同時觀想辟世之光,遠古天龍的神形顯化,坐鎮神庭,以這種神圣堂皇的意志施展懾魂術,以霸道降服、鎮壓、奴役對手的心靈和意志。
而今,蘇乞年一身精神意志何等強盛與純凈,早已達到了渡過六道輪回的門檻,只是尚未尋到門路,未曾輕易涉足而已,事實上,他在玄黃大地神照己身,比之尋常辟地境尊者的先天意志,還要更加精純凝煉,眼下施展懾魂術,落到一干石族年輕高手的眼中,只覺得天地變幻,沒有半點征兆,一下落入了一片光明、神圣的世界,一頭龐大而未知的龍獸,以龍脊支撐起天空,以龍爪為天柱,定住了天地四極,如日月同輝般的龍眼俯瞰下來,那種威嚴,如跨越了遙遠的時空而來,令他們心靈顫栗,不禁生出一種匍匐在地,頂禮膜拜的念頭。
強如三名石族年輕禁忌,立身在辟地境第二步,但意志修為尚在天人境高等,在融合了遠古天龍神形的懾魂術下,幾乎沒有什么掙扎之力,就心靈沉淪,被鎮壓,降服了精神意志,再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蘇乞年越過身形如凝滯,一動不動的諸年輕石族高手,沒有再看一眼,走進亂石山中。
石獸巢穴。
這是一座巨大的地窟,宛如一口天坑,生長在亂石山深處,不時噴薄而出淡淡的明黃霧氣,透著幾分淡淡的玄黃色澤,有一股蓬勃生機從中透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