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虛空深處。
一座幽靜的石臺上,一身黑袍,看上去豐神如玉的年輕男子靜立著,比夜色還深沉的眸子看向遠方,他生有一頭如墨的黑發,看上去與人族一般無二,此刻雖然靜立不動,但腳下卻隱隱倒映出諸天道海的影子,有道在哀鳴,似乎難承其重。
暗王光滅!
這位來自黑暗界的絕世王者,此時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緩緩轉過身,看向未知的方向,有溫潤的聲音響起,裹挾著幾分復雜難明的意味,輕語道:“光明的傳承者,你終于回來了。”
隨著不斷深入這片白茫茫的虛空,蘇乞年二人陸續見到了幾座石臺,有黑暗諸族的無上生靈,也有三海人龍世家的強者,但大多還未復蘇,甚至見到了一尊消散中的魔族準王,沒能回歸真身,準王體如同風化多年的枯石,一寸寸消散成灰。
顯然,這無空海眼下的造化,不是每個人都能消受的,即便身為無上生靈,也有隕落之危。
蘇乞年二人露出沉吟之色,不知道其他人到底去往了哪一方時空,又處于哪一個紀元,除了蘇乞年之外,西海的準龍王記憶已經淡去,除了一身增長的道與法,什么都記不清了。
“人族圣王!”
半炷香后,有冷喝聲響徹虛空,濃烈的冥死之氣,如一片汪洋涌動,鋪天蓋地而來。
這是一位冥族準王,本就十分強大,位列頂尖,回歸真身之后,再次向上,登上了第二道天梯,甚至他有足夠的自信,等到將此行所悟全部消化,至多不過三年,當可順利踏上第三道天梯。
回應他的,是蘇乞年一只蓋落下來的手掌,難言的威嚴氣機彌漫,壓得這位冥族準王呼吸凝滯,都快要窒息了。
他像是遭遇了一頭洪荒猛獸,又好像一座太古神山崩塌,壓落下來,灼烈的血氣,幾乎將他一身黑暗本源點燃,對他造成了全方位的壓制。
砰的一聲,冥族準王炸碎,在這一掌下四分五裂,被生生拍成一坨肉泥。
近在咫尺,觀摩這位年輕的鎖天傳人出手,西海的準龍王只感到一身人龍戰血沸騰,似乎在與之共振,這位的戰血太灼燙且凝煉了,甚至比之此前界海之巔時,激增了十倍都不止。
數十里外,冥族準王血肉艱難重聚,露出驚懼之色,這年輕的人族圣王身上,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故,居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一掌簡直可怖至極,他像是在面對一位無缺的真王,雖然還有差距,但那至強的血氣,卻在逼近那一領域,那掌壓中蘊藏的威嚴氣機,已經生具了幾分氣象。
戰王路!
他心中不禁浮現出這三個字,但根本來不及深思,蘇乞年又一掌已經蓋落下來,避不開,逃不掉,那掌心彌漫絢爛的光雨,籠罩冥族準王,令他周身的時光不斷倒轉,任憑他如何掙脫,都像是被生生定在原地,四肢百骸都纏上了無形的鎖鏈。
轟隆!
一聲巨響,冥族準王再次炸碎,血與骨飛濺,燃起了熊熊光明火,至暗的本源在蒸發,虛空中響起這位凄厲的慘叫聲,他甚至來不及生出一個念頭,去質疑為何其身中絕道釘,還能勾動道與法。
蘇乞年拍落第三掌,加快了這一進程,無量光綻放,至暗的本源徹底消散,被凈化成空,那凄厲的慘叫聲也戛然而止。
三掌!
僅僅三掌,西海的準龍王眼睜睜看著一位頂尖準王被活生生擊斃在眼前,幾無半分抵抗之力,這位鎖天一脈的年輕準王,再一次向他詮釋了什么叫傾軋一切,這樣的絕強戰力,怕是頂尖準王中,都是毋庸置疑的強者。
甚至他有些好奇,王者路上,到底要登上幾道天梯,才能夠與這位匹敵。
而時至而今,這位西海準龍王哪里還不知道,此前消失的那位塔古準王,到底身在何處,不是未能回歸真身,就是如眼前這被擊斃的冥族準王一般,在被千刀萬剮的南海五龍王之前,就被強勢鎮殺了。
鏘!鏘!鏘!
此刻,一方將要崩塌的石臺上,一頭銀發的老龍王渾身是血,逾三千丈的龐大戰體滿是黢黑的刀痕,他銀發激蕩,秩序劍光如恒陽,照破諸天道海,在這白茫茫的虛空中,宛如升起了億萬顆神陽,而后凝成了一口如黃金澆鑄的秩序神劍,灼烈的劍勢如龍,朝著前方斬落。
山岳般的鬼頭刀揮動,伴著厲鬼嗚咽的聲響,死灰一般的刀光映照出一重又一重地獄的場景,再熾熱的劍勢,在這一重又一重地獄前,也要被凍結,秩序神劍被再次劈飛,劍光虛淡,瀕臨潰散。
“你敗了!”
一身黑色長毛飛舞,比老龍王還要巍峨的厲鬼王露出猙獰的冷笑,森白的眸子卻沉靜無比,看不出半分情緒波動,他盯住了老龍王,露出幾分貪婪而渴望的神色,也是那一位出手,否則即便他此行收獲頗豐,有所精進,想要勝過這位真龍王,也有幾分艱難,遑論此刻將其逼至絕境,哪怕不能立即將其磨滅,但只要將其鎮壓,等此行終了,一頭真龍王熬煉成的龍血大丹,以至陽之力淬煉至暗鬼血,足以令他鬼王體更進一步蛻變,在無上之路上,向前再次邁出堅實的一步。
厲鬼王再次揮動鬼頭刀,湛藍如珀的黃泉之力彌漫在刀鋒之上,他勾動了道果之力,將那口秩序神劍徹底劈碎,余勢不減,朝著老龍王立劈而下。
虛空顫栗,乃至可以聽到諸天道海的哀鳴聲,厲鬼王的腳下,一道古老的長河虛影浮現,湛藍如玉,甚至看不出幾分鬼氣,更有幾分神圣氣韻。
鬼頭刀勢下,老龍王大口咳血,他遭逢了難以想象的大敵,重創之下,竟被這厲鬼王趁虛而入,他堂堂西海龍王,如何看不出這厲鬼王的心思,甚至他有幾分懷疑,那一位之所以最后罷手,并非是不屑出手,而是另有目的。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倒在這鬼頭刀下,平白受辱,四海人龍世家,已經走出了叛族者,身為一位體內流淌著人龍戰血的無上強者,他先是人族,才是人龍世家的后裔,先賢的血與淚不容褻瀆,他要重新點燃,那被南海敖家玷污的人龍戰血。
他還記得,那部分殘存的記憶。
“焚我殘軀,熊熊圣火!”
老龍王長吟,恢宏的語氣鏗鏘,每一寸戰血與戰骨,都燃起了鮮紅如火的虛焰。
也就在這一刻,有清越的刀鳴聲,一縷刀光綻放,似劃破了一切桎梏,破開了一切虛妄,在厲鬼王的無上領域中,生生剖開了一道口子,一條璀璨大道乍現,于間不容發間,橫亙在了老龍王腳下,將其挪移了出去。
清濛濛的光雨灑落,厲鬼王森白的眸子浮現幾分冷意,看向殘破的石臺一角出現的另外兩道身影,語氣冷冽,如十八重地獄吹來的寒風:“兩個準王,也來送死。”
但緊接著,他就挑眉,盯住了那璀璨大道的終點,那一襲白袍的身影上,沉聲道:“你如何掙脫了絕道釘!”
這一刻,厲鬼王不禁有些懷疑,上古道族那老道是否遵守了上古道約,但再念及那一位,他也有些頭疼,不過下一刻,他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仿佛源自血脈,乃至靈魂深處的印記。
森白的眸子劇烈收縮,他看到了一口缺角的烏黑瓷碗,像極了族中那幅殘破的石刻圖,以及一段殘缺不全,被刻意掩埋的無上戰史,涉及了一位疑似有污點的祖宗。(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