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足下那如金玉琉璃的土地,倏爾映照出一條白茫茫的偉岸長河,蘇乞年看到了自己,立在這條偉岸長河上,宛如滄海一粟,隨著激流動蕩,就快要被淹沒吞噬。
“命運天翼!”
蘇乞年凝住了目光,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一刻,九縷休命刀光,連同九道光陰真身,被兩股九色颶風悍然撕碎。
每一寸毛孔都在輕顫,肉身諸天都在搖曳,隨著這九色颶風席卷而至,蘇乞年只感到己身氣運如風中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而腳下映照的那偉岸的命運長河上,屬于他的身影,也已經被蒼白如紙的命運河水吞沒了大半。
這一刻,或許連萬分之一個剎那都沒有,又好像過去了漫長的歲月,這種紊亂的時序,令得戰王齊天繃緊了目光,別說是蘇乞年,哪怕是他,只是觀摩那九色颶風,隔著神魔角斗場,依然感到一陣心悸,這股恐怖的殺伐,涉及了最神鬼莫測的命運,就算是大成王者,也要提起十二分的心神。
“命運天翼之下,一切都要腐朽,一切都要成灰,沒有誰能夠違逆命運的洪流!”
炎蛾一脈的老嫗喃喃自語,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上古皇蝶的偉力,她炎蛾一脈,事實上就曾經得承了羽化皇蝶一縷極其稀薄的血脈,即便如此,在成王之后,也會迎來一次前所未有的蛻變,足以與鯤鵬、饕餮這樣的皇脈比肩,不落絲毫下風。
這是禁忌血脈,不容于世,但在炎蛾一脈的老嫗看來,更像是遠古天妖的另一種生命延續。
而看著席卷而至的九色颶風,蘇乞年的眸光,卻是前所未有的熾盛起來,不復之前的沉靜,玄黃道心在轟鳴,宛如一顆天陽在沉浮,與先天純陽之體共振,映照肉身諸天,漫天星辰都在發光,這其中,同樣有命運的光輝在閃爍。
不滅的純陽氣息迸發,若琉璃金玉的先天純陽之氣如億萬縷神曦,自蘇乞年的每一寸肌體中噴薄而出。
這一刻,他道心通明,光明映照,屬于先天純陽之體的根源之力再次涌動,群星共鳴,一股難言的排斥之力生衍,足下那映照的命運長河上,屬于他的倒影如天龍出水,扶搖而上,一下掙脫了洶涌的命運長河,他立在原地,任憑兩股九色颶風臨身。
轟隆隆!
九色颶風嗚咽,臨身的一刻卻仿佛化成了最猛烈的宇宙風暴,九色迷蒙的風刃比天刀更鋒銳,介于虛幻與真實之間,斬的不僅是血肉體魄,更是精神意志,乃至更加深層的根源物質。
但蘇乞年立在那里,卻好像成了一尊不朽不滅的神像,雖然還處于諸天之內,卻身神與天斷,自成一界。
這一刻,他諸法不加身,不可截斷,不可禁錮,即便是這命運天翼扇動的九色颶風,也不能撼動其分毫,那股不滅的氣韻,令羽化皇蝶琉璃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現出一分驚容,顯然如這位神圣妖女,也沒有想過,蘇乞年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硬撼她的命運天翼。
咔嚓!
荒莽大草原上,炎蛾一脈的老嫗足下的大地開裂,荒極陣紋在瓦解,她心神劇震,難以相信眼前這一幕,別說是未成道者,就算是成道者,又有幾人能夠擋住命運天翼的侵蝕,那可是命運的顛覆之力,屬于羽化皇蝶一脈的根源神通,居然就這樣被硬生生接住了。
“不可能!該死!那股不滅的氣韻到底是什么!”這位炎蛾一脈的老嫗簡直要失心瘋了,一點也沒有無上王者的氣度,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精神逆亂的瘋子,即便同為一族,幾位饕餮族的王者也不禁移動腳步,保持了一段距離。
此時此刻,諸族無上生靈的神情,都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這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第一次見到這位年輕的人族戰王傾力出手,遠比他們得到的消息,與猜測中還要更強不知凡幾,就算是一些大成王者,也沉默不語,四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依然沒能將這位埋葬,反而磨礪其身,更像是一場盛大的熬煉,令其更加強大。
念及以后諸族,要面對這樣一位可怕的年輕無上強者,諸族無上生靈心緒就無比沉重,這樣的人物一旦成道,哪怕是最普通的七界戰王成道,別說是大成王者,怕是絕世王者都有敵。
對于人族這個紀元,還從來沒有哪一個年輕后輩,令諸族無上生出如此的焦慮,但他們不得不面對現實,其羽翼已豐,只是觀摩這一戰,便可以知道,諸族大成王者,或許可以勉力壓制這一位,但也勝算不大,磨滅更不可能,如此一來,唯有絕世王者,方能以一己之力將其鎮壓。
但絕世王者何等稀少,放眼諸天,就算是一些排在前列的強族,舉族之內,怕也不會超過十指之數,每一個,都是帝路上有力的角逐者。
雖然大成王者亦可踏上帝路,但相比于絕世王者,成帝的把握就要小了十倍不止,有人曾經縱觀無上戰史,進行過估算,百位大成王者,至多有一人成帝,而十位絕世王者,至少有一人成帝,相比于大成王者,絕世王者更像是王者境更高的果位,每一個,對于諸族而言,都是一個紀元的希望之種,輕易絕不能折損。
如此一來,錯過今日,再想要獵殺這位年輕的人族戰王,只會隨著年月的流逝,愈發艱難,且要付出的代價,也會超出諸族的想象。
神魔角斗場。
沐浴在九色颶風中的蘇乞年動了,他像是一頭掙脫了枷鎖的天龍,腳步邁動間,整個神山之巔都在劇烈搖晃,與此同時,一口赤金戰刀自其眉心中墜落,那是屬于他的意志戰刀,此刻隨著其催動不滅境,身神自成一界,赤金戰刀不朽的鋒芒中,也透發出一股不滅的氣韻。
那不朽的意志鋒芒,也仿佛與天地隔斷,蘇乞年不動,諸法不加身,不可截斷,而隨著其揮動意志戰刀,一股古拙的赤金刀光,晶瑩若琉璃,諸法亦如裂帛般,被撕裂開來,仿佛可以截斷一切,破入那九色曦光中,與那羽化皇蝶的九色天翼猛烈碰撞。
哐!哐!哐!哐!
兩人閃電般交手,命運天翼極速震顫,九色颶風如潮涌,一丈來高的羽化皇蝶夢幻且迷離,在真實與虛幻間閃爍,但蘇乞年的意志戰刀,卻更加鋒芒無儔,一刀又一刀,將那洶涌的九色颶風剖開、斬碎,勢如破竹,乃至與那虛無不可見的靈魂觸角交擊,漸漸的,人們發現,那羽化皇蝶離開了原地,在如潑墨般,無物不破的不朽鋒芒下后退。
羽化皇蝶,被壓制了!
這一下,不僅是炎蛾一脈的老嫗,就算是幾位饕餮族的王者,也露出了錯愕,乃至震動之色,那一位,在羽化皇蝶中,都算是皇脈嫡血,雖然才剛滿二十歲,尚未達到完全體,但以靈魂觸角與命運天翼之力,哪怕是尋常初入大成領域的王者,也要暫避鋒芒,是注定了要無敵于世的存在,成帝于其而言,不過是年月的長短罷了。
誰能壓制羽化皇蝶,恐怕就是年輕時代的諸皇,都未必能夠做到,否則這一脈也不會絕跡于上古,成為不可追溯的禁忌存在。
但現在,這一幕卻真實發生了,由不得他們質疑,扇動的命運天翼,也不能顛覆那年輕的人族戰王的命運,令其腐朽成灰,還有其一身不朽意志,竟凝成了意志戰兵,這到底要多隆重的氣運眷顧,諸王都少有凝成雛形者。
戰王齊天深吸一口氣,雖然緊繃的心弦終于松弛了,但還是不禁生出無限慨嘆,戰王路上,這個紀元,鎖天一脈似乎遠遠走在了戰皇殿前方。
不僅有一位當世唯一的蓋世戰王,還有一位踏上了祖血之變,年輕的帝路戰王,絕世王者不出,這諸天浩瀚,當可橫壓星空,睥睨八方。
鐺!鐺!鐺!鐺!鐺!
而此刻,神山之巔,蘇乞年一身戰意攀升至此生的最絕巔,三重神藏大竅齊開,屬于第四重神藏大竅的一萬兩千枚不滅體符文也熠熠生輝,熾盛到了極點,隱約間,他聽到了連綿的破碎音,那是屬于戰王路的第七重界限,隨著他一身精氣神極盡沸騰,先天純陽之體的根源之力涌動,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紋,有絲絲縷縷難言的晶瑩血氣滲透而出。
蘇乞年身上,原本已經攀升至極顛的氣息再次高漲,意志戰刀鏗鏘而鳴,晶瑩古拙的刀身上,遠古天龍神圣的虛影浮現,化作圖騰,烙印在刀身之上。
一縷赤金刀光,晶瑩若琉璃,卻又沉靜無比,截斷一切,足下如鏡的土地上,那命運長河的倒影裂開,被一分為二,命運的河水,再次生出了分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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