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
不是什么天道之劍,諸天之劍,而是以身為天,以劍為身,這樣的天劍斬出,諸天滅而我不滅,萬法皆可破,一劍祭出,萬劍俯首。
這也是天劍之境的神意所在,不過關于天劍的修行法,還需要得到天劍境中昔年的天劍意志認可,方能得到傳承,否則即便參悟了天劍之境,也未必能夠展現出昔年無上劍帝的天劍之威。
“可惜了。”老人看著蘇乞年,露出一分惋惜之色。
蘇乞年明白,老人可惜的是,他所參悟的不是劍道,而是刀道,否則當可繼承其天劍,成為其隔世傳人。
“晚輩不是前輩要等的人,”蘇乞年認真道,“不過,我道不孤,前輩為先行者,晚輩感悟天劍之境,修行路上,已迷霧淡去。”
老人朝著蘇乞年微微頷首,而后消失不見。
天劍之境。
在崖巔之上,那位當世天殺劍劍主的注視下,蘇乞年在短暫的駐足閉目之后,重新睜開雙眼,抬腳邁步,有清晰的足印在天劍之境留下,卻并沒有激發出絲毫異象。
什么!
天劍崖八方荒莽之中,無數劍道強者露出驚容,這一幕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天劍之境留下自己的印記,而未曾激發天劍之威,他們可以肯定,年輕的鎖天戰王并未動用無上之力,而是以磨道者的身份,進入天劍之境。
難道其領悟了天劍之境?
“不可能!”
一群散修游俠中,那拄著斷劍,披著獸皮袍子的中年人搖搖頭,眉頭深鎖,天劍之境,怎么可能被一個未曾參悟劍道的外人領悟,但觀此刻天劍崖上的異樣,天劍之境分明又認可了這一位,竟然允許其留下印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為剛剛重塑人劍、地劍兩境,所以得到了天劍崖中劍帝意志烙印的認可嗎?所以天劍之境,也任由其施為。
太古怪了!
此刻,荒莽之中,很多劍道強者都接受不了眼前這一幕,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天劍之境,居然被人留下了印記,而不少無上生靈,也都蹙起眉頭,他們看不透年輕的鎖天戰王,哪怕是無缺的真王也不例外,這要是放在過往,短短數十年,達到這種境地,他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這違背了力量增長的規律。
但在當今的亂世中,只能說,一切皆有可能。
天劍之境中,蘇乞年一步一步登臨崖巔之上,每一步,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跡,在這里,蘇乞年沒有保留,將自己的刀道留下,留下了他自己的刀境,他并不憂心,有人能夠從中尋到自己的破綻,那只會令他在未來變得更強,也并不擔心,有人從他留下的足跡,參悟出強大的刀道鋒芒,卻為惡一方,乃至背棄人族,刀境中有他留下的神意與精神,可以說,是他當下休命刀的巔峰之境,心術不正,是領悟不了他刀境中的真髓的。
蘇乞年登臨天劍崖巔,也就在其最后一步落下,如山的滿月行至中天,浩瀚的太陰月華灑落,黢黑的孤崖之上,頓時籠罩了一層清輝,而蘇乞年,與年輕的天殺劍劍主的身影,在荒莽中的八方強者看來,仿佛被墨筆涂抹在了圓月之上。
孤崖、倒影,滿月,還有荒莽中蒼涼的風在呼嘯,這一切勾勒成了一幅令人難以忘卻的決戰畫卷。
只是,年輕的鎖天戰王從人劍境走上天劍境,天劍崖巔那位年輕的天殺劍劍主,就顯得有些黯然失色,高下立見。
“十年了,你沒有突破九界之境,但我能感覺到,你更強了。”白發在月光下輕舞,年輕的劍者起身,手中那口烏黑如墨的長劍入手,斜指崖巔,他語氣幽冷,卻很鄭重,“你果然不是一個駐足不前的人,雖然十年前,我沒去觀戰,但相比于靈石留影中,你更強了不止一籌。”
“那你還要出劍嗎?”蘇乞年平靜道,“九極蛻變之路未必不能靠自己走通,但靠挖先賢的骨血,肯定不行。”
這就像當年他穿越時空,來到近古第三紀元,深入黑暗極淵,潛入黑暗天牢時一般,那眾多的人族先賢,寧愿點燃殘魂,也要為他阻隔大敵,開辟生路,這是舍生取義,但若是他強行點燃眾多殘魂,為自己博取生路,還要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變得更強,守護人族,那是無恥!
先賢愿意付出,那是先賢的德行。
主動去挖先賢的骸骨,那是無恥!
不能為了變強,就讓無恥變得理所當然,還質疑他人的頑固不化,不知變通,以大義德行壓人。
那是心術不正!
一個心術不正的種族,遲早會走上滅亡的道路,這在蘇乞年后世所在的古中國,歷史上有無數明鑒,革鼎需要流血,撥亂反正要刮骨療毒,沒有足夠的痛,何以得新生。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所有人都在爭渡,不只是我人族,異族也是如此,你不變強,就會滅亡,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年輕的天殺劍主搖頭道。
“亂世中,無上體質的路,不該如此。”蘇乞年語氣微冷,“沒有什么不得已,污濁了戰血,沾染了先賢骨血的戰意,以后還能否堅凝不催,無上體質,不是全部的未來,不怕諸族環伺的人族,就怕折斷的脊梁,變黑的戰血,墮落的戰意,這是腐朽的開端。”
“你管的太寬了!”年輕的天殺劍劍主眸光幽冷。
“不是我管的太寬,強者都不能明正己身,為弱者指引方向,那只能是空有力量的軀殼,當我們這一輩老去,還能指望后代成長成什么樣子。”
蘇乞年語氣很沉,早年,他沒有力量,無法改變什么,只能在風雨中摸爬滾打,卻也依然堅守著他所認為,無論何時何地,怎樣的境遇,都不能拋卻的底線,他深知,若是一方強者走錯了路,會給世間帶來多少狂風驟雨。
隨著生命層次的不斷進化,掌握的力量越來越強,他愈發感受到肩頭的沉重,人族修行,獲得力量,不只是為了延年益壽,更是為了生存,為了守住無數紀元以來,眾多的先賢為后人留下的凈土。
道理重復千百遍,可能有人厭煩,但力量需要束縛,在蘇乞年看來,力量支撐起道理,但道理也為力量指引方向,當力量的獲得,失去了道與理,也將是混亂的開端。
他走的是休命的路,革天命,革己命,悟的是堂堂正正的光明之道,真正的強者,沒有肩頭的沉重,哪能撐起天地的脊梁,我獨善其身,你獨善其身,他獨善其身,陰暗邪祟,終將滲透這片被無數戰血澆灌,才有今日豐沃富饒的大地。
“看來,今天這一戰無法避免。”蘇乞年倏爾輕吸一口氣,語氣重新變得平淡,“既然如你一般的無上體質,不愿受到束縛,那蘇某只能行雷霆手段,這世間惡名,可以盡歸蘇某一身,但污穢的力量,必須被凈化!”
“你以為自己是誰!要除魔衛道嗎!”年輕的天殺劍劍主冷冷道,“我只知道,力量鎮壓一切,才能守住一切,其他都是空談,只有力量才是根本,浩瀚星空中,有力量才有道理!才能威懾諸敵,獲得生存的沃土。”
“道不同,不相為謀,出劍吧。”蘇乞年淡淡道。
在他看來,這些年輕的無上體質,已經被暴漲的力量迷失了雙眼,光靠言語,是無法說得通的,就像其說的那樣,浩瀚星空中,的確唯有力量才能鎮壓一切,有力量才能彰顯道理,若有一天,需要獲得強大的力量,才能守住這片土地,他也可以焚燒戰魂,乃至一切精氣神,只為得到強大的力量,斬滅諸敵。
但這力量,要來得干凈,可以奪取機緣造化,可以是斬殺異族所獲,如是必要時候,即便是損傷根基,短時間內獲得暴漲的力量,也沒有人會詬病,但刨墳挖墓,玷污先賢骸骨,以這樣的力量即便他年在劫數中勉強守住了族土,也不如被滅族來得光彩。
至少人族這么多紀元過去,抗擊百族,留下了諸天最灼燙的戰血,最不朽的戰意,人族的脊梁,銘刻在歲月長河中,曾令諸族膽寒,莫敢直視。
這一刻,年輕的天殺劍劍主揚起了手中的天殺劍,這是昔年星宿宮那位初代絕世劍王留下的傳承之劍,秉承了一代絕世劍王的意志與鋒芒。
面對強大的鎖天戰王,年輕的天殺劍劍主沒有猶豫,直接勾動了手中傳承的絕世王劍,哪怕以他眼下的修為,還無法解封完整的天殺劍,但也足以令他一身天殺劍勢,以十二成的偉力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