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殿內。
“沒想到,我人族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物。”
有感嘆聲響起,卻是第一刑天的身影,在殿內浮現,他露出幾分不可思議之色,道:“他提前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所以先一步離去了。”
“時空禁忌不可推演,不可鎖定,此子的領悟,已經臻至秩序化境。”
蘇乞年則搖頭道:“他就是個瘋子。”
第一刑天走到他身側,與他并肩而立,卻是輕笑道:“連人族血脈都斬去了,的確是個瘋子,不過還有執念,就不算是徹底的瘋癲,這個世上,就怕別無所求,只要還有所求,就有破綻,無論這破綻是大是小,總有曝露的一天。”
“就怕曝露的那天,世界都被他顛覆了。”蘇乞年淡淡道。
“看來你對他很有信心,”第一刑天瞥他一眼,饒有興致道,“說起來,你這些故人與老鄉,可一個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方水土,才能孕育出你們這些人。”
蘇乞年面色微黑,道:“為什么我感覺這不是什么好話。”
“相信你的直覺。”第一刑天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身影也隨即虛淡下去。
這一刻,蘇乞年總算明白,為何大師兄與這一位不對付了,要不是還打不過,動靜太大,他很想掄動原始拳印,對著其腦門狠狠來上那么一下。
平復下心緒,蘇乞年念動間,那拇指大的天柱碎片在掌心浮現,這天柱碎片得到了當世戰皇的認可,五大刑天也都觀摩過了,但出乎預料,無論是當世戰皇,還是五大刑天,都沒有要他將這天柱碎片交出去,甚至制止了他開口。
按理說,承諾的是戰皇殿,而戰皇亦與其他四位人皇有所溝通,天柱碎片再由他掌管,就不太合適了,唯有五大人皇,才有資格把持這通往天路的路引。
蘇乞年明白,這是五大人皇的胸襟,還有五大刑天,在這些真正屹立在人族最前方的強者眼中,或許機緣造化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們更愿意看到族內有繼任的強者崛起,成為與他們并肩,乃至更勝的存在。
隨即,蘇乞年將這塊天柱碎片納入了肉身諸天。
陽和的天界清氣源源不斷地溢出,被蘇乞年壓抑著,滋養著戰體天地,不得不說,真正的天界清氣,所蘊藏的哪怕是同樣濃烈的生機,其純凈,以及其中所擁有的活性,都遠非當世星空下的生靈可以想象,那股永恒的氣韻不斷散溢,與肉身諸天共鳴,身為先天純陽之體,蘇乞年分明感到,一身純陽氣息愈發純凈。
更重要的是,隨著天界清氣的滋養,萬道星辰,哪怕如光明心與封鎮大星,也只是凝成實質,但現在,卻漸漸生出了一分真實感,肉身諸天像是擁有了某種生氣,不再死氣沉沉,或者只是被蓋世戰體的濃烈生機籠罩,而剖開外殼,內里卻一片死寂。
這種真實感,并未給他帶來實質上的戰力提升,但蘇乞年分明感到,這方諸天在他的眼中,隨著時月的流轉,變得愈發明晰。
而這塊天柱碎片中蘊藏的天界清氣并不足以洗煉他的蓋世戰體,是以更多的,蘇乞年是借以參悟那股永恒的氣韻,這或許是這塊天柱碎片,除了指引天路所在之外,蘊藏的最大的造化,即便不是終極的永生之秘,也是昔年遠古天界的根源之力。
那是……
倏爾,蘇乞年挑眉,隨著天界清氣的不斷滋養,在愈發純凈的純陽之氣映照下,他以不滅的精神意志觀照己身,竟發現了不少細微的裂痕,這該是他過往歲月里,無論是大幅度的躍遷破境,還是與人生死搏殺留下的諸多暗傷,一些隨著他生命進化而愈合,一些隨著他精神意志的蛻變,以及對于肉身戰體不斷變強的掌控,被發覺后進行了修補,還有一些極細微的裂紋,不說肉眼無從察覺,就算是精神意志也無法洞悉,它們深藏在生命的根源之地,或者說,需要更強的神覺,更強的生命層次,才能夠挖掘出來。
而現在,他無論是一身修為還是精神意志,都沒有實質的增長,卻映照出了這些暗傷,這才是參悟永恒的開端,只是一塊天柱碎片中蘊藏的天界清氣。
哪怕身為后世之人,蘇乞年也隱約明白了,為何遠古年間,無數人都想進入遠古天界,成為天界生靈,不說那里是無與倫比的修行圣地,諸神的居所,日夜在天界清氣的滋養之下,即便不能長生,也能夠令生命本質慢慢蛻變,活過漫長的歲月。
深吸一口氣,蘇乞年愈發感受到體內那塊天柱碎片的沉重,相信當世戰皇在觀摩這塊碎片時,不會察覺不到這一點。
下一刻,他定住心神,既然承了情,就不能辜負眾人的心意,他念動間,肉身諸天內,不滅體宏大的誦經聲響起,原始戰血涌動,伴著純陽氣息,化作億萬縷涓涓細流,滲透進入戰體天地的每一寸角落,循著不滅意志的指引,開始滋養、修補那映照出來的諸多暗傷。
不知不覺中,這半年之期的最后一天也過去了。
辰時,當大荒的第一縷陽光映照進肉身諸天,蘇乞年渾身一震,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晶瑩的微光,像是晨曦時分,天邊的飛白,那是黑暗過去,光明到來之前的預兆。
雙眼緩緩睜開,蘇乞年長吐一口濁氣,帶著幾點灰色的物質,竟將身前的虛空都腐蝕了,墜落進混沌之中。
這一天一夜,他收獲不小,不僅將諸多暗傷修補愈合,暗傷盡祛之后的肉身諸天與精神世界共振,竟再次逼迫出來他體內的部分雜質,如果說天界清氣中蘊藏的是永恒的物質,那么此刻他體內排出的灰色物質,就象征著死寂與歸墟。
一種前所未有的圓滿無瑕感涌上心頭。
甚至蘇乞年隱約有所把握,即便他眼下所求的是水滿自溢,也距離不是很遠了。
而此刻,那天柱碎片中的天界清氣也還有不少,對于蘇乞年而言,這些天界清氣,更多的,是為他指引生命進化的方向,是對于生命本質的一種熬煉,并不會令他很快獲得巨大的戰力提升,但相比于當世的星空諸族生靈,現在的他,無疑更加貼近永生之路的方向。
該出去走走了。
此前所有的心神,都被那青衣少年牽扯了,他并未關注這一個多月來,玄黃大地眾人的變化,也因為巡天印并未有全面復蘇的時候,顯然還沒有遭遇過超越無上王境之上的兇險。
但第一刑天此前的調侃,卻讓他上心了,顯然那一位是知曉了什么,否則不會輕易開他的玩笑。
果然,走出巡天殿后不久,蘇乞年就從一些戰域弟子口中,得到了一些令他始料未及的消息。
大漢天子,以一口赤霄劍,斬斷了東荒一支潛藏的掘墓人孕育的氣運至寶雛形,致使氣運反噬,那孕育氣運至寶之地的洪極大陣崩塌,一下埋葬了數百位掘墓人,其中不僅有數十位神圣,更有三位準王,一位真王。
景唐女武皇,掌摑了北荒一位帝女,藥爐扣頂,將其懸在了古城墻上,并以驚絕人間的命運殺伐,抵住了那帝女護道人,一位頂尖準王的鎮壓,拖延了整整半炷香,方才全身而退。
這也驚動了五荒大地斷命師一脈,所有參悟命運禁忌者,都是天生的斷命師,無論是否選擇踏入這條路,都會得到一份斷命師傳承。
開始,蘇乞年以為景唐女武皇已經算是頂天了,卻沒想到,接下來聽到的,更是讓他心神震動,就在十日前,真臨劍圣于南荒,以御劍術橫跨三百萬里,立劈了一位劍圣,原本一位劍圣于廣袤的五荒大地而言算不上什么,但是重要的,是這位劍圣的身份。
通淵劍圣,不僅位列圣境絕巔,有一劍成陣的美譽,更是一位絕巔的陣道大師,除此之外,其還是劍帝通明的一位族兄,雖非嫡親,但關系很近,這十日過去,劍帝通明雖然未曾開口,但其所在的帝族,近日已經有數位準劍王走進了南荒。
蘇乞年蹙眉,留底刻印并非是為了掀起人間動亂,諸天命在玄黃大地都是威凜一方,乃至鎮壓一國的存在,對于大勢與人情世故的把握,都要比他更勝,他相信,能夠令真臨劍圣橫跨三百萬里,還要將之斬落在劍下,一定有著非殺不可的理由。
不過,劍帝通明畢竟于他有恩德,無上劍令在過往的歲月中,不知為他震懾了多少大敵,就少有不忌憚一代劍帝的,現在,既然牽扯到了劍帝的族兄,那么這當中的糾葛,是他首當其沖要了解的,到時候是非曲直自有公斷,他也相信,劍帝通明十日過去,都未曾開口,也一定是在等待。
身為巡天殿主,戰皇殿第一巡天,劍帝在等他的交待。(求訂閱,感謝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