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拇指大的石片,卻仿佛比星河還要沉重。
除了人間諸帝之外,哪怕是二師兄祁清等戰王,都小心翼翼自戰體天地內取出,落在這絢爛的彼岸沙灘上,因為實在是太沉重了,只憑肉身體魄,他們根本拿不動。
“這到底是什么器物的殘片。”
第一刑天蹙眉道,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另一個自己的生衍,多半與這灰色石片有著很大的關系,但毫無疑問,此前他們都已經有所嘗試,但根本無法撼動,也無法勾動,此刻隨著青衣少年開口,眾人相視一眼,或許可以再次嘗試一番。
青衣少年不語,只是將掌心的灰色石片拋出,落入蘇乞年手中,淡淡道:“若無法成行,記得還我。”
蘇乞年眸光落下,不需要多言,從那諸多灰色石片出現的一刻,他就感到了掌心的石片的躁動,那是一種渴望,更像是一種眷戀,原本宛如死物的石片,似乎在剎那間擁有了靈性,誕生了生命。
沒有猶疑,無論是人間諸帝,還是大師兄洛生幾人,抑或是玄黃諸天命,都以各自的方式,將獲得的石片拋給蘇乞年。
不需要蘇乞年動手,這一枚又一枚灰色石片彼此締結,契合無間,竟化成了半面殘鏡。
不過巴掌大的半面石鏡,看上去古樸無華,流溢出淡淡的混沌氣,但不同于眾人所見的混沌虛空,這混沌氣亦晶瑩若琉璃,看上去并不灰蒙蒙的,反而有一種返璞歸真的瑰麗,光是凝視,就令人間諸帝都感到了一股可怕的沉重感,這是直達精神層面的壓迫。
但蘇乞年卻不禁蹙眉,這半面石鏡上裂紋交織,顯然即便是重聚,也不能立即恢復如初,很難想象,這連休命刀也斬不破的灰色石片的本體之器,昔年到底是如何支離破碎的。
更重要的是,蘇乞年總覺得,這半面石鏡,像極了昔年他身在近古第三紀元,在那橫亙在黑暗極淵前的補天宮中,所見到的那由人皇燧人氏留下的古器。
同樣是一面石鏡,同樣古樸無華,也同樣密布有斑駁的裂紋,當初,蘇乞年也曾覺得,這石鏡與師父當年為他打開時空路,送他回到后世的那面石鏡有些相像,只是師父手中的那面石鏡只有一道裂痕。
不過,眼前這半面殘鏡,似乎又有所不同,氣息有些迫人,流淌恐怖的混沌氣,即便是戰帝之身,蘇乞年竭盡全力,也不過勉強托住,可以想象,這半面石鏡到底有多沉重,恐怕以尋常無上大帝的體魄,都未必拿得動,不用說駕馭,就這么半面殘鏡砸落下來,就算是帝身也扛不住。
“古往今來,以鏡為器并不多見,古老神話中,遠古年間,是否存在這樣一口神器?”第一刑天挑眉,關于遠古的記載實在是太缺乏了,哪怕是神話也殘缺不全,是以即便此刻看到這半面殘鏡,也無法追溯起源或來歷。
人間諸帝沉吟思索片刻,彼此相視一眼,也都紛紛搖頭,在古史上,的確有幾面鏡子,但能達到帝兵層次的,都寥若晨星,若說真正舉世聞名的,浩瀚星空,幻族就有一面幻天鏡,這是初代幻族皇者的承道之器,傳聞中這幻天鏡,連諸天都能夠幻化,命運都能夠欺瞞,但可惜無盡歲月過去,雖然依舊存世,但早已殘破,在無數紀元的大戰中,被歷代人皇毀去了大半。
除此之外,昔年人皇燧人氏,傳聞手中也有一面石鏡,但真正見過這面石鏡全面復蘇的,上古蠻荒末年,哪怕是異族皇者,也都塵歸塵土歸土,沒能留下半分記載。
后來,這石鏡傳說幾經流轉,自近古第三紀元之后,古史上再無痕跡,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一念及此,有大帝目光輕輕掃過蘇乞年幾人,傳說那位鎖天禁忌在世時,手中就有一面石鏡,雖然也殘破了,但遠沒有這般支離破碎,更有涉足時空的無窮偉力,浩瀚星空之初,罕有一次出手,曾以一道鏡光,將一位神族絕巔大帝生生從星空下抹消,連那一世的神皇都驚動了,但最后不知為何不了了之,而今卻明了了,不是不想過問,而是那一世的神皇心存忌憚。
卻不知道,那位鎖天禁忌手中的那面石鏡,與這半面殘鏡相比如何,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能否通過這半面殘鏡,知曉未能登臨彼岸的那幾人的下落。
略一沉吟,蘇乞年嘗試以永恒戰血勾動這半面殘鏡,卻沒有得到半分回應,甚至他勾動的永恒戰血也被截留了,那殘鏡像是一口永恒黑洞,吞納一切能量物質,卻不見半點異象。
緊接著,蘇乞年又進行了幾次嘗試,無論是靈石之王,還是靈藥,這半面殘鏡都來者不拒,像是一頭貪婪的饕餮,根本沒有滿足的時候,最后,蘇乞年收手,朝著諸帝搖搖頭。
接下來的半炷香,一干人間大帝以他們的方式不斷嘗試,但最終都沒有什么兩樣,眾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半面殘鏡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以諸帝的付出,就算是尋常無上大帝的身家,都遠遠不止了。
第一刑天忍不住抬手握住背后的石質斧柄,捏緊又松開,松開又捏緊,幾次輪回之后,終究還是把手放下。
他怕忍不住一斧頭劈碎這殘鏡之后,永遠無法洞悉真相,也失去了解救陷落的眾人的機會。
“走吧。”暮雨大帝冷冷道,要不是有所顧忌,諸帝掄動人皇兵器,就不相信奈何不得這貪婪的殘鏡,甚至他們懷疑,這殘鏡有靈,并非只剩下本能,只是不想搭理他們。
青衣少年與蘇乞年相視一眼,前者聳聳肩,而后抬腳邁步向前行去,既然那灰色石片已經凝聚成半面殘鏡,他也沒有了索回的意思。
半炷香后。
蘇乞年瞳孔收縮,絢爛的彼岸沙灘上,他再次見到了殘破的天碑,還有那被分尸,已然石化的兩名彼岸守將,唯一不同的是,這兩名彼岸守將并非是他在幻象中見到的那兩位,也不是昔年隔著時空,登臨彼岸時見到的那兩位。
“塵封的天界,當真沒有活著的生靈了嗎?”青衣少年輕語道。
復行數千里,依然空空蕩蕩,蘇乞年與第一刑天等諸帝相視一眼,不斷提速,乃至河洛大帝與大師兄洛生聯手勾動虛空陣力,裹挾著玄黃諸天命而行,他們走出了彼岸沙灘,走進了一片神圣的琉璃凈土,與蘇乞年曾經身陷的幻象中同樣一般無二,這該是屬于那光明神國的疆域。
只是這里雖然神圣浩大,天界清氣濃郁,但那蓬勃的生機缺少活力,像是沉寂了無盡歲月,似乎隨著蘇乞年等人的到來,方才有了歸宿,那彌漫虛空的天界清氣,對于活著的生命體,展現出了驚人的親近。
隨著眾人不斷深入下去,諸帝的臉上,也漸漸浮現出肅容,這一路上,他們見到了倒塌的巨宮,浮空的殘破天闕,枯萎的天藤,干涸的圣河,看到了殘甲與斷兵,唯獨不見半個活著的生靈,甚至連骸骨也沒有半塊。
“見鬼了!諸神黃昏,那些普通天界生靈呢?難道也絕種了嗎?”第一刑天沉聲道,“哪怕絕地天通,以這里濃郁的天界清氣,只要是活著的生靈,一定壽元綿長,任何種族在這里,一定可以開枝散葉,擁有龐大的族群。”
“難道當年,諸神黃昏,也伴隨著天界的驚變,所有的活著的生靈都絕滅了,現在的天界,只剩下一具空殼?”這是河洛大帝沉吟道,他手中那塊黢黑的先天河圖在掌心沉浮,他在感應這片天界虛空,嘗試推演一些什么,但很快又搖搖頭,似乎不同于浩瀚星空,這里的一切靈機都是混亂的,哪怕他已經無限逼近了陣道大宗師的領域,也無法把握天機變化。
“可惜,若我躋身大宗師領域,借助先天河圖之力,或許能夠追溯到一些東西。”
河洛大帝掌心合上,輕嘆一口氣,這里畢竟不是浩瀚星空,不是熟悉的諸天之下,甚至在這天界把握諸道,總覺得與浩瀚星空里有所不同,似乎隔著一層薄薄的紗霧,至于根源,即便身為大帝,也無法洞徹這陌生的天地,畢竟是曾經的諸神的居所,這里隱藏了多少未知的大秘,放在過往,他們連神話都只是一知半解,現在能夠登臨彼岸,踏上天界,已經是驚世駭俗了。
半天之后,眾人立在了一片崩塌的圣土前。
說是圣土,因為這里的天界清氣,都夾雜著神圣光明的氣息,連綿的天闕,哪怕只剩下殘垣斷壁,也依然懸浮在半空中,有如玉石一般純凈的巨池,滿是裂紋,里面已經空空蕩蕩,只有一層極淡薄的乳白色的石膏,卻令青衣少年眸光一下變得刺亮起來。
“轉生池!”他看向蘇乞年,語氣篤定道,“這是昔年鎮守冤魂海的光明神國的天國腹地,這巨池就是轉生池。”(求訂閱,感謝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