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乞年走過五方戰師駐扎之地,十天也過去了。
他也深刻感受到,當數十萬赤誠之心齊聚,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灼燙,連他一身永恒戰血,都像是要被點燃了,但還是被他壓了下去,因為不想被禁區中那些存在,捕捉到可能泄露的冥冥之中的命運軌跡,他將這股赤誠與灼燙納于心底,藏于永恒戰血中,一身戰意在這十天里不斷凝煉,仿佛太初之始,開天辟地的前夜,那顆渾圓的雞子中,正進行著生命綻放最后的積淀。
第十一天,朝陽升起的同一時刻,一道蒼茫的號角聲,也自仙庭駐扎之地升騰而起。
嗚!嗚!嗚!嗚!
繼而,在人世間四方戰師駐扎之地,亦有號角聲接連響起,漫天時空云霧崩碎,當五道號角聲匯聚時,人世間有感,無數人走出古城、部落、乃至群山歸隱之地,他們眸光熾熱,或捏緊了拳頭,或以手掌拍打著胸膛,這無關于修為與心境,因為時隔三萬多年,沉寂的五方戰師,終于要再次出征了。
有人赤紅了眼,也有人淚流滿面,一些人還記得三萬多年前,那先賢墓冢中豎起了多少新碑,那里不止沉眠著先輩英烈,也有他們的親人,父母兄弟乃至珍愛的兒女。
這三萬多年以來,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但卻從未有過半分后悔,他們也很清楚,不只是五方戰師,他們同樣在等待,等待著人間號角被再次吹響,只為了止戈與守護,人世間這片來之不易的凈土,亦為了告慰先賢列祖,他們遍灑戰血的這片紅塵大地,他們寸土未失。
為此,他們可以蒸干每一滴戰血,焚燒每一縷戰意,即便已經失去了親人,依然愿意將血脈后裔源源不斷地送入五方戰師。
直到有第一個人嘶聲怒吼:「戰!」
「戰!」「戰!」「戰!」……
如果某種情緒可以傳染,那一定是擁有共鳴,才能真的感同身受,人們肆意形骸,放聲怒吼,只為了讓五方戰師聽見,讓那數十萬戰兵聽到,在這人世間,有無數人與他們心意相通,無需憂心,自可披荊斬棘,放手一戰。
這一刻,在蘇乞年感來,整個人世間,就像是一團沉寂多年的戰血,被徹底點燃了。
「戰!」「戰!」「戰!」「戰!」「戰!」
這是來自五方戰師的回應,數十萬人族戰師怒吼,戰兵揚起,他們氣機交織,像是撼世的天柱,直接捅碎了千萬里時空天云,也令得時空海岸邊巨浪翻涌,時空浪花拍岸,發出有如混沌驚雷般的巨響。
「開拔!」承光仙帝長喝,拔出背后的仙槍,遙指時空海。
轟隆隆!
十萬仙庭戰兵齊動,十萬里大地搖晃,滾燙而肅殺的氣機,令這群山間的空氣都生出了扭曲的跡象,要知道這里可是時空主藤上,時空之堅固,比之永恒角斗場上也不遑多讓,這股盛烈的戰意,令蘇乞年平靜的眸子中,亦有火光在氤氳,似乎有一枚火種被點燃了。
固然五方戰師三萬多年壓抑的戰意,并非是因他而起,卻因他被勾動,身為一位剛剛繼任十余天的封皇之主,蘇乞年感受到肩頭的沉重。
雖然是數十萬戰師的開拔,卻快如雷霆,不過一個時辰后,五方戰師就跨越了逾萬里山河,來到了時空海岸邊。
那是五條巍峨的戰船,矗立在時空海岸邊,像是五座雄偉的高山,清蒙蒙的船身,似乎是用摻雜了時空物質的天鐵鑄煉的,船身上密密麻麻,銘刻有繁復的時空陣紋,無盡混沌,尤其是這片時空海,每時每刻都在與船體共鳴,源源不斷的時空道韻注入其中,只缺掌舵者。
等到五方戰師登上時空戰船,承光仙帝等四十道飽含著戰意的目光,齊聚在那一襲白袍的偉岸身影上。
「入海!」蘇乞年開聲吐氣,震動天宇。
「諾!」數十萬戰師齊呼應。
五條時空戰船復蘇,諸人間至上催動船體的時空陣紋,有無形的偉力擴張,龐大巍峨的船身頓時極速下沉,沒入清蒙蒙的時空海中。
這與輪回真境中的體悟有些相似,但清蒙蒙的時空海底,愈往深處,愈有一種蒼白與空寂侵入心靈意識,且要時刻防備可能席卷而至的時空亂流,但在時空主藤上,時空唯一且恒定,所以被時空亂流卷入,并不會去到不同的時空,或是衍生的時空支流,而是會被混亂的時空扭曲之力,直接泯滅精神與肉身,無盡時空,都身死魂滅。
靜謐的時空海底,人間號角的聲音顯得尤其蒼茫悠遠,似乎覺察到了五方戰師匯聚的恐怖氣息,對于感知尤其敏銳的眾多時空海獸,早已遠離了這片海域,哪怕相隔很遠,立在時空戰船上,依然可以見到海底存在一片濃稠的陰影區。
那就是虬結于人族時空枝蔓上的禁區,尤其是三萬多年前,徹底覆蓋了兩條分枝,而另一條時空枝蔓之所以瀕臨壞死,如黑夜般枯寂,被腐朽的氣息籠罩,亦是根源于此。
因為破滅的母巢,被筑于其上。
當年在世外之地,蘇乞年就曾經見過破滅種族,卻沒想到,在時空枝蔓外,另一條分枝已被侵蝕至此,甚至有破滅的母巢被筑于其上。且在他所在的時空枝蔓,在很多個紀元之前,甚至可以追溯到諸神黃昏的遠古年代,就有破滅侵蝕的跡象,眼下看來,當年的諸神黃昏,或許破滅就是根源。
如此下去,若是任由其衍化,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所在的那條時空枝蔓,也將被徹底腐蝕,陷入破滅瀕死之境。
關于這些腐朽的破滅生靈的來歷,這些天里據蘇乞年的了解,就算是時空主藤上,也存在著很多種說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破滅種族,是時空主藤上的原始生命體,并非是自時空枝蔓上涉足的后來者。
他們不以境界劃分力量,而是以進化的程度來界別各自的強弱,腐朽與破滅是他們的根源,更無需參法悟道,他們采擷大小世界,乃至諸天破敗的造化之力,來滋長腐朽與破滅源根。
尤其是究極進化,從幼生體,到成長體,成熟體,以及最終的究極體,伴隨著的,何止一方諸天的墜落與凋零,哪怕是異族世外道場,對其也視為大敵,堪稱是一切生命的天敵,任何破敗與腐朽之地,都是他們的母床,可筑就不落的母巢。
破滅種族,不同于這時空主藤上很多原生種族,不少世外道場都不將其列入生靈之列,且據兩名道童所言,當初破滅種族之所以盯上他們人世間,且成功侵蝕,有掩埋在時空海中的真相,或許只有輪回真皇以及幾位究極進化路上的大人知曉。
而破滅的母巢生根后,輪回真皇作為究極領域的生靈,亦不能再輕易出手,無盡歲月里,人世間幾位究極進化路上的大人也曾涉足禁區,但都遭到了極強的壓制,腐朽與破滅的母巢籠罩之地,哪怕是究極進化路上的偉力也將被削弱。
更不用說普通人族強者,愈是熾烈的戰血,越是容易被腐朽侵蝕,難以維系那股灼燙,漫長歲月里,無數先賢強者前赴后繼,埋骨時空海底,卻始終無法寸進。
直到三萬多年前,一桿誅天槍刺穿了茫茫時空海,自輪回殿中捅入禁區內。
以封鎮之力,那腐朽與破滅的氣機,第一次被抵住,再后來,人世間五方戰師殺入時空海,以封鎮戰陣打入禁區,雖因故未能成行,卻也清剿了一片區域,并嘗試了一些凈化與驅逐的手段,只因時月太短,無法徹底根除。
那么,師父遠去的真相又是什么?
時空戰船船首,蘇乞年長身而
立,當初兩位道童欲言又止,似乎并不只是因為破滅種族,但并不涉及人世間的內亂,卻也不能輕言,這其中的根源所在,蘇乞年生出一些猜測,也需要進一步去印證,畢竟這里是時空主藤上,存在著諸多他眼下無法洞悉的隱秘,以及凌駕于至上領域之上的莫測偉力。
還有三十七代天帝,那位遠古末年,壓得諸神窒息的存在,同樣涉足了時空主藤上,但似乎人世間并無其名,而這位以他當初所見所感,應該同樣踏足了究極進化之路。
如此看來,無論是師父還是三十七代天帝,與燧人氏一般,可能走的都不是正統的究極進化之路,至少并未采擷他們所在時空枝蔓的究極造化,至于涉足時空主藤之后,如何將一身偉力傳遞進入時空枝蔓中,并顯照于世的,蘇乞年自忖,眼下的他還無法做到。
時空海蒼茫且深邃,隨著時空戰船不斷下沉,那片海底的陰影區域也不斷擴大,很快擠滿了眾人眼底的整個世界。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
哪怕是由紅塵之主親自督造,擁有在時空海中穿梭的極速,五條時空戰船也才勉強抵近了禁區所在,尚未徹底臨近,那原本清蒙蒙的時空海水,已經成為了一種灰蒙蒙的水質,腐朽的氣息彌漫,似乎連時空都無法抗拒這種根源的破滅與侵蝕。(求訂閱,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