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鎮,遷徙隊伍已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七萬六千四百二十三人,實到五萬八千六百人。”
半炷香后,又有兵士登上城墻,稟告時神色哀痛,這九龍鎮,折損的足足有近一萬八千人。
再過一炷香。
“姜堰鎮,遷徙隊伍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九萬七千五百零三人,實到七萬七千六百人。”
又是近兩萬人的折損,城頭前,幽藍甲胄的冇漢威將軍一只拳頭捏緊,空氣爆鳴,一團真空在掌心扭曲。
不只是尋常百姓,一路護持的護龍山莊龍衛,也折損近半,很多人即便歸來了,也身負重傷,多半難以恢復,成了半殘之軀。
“婁莊鎮,遷徙隊伍已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三萬七千六百五十六人,實到一萬六千四百人。”
什么!
絡腮胡子冇漢威將軍心中一震,居然折損了兩萬多人,一個鎮子,幾乎有一半以上的鎮民殞命。
“該死的妖族!世間怎么會有這等生靈!視人命為草芥,肆意!”
端木龍主搖搖頭,看一眼暴怒的冇漢威將軍,道:“或許,這就是天道輪回,不允許人族壯大,沒有天敵,亦如陰陽兩面,孤陽不長,孤陰不生,才是一種秩序。”
“但這一種族滅絕人性,茹毛飲血,吃人肉,喝人血,實在是沒有一點倫理道冇德,更不用說禮儀法度,也是這么多年以來才學到了一點皮毛架子。”從四品的冇漢威將軍反駁,并不認同。
手中羽扇輕搖,端木龍主嗤笑道:“滅絕人性,什么是人性,也是我人族定的,或許在妖族看來,吃人肉喝人血才是妖性,人族繁衍生存,也吃肉,也殺生,于這世間生靈而言,或許也如妖族一般,并無兩樣。”
“你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位駐守海陵州的冇漢威將軍愣住了,有些難以置信。
“佛家講眾生平等,就要一視同仁,”氣質儒雅的端木龍主冷笑道,“何為妖禍,于我人族而言,只為生存而已,所以一切妖族皆斬盡殺絕,何須講究那么多道理。”
聞言,這位冇漢威將軍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但很快又嘆息一聲,又有兵士登城墻,傳來的皆是噩耗。
明月漸漸升起,海陵州境內諸鎮縣的人馬也陸續到來,海陵城城墻下,到處都是哀嚎聲,土泥染血,即便是幸存者,也有不少受了傷,缺胳膊少腿只是尋常。
再過半炷香。
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的海陵城就到了腳下。
蘇乞年拉著韁繩在前方行走,龍身龍尾之地,就是七名七殺劍宗弟子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一路數百里,雖然有人不幸受傷,竟然沒有一人力竭,都強撐著走到這里,而倉促攜帶的少量的水糧,根本不夠數萬人的消耗,早就光了。
沒有一個人知道,冇這一路上,蘇乞年幾乎每時每刻都足踏《鎮龍樁》,牽引大地深處天地輪轉的生命元氣,浮盈而出,自足底涌泉滲入體冇內,滋養氣血,補充元氣。
一個人支撐數萬人的消耗,如蘇乞年,一路行來也面色微白,精神力不斷消耗,又接引天地元始之氣,深層入定,補充所需。
也只能做到眼下的地步,再多哪怕一千人,蘇乞年都難以周全,即便分而化之也力有不逮,他恪守本心,絕不強行抽取大地元氣,不超過天地輪轉的界限,要為眾生留下生機。
盡管如此,這一路行來,于《鎮龍樁》,蘇乞年也有了更深的體悟,為數萬鎮民接續元氣,精神力不斷消耗,再入定,那雄渾深冇厚的精神力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減少了將近一成,但無論是精純與凝練,都超越過往數籌。
最重要的是,這一路上借助大地元氣,為數萬百姓補給,于《龜蛇功》第十層的方向,蘇乞年又看清了幾分。
“諸位龍衛大人,敢問來自哪一鎮。”
蘇乞年一行行至,就有一眾兵士在一名副尉的帶領下上前引路并問詢。
“泰縣,溱潼鎮。”七名七殺劍宗弟子聚于龍首,一人開口道。
泰縣溱潼鎮?
手持文書和名冊的副尉聞言就是一怔,他低頭在手中的花名冊上仔細看兩眼,再抬頭,看向七人的目光就有些異樣,因為花名冊上寫得清清楚楚,由護龍山莊前往古鎮溱潼的,正是眼前這七名七殺劍宗的山莊龍衛。
眼下看來,七人雖然身上染血,但形體完整,都活了下來。
竟無一人隕落!
接下來,在這名副尉以及近百名兵士的引領下,數萬溱潼鎮民于海陵城城墻下一角駐扎下來,很快,有人送來傷藥和飲水口糧,分發下去。
近百名兵士在安頓的同時,也開始清點人數,計算死傷。
一炷香后。
副尉將近百名兵士抄錄的紙張收入手中,取中間之數,仔細與花名冊上再一對照,就再也難抑臉上的震動之色。
四萬兩千八百六十二人!
眼下,古鎮溱潼幸存下來的鎮民,有三萬七千五百八十二人,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戶部記載,這古鎮溱潼鎮民之數,在四萬兩千八百六十二人。
去掉常年在外走江冇湖、商隊的近一成鎮民,損傷隕落的,居然不足兩千人。
不比其它縣鎮的此起彼伏的哀嚎聲,這三萬七千余溱潼古鎮居民,需要傷藥或者醫師包扎問診的,居然都不到一百人,這其中,還以老人居多。
明月高懸。
城墻上,幽藍蓮花紋鐵甲胄的冇漢威將軍已經有些麻木,已經過二十萬了,過二十萬的普通老百姓染血,死在了前來海陵城的途中,或被妖族殺死,或者因為路途遙遠,身子骨被生生拖垮,或是舊疾復發,或是死于意外推搡和踐踏。
“二十萬!尸骨都堆成山了!”
將軍沉喝一聲,他寧可馬革裹尸,與妖族廝殺,哪怕二十萬將士喋血,也好過而今眼睜睜看著數十萬黎明百姓死無全尸。
又一名兵士登上城墻,來到近前,冇漢威將軍不語,兵士也不敢隨意開口。
端木龍主看他一眼,搖搖頭,道:“說吧,這一次是哪一座鎮子,死傷多少人。”
冇漢威將軍聞言也不開口,但是眸子愈發黯淡,即便身為一流混元境的大高手,此時此刻也只剩下深深的無奈。
兵士得令,頓時有些興冇奮,看向將軍,揚聲道:“溱潼鎮,遷徙隊伍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四萬兩千八百六十二人,實到三萬七千五百八十二人。”
又死了這么多……
嗯,等等!
絡腮胡子的冇漢威將軍驀地渾身一震,就喝道:“臭小子你再說一遍,謊報軍情老冇子讓你五馬分尸!”
“將軍不會錯的!錯了小子自行了斷,不需要將軍動手,溱潼鎮戶部記載鎮民四萬兩千八百六十二人,實到三萬七千五百八十二人,除去近一成離鄉,死傷不到兩千人。”
就連那位風淡云輕,羽扇綸巾的端木龍主也轉過身來,挑眉道:“是七殺劍宗趙泉那七個小子嗎?”
“回端木龍主大人,正是。”
“哦,看來這七人倒是竭盡全力,舍生忘死,拯救數萬百姓于水火之中,卻是需要重賞,”端木龍主頷首冇,露出贊賞之色,又道,“折損了幾人?每一人分發撫恤雪銀三千兩,家中后代,三代以內可入護龍山莊營生,若天賦尚可,可引薦進入七殺劍宗,再續前緣。”
“端木龍主大人。”
“還有事?”端木龍主挑眉。
兵士頓時渾身一緊,這位鎮守海陵州護龍山莊的端木龍主,來歷非同小可,武功之高,就是七殺劍宗,也曾有頂尖元神人物開口,贊其為海陵第一流。
位高權重,又武功高深,舉手投足之間,都蘊藏有一股莫大的威嚴氣勢,兵士小腿肚有些打顫,但還是咬牙道:“端木龍主大人,不需要發放撫恤。”
不需要發放撫恤?
這一下,那駐守的冇漢威將軍也反應過來,絡腮胡子跳動,雙目發光,喝道:“你是說,趙泉那七個小子竟無一人折損,安然歸來!”
“回稟將軍,正是。”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蓮花紋鐵甲胄披肩的冇漢威將軍大笑,這恐怕是時至而今,唯一令人有所安慰的消息。
“走!帶老冇子去看看!趙泉這七個兔崽子!對了,備酒,老冇子要好好操練操練!”
有些迫不及待,下一刻,在城頭上很多兵士目瞪口呆的目光下,這位冇漢威將軍身子一躍,就跳出了城墻外,如一道流星墜落城下大地。
城墻上,手中搖動的羽扇一滯,如鎮守一州護龍山莊的端木龍主,此時嘴角也微微抽搐,有些無言。
海陵城十里外。
此時,迎著月光,一行三騎并肩而行,皆身著純白星辰袍。
“全師弟,如果消息無誤,此子應該是進入了海陵州境內,眼下海陵州大變,赤霄劍光籠罩一州之地,龍文斬立決震動了整個江冇淮道,眼下整個海陵州都空了,主城海陵風云匯聚。”(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