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至,而朝陽未升,天涯海角有陰霾。
火把燃燒,如星光點點,墜落大地,蘇乞年四人拉韁繩,看向前方。
除了數十名筋肉飽滿,挎刀橫劍的豪奴,為首的一男一女,男子身量極高,一身雪白緞衫,背負一口大槍,手中一把檀香扇,看上去氣度風流,又銳氣騰騰,尤其是一雙眸子,看上去平和,似笑非笑,仿佛可以洞穿進入人的心靈。
在其身邊,是一名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筋骨尚未長成的模樣,不過一身輕紗長裙,寶藍緞帶,看上去稚嫩的小臉晶瑩,竟隱隱透出幾分寶相莊嚴。
這就令得蘇乞年微微蹙眉,難道真的是一名轉世投胎,前世修為高深的比丘尼?
或許清羽等人心存疑慮,但蘇乞年于轉世重生卻是深信不疑,這世間之玄奇,諸多不能理解,實在難以記述。
幾名李家仆從捏緊了拳頭,很緊張,他們雖然也練了幾年《奔馬勁》,但是怎么能與龍溪李家相比,那些豪奴日夜都有虎熊肉進補,打熬氣血,或許資質悟性不高,但沒有一個低于三層的功夫。
更何況,有李家仆從識得,那為首的年輕男子,正是龍溪李家這一代的三少爺,祁陽縣人稱龍槍李云,乃是縣內前十的年輕高手,傳聞一身修為,早已筑基開天。
那是內家高手,在幾名家仆看來,只要沒筑基,就算多少人也只是螳臂當車。
他們看向前方四匹大馬上的蘇乞年四人,眼中透出希冀之色。
這時,馬車上,那李府獨女李嵐掀開簾子,她身姿婀娜。清麗純凈的臉上露出決絕之色,看向前方,鄭重道:“三堂兄,你真的要聽信此女一面之詞。要將家父的遺體交給此女帶走,我李府與龍溪李家也是一脈相承,血濃于水,三堂兄真的一點不顧念同族情誼!”
雪白緞衫的李云蹙眉,并不回應。而是目光自蘇乞年四人身上掃過,淡淡道:“這就是堂妹你請來的四個幫手,三個尚未筑基,一個不過初入開天境,怕是近日才貫通一條十二正經,這樣的修為,堂妹以為可以攔得住?”
李嵐銀牙緊咬,而胖子嘴一咧,就下馬向前邁出兩步,嗤笑道:“不過貫通九條十二正經的修為。加上一堆臭魚爛蝦,成什么氣候。”
“尚未筑基,居然能夠看出我的修為,倒是眼力不俗,”李云目光微寒,“不過在這祁陽縣境內,還沒有人敢如此小覷我龍溪李家,看你們四個年紀輕輕,怕也不是一般的出身,不過到了這祁陽之地。是虎,你得臥著,是龍,你得盤著。否則不死,也要留下一層皮!”
“李獅!李豹!拿下他!看看有什么手段,到底是哪一路牛鬼蛇神到了我祁陽龍溪的一畝三分地!”
“冇是!”
一眾豪奴中,立即走出來兩個年過而立,筋肉虬曲,看上去身形魁梧的練家子。
清羽與靜谷靜坐在馬背上。目光平靜,沒有顯露出來一點驚惶。
至于蘇乞年,目光卻是微不可查地落到那李家三少身邊,看上去十二、三歲,輕紗長裙,寶相莊嚴的少女身上。
雖然尚且年幼,但已初現風華,或許胖子三人看不出來,但是蘇乞年神靈身洞徹虛妄,照見真實,卻是從少女體內捕捉到一股隱晦的真氣波動,不強也不弱,約莫在三流小成之境。
時至而今,尋常三流小成的江冇湖好手,已經不放在蘇乞年眼里,不過他依然心神震動,因為眼前的少女太年輕了,筋骨尚未長成,居然就已經完成了筑基的功夫,開天辟地,甚至餓虎跳澗,邁入了三流小成之境。
而隨著蘇乞年神靈身的目光深入,那少女似乎有所感應,一雙烏亮的大眼睛抬起,看向蘇乞年,那目光中透著悲憫,仿佛要將人心融化。
神靈身立即收回目光,蘇乞年心神微凜,這個少女有古怪。
這時,被稱為李獅、李豹的兩位龍溪李家豪奴出手了,背后空氣扭曲,兩匹蹄大如碗的火紅烈馬頓時撕裂遙遠的時空,降臨人世間。
半匹汗血寶馬之力!
很多李家豪奴露出艷羨之色,這兩位已經將李家筑基的九層《獅虎功》練到了七層圓滿,半匹汗血寶馬之力,足以撕裂虎豹,在一干家仆中數一數二,更被破例賜予李姓,被寄予期望,或可開天辟地,成功筑基。
然而,就在這兩名李姓豪奴出手的剎那,胖子動作更快,他身形一閃,寬大的后背一靠,就將其中一人撞飛,什么半匹汗血寶馬之力,瞬間被撞得四分五裂。
另一人大驚失色,一只拳頭剛搗出,就被閃電般捏住手腕,咔嚓一聲就折斷,而后雙耳灌風,就被甩出去十數丈,跌落在地。
一干李家豪奴目光凝滯,有些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太快了,快到他們都來不及反應,沒人能看清胖子的動作。
這時,有風聲嗚咽,一桿烏鐵大槍槍尖雪亮,吞吐近五寸長的淡金槍氣,仿佛一條蛟龍出水,彈指間就到了胖子身前三尺之地。
龍槍李云!
龍溪李家三少,出手的時機把握堪稱天衣無縫,可見不是徒有虛名,其槍法剛猛凌厲,甫一出手,就有一股無形真意潰落下來,落到胖子身上,仿佛有蛟龍咆哮,煞氣沖霄,欲肆虐鎮壓祖竅神庭。
“不好!”
幾名李府仆從駭然,龍槍李云出手,這位祁陽縣少有的年輕高手,剛過弱冠之齡,最重要的是,其已經筑基,開天辟地,孕育出來內家真氣,那位胖少俠再強,到底未曾筑基,這一槍之下,哪里抵擋得住,怕是不死也要重傷。
然而下一刻,他們就怔住了,耳膜炸響,只見一只手掌流淌淡淡的混沌氣,橫切在烏鐵大槍的槍桿上,那位龍溪李家三少頓時踉蹌倒退,至于那位在他們看來注定不敵的胖少俠,只是微退兩步,就止住身形,一臉嘲弄之色,淡淡道:“你不行。”
不得不說,這胖子太招恨了,這樣的神情令蘇乞年三人嘴角微微抽搐,在他們看來,胖子這副嘴臉就是欠收拾。
“天地元始之氣!你貫通了暗竅!”
接連退出七八步,那位李家三少就止不住眼中的震動之色,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只要明白,以后江冇湖上,自有胖爺的傳說。”胖子擺擺手,頗有些高手寂寞的無奈,道,“好了,讓路吧,也是你的堂妹,讓她回母族好生安葬亡父,你也算積陰德了。”
該死!
李家三少怒目,而這時,不遠處,那一直沉默的少女終于開口了。
“退下。”
“是。”
這位祁陽縣龍溪李家的三少,瞬間斂去滿臉怒色,退到少女身邊,臉上同時露出深深的恭謹之色。
這一下,就輪到胖子瞪大了眼珠子,他看向那年僅十二、三歲的稚嫩少女,到了此時,他如何不明白,這其中多半有著不為人知的隱秘。
寶藍緞帶輕揚,少女并不理會胖子,而是看向馬車前的李嵐,她風華初顯,寶相莊嚴,連開口也溫潤輕盈,有一種令人如沐春風的氣質冇。
“這就是你的誠意嗎?李師妹,只一個貫通暗竅的種子,恐怕還不夠。”
這一開口,就有些石破天驚,胖子霍地轉身,看向馬車前的李嵐,此時,這位李府獨女哪里還有此前的柔弱與凄婉,目光銳利,帶著無盡冷意,寒聲道:“裘師姐,人心不足蛇吞象,普天之下,整個大漢武林,能夠貫通暗竅的年輕人物能有多少,一流門派、世家也未必歷代都能走出這樣的卓絕后輩,有了此子,十年之內,師姐必定有望神訣大成,元神可期,何必始終惦念家父,傷了我兩宗情誼。”
少女聞言不為所動,只是臉上悲憫之色更盛,道:“伯父前世,可是與師姐緣分不淺呢,這下一世的神胎,自然是由師姐親自傳他大道,來日共證元神,也是我兩宗一段佳話。”
馬車前,這位李府獨女臉色陰沉,無比的難看。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清羽斥道。
胖子亦磨牙,雖然早就察覺一些妖異,但是也沒有想到,這兩人似乎將他當成了砧板上的肉,最重要的是,對面那稚嫩少女,似乎還看不上他,有些嫌棄。
這就讓胖子很不忿,報應來得太快,他一時難以接受。
靜谷蹙眉,此時看兩女,露出思索之色,卻又難以確定,他畢竟不過剛滿十五歲,雖然出身不凡,眼界不俗,但到底很多東西只是道聽途說,江冇湖武林淵深似海,也不是他所能盡皆洞悉。
李嵐咬牙,神胎決不能曝露出去,日后若能證道,全要仰仗這神胎之力,她終究深吸一口氣,也不理會清羽三人,而是伸出一根纖柔玉指,指向蘇乞年,看向少女,再次露出純凈微笑,道:“裘師姐可知,這個少年是什么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