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塵搖搖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的這位九弟,淡淡道:“若是活著出去,如非必要,不要再招惹他。”
什么!
劉清鳴就露出難以置信之色,他沒想到,七兄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就連七兄也奈何不了此子嗎?
七名皇家書院弟子保持緘默,他們知道什么時候該出聲,什么時候不該出聲。
劉清塵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平靜道:“你們自行找尋地方隱匿,南方不太平,你們跟去無益。”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步子很快,身如劍,氣質如鋒,眨眼間就去到了數里開外。
“該死!”
劉清鳴咬牙,一腳踢碎了一塊碩大的磐石,這是來自七兄的警告,他可以不相信別人,卻不能夠不相信七兄,但他不甘心,積郁的怒火如汪洋一般在胸腹間徘徊。
片刻后,他又恢復平靜,所有的怒火與不甘都斂去,只是目光愈冷,看得不遠處七名皇家書院弟子忍不住打一個寒顫。
身如游龍,蘇乞年在龍冢大地疾行,他展開極速,呼吸間就去到數里之外,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源源不斷地被吸納,化入丹田氣海中。
東方一千三百里。
這是一片古林,每一株古木都如小山一般高大,數十人合抱粗細,青黑色老藤垂落,如巨蟒盤亙,陰森而幽邃。
古林前,蘇乞年止步,他看眼前的原始叢林,那股歲月滄桑的氣機,絕非是一兩千年就能成形的,至少都有了數千近萬年歲月的打磨。
“龍族的底蘊,果然深厚到可怕。”
如蘇乞年,此時也不得不感嘆,一片坐落于洞虛世界的龍冢大陸,這樣的大手筆,恐怕也只有龍族這樣的天生神圣一族才能夠辦到。
這片古林不簡單!
只是第一眼,蘇乞年便明白,這多半又是一位龍族先賢的墓穴。
他體內的龍脈生出感應,同樣,冥冥之中也捕捉到危機,且是足以危及性命的危機。
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進去。
這個世間,從來沒有唾手可得的造化,有得到就要有付出,行走在生死邊緣,也不過只是漫漫武道之路上的驚鴻一瞥。
蘇乞年走進古林。
甫一踏入其中,他就遭遇到了襲殺。
那是一條條懸掛在參天古木上的巨蟒,夾雜在諸多老藤之間,蟄伏氣息,唯有出手的剎那,才氣血外泄,動輒快逾閃電,氣息隱隱與這片古林融為一體。
但隱匿得再好,又如何能夠逃過蘇乞年的雙眼,他孕神立道,精神意志洞穿虛妄,諸多偽裝在他的面前皆是笑話。
他拳動大光明,只一拳,就照亮了里許之地的古林,這頭突襲而至的巨蟒被一拳打死,碎成數截,墜落在厚厚的枯枝敗葉之上。
蘇乞年挑眉,看那一截截如樹枝一般粗糙的蟒身,不是蛇尾,而是虬龍尾,此時死去,頓時恢復本色,純青如玉,卻又如樹皮一般蒼老。
“青龍蛇!”
蘇乞年洞悉這種巨蟒的來歷,乃是一種異獸,身具龍脈,天生吐納天地間的木行本源,凝聚法力,喜居于青龍木上,食草木精氣,亦食龍種血氣。
這種青龍蛇有強有弱,血脈駁雜者不過下位之境,純凈者成年,可達中位,乃至上位之境。
很顯然,這條偷襲的青龍蛇,是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純凈濃郁的真龍之氣,這才生出覬覦之心。
蘇乞年毫不客氣,伸手一抓,光明熔爐在掌心浮現,就將這條能有三丈長的青龍蛇收入其中,光明琉璃火一吐,就煉化成灰,化成純凈的元氣液。
這只是一條下位青龍蛇,剛剛出手的瞬間,蘇乞年已經發現前方一股股蟄伏的氣息開始復蘇。
一身戰血漸沸,剛剛一戰未能盡興,蘇乞年心中有一股氣不吐不快。
他毫不掩飾一身龍脈之氣,他步伐邁動,身如長龍,直搗古林中央之地。
有拳嘯如龍吟,他一只拳頭發光,如一輪小太陽在古林中升起,一條條青龍蛇被拳頭擊斷,血染大地,再被光明熔爐吞納、煉化。
這是一場血戰,隨著不斷推進,出現的青龍蛇愈發強大,已經開始出現中位之境的強橫存在。
不過而今的蘇乞年有多強,他晉升三流大成之境,百丈丹田氣海,大光明真氣之雄渾,絲毫不在尋常二流上乘高手之下,甚至還要更加雄渾、凝煉。
加上參悟大光明拳勢,覺醒肉身龍脈,就是中位之境的青龍蛇,也難以承受他一拳,被當場擊斷,裂成數截。
他沐浴蛇血而行,漸漸的,尋常下位青龍蛇已經不敢再出手,明白這根本不是一個軟柿子,而是一頭幼龍。
光明熔爐不斷吞納,這于蘇乞年而言,亦是一場造化,這是一種積蓄,他不斷出手,所遭遇到的對手越來越強,到后來,只剩下中位之境的青龍蛇,一頭頭強橫無比,木行法力雄渾,堅韌不拔。
短短十余里地,就有至少上百條青龍蛇隕落在他手中,他磨礪拳法,打熬戰法,彌補歲月的欠缺,舉頭投足之間愈發圓融,于三流大成之境的內家真氣,也漸漸掌控隨心。
到后來,他終于遭遇到了對手,有近乎半只腳邁入上位之境的青龍蛇,能有七八丈長,比水桶還要粗,身形一動,就鼓動狂風,穿梭于音爆之中。
這條青龍蛇已經擁有了部分上位特征,大小如意,法力溝通本源之海,綿綿不絕。
一場大戰,數十上百招后,蘇乞年動用精氣神合一,光明照虛空,永恒不動,一拳將其打成齏粉,生生格殺。
再次深入,蘇乞年就收斂氣息,因為已經到了這片古林數十里的深處,他漸漸察覺到一些蟄伏沉眠的氣息,遠非是中位之境可比,多半步入了上位之境。
上位異獸,是堪比一流混元境的強大存在,蘇乞年雖強,現在有要事在身,也不想招惹這樣的存在,一場大戰,他胸口戰血雖然尚未完全宣泄,卻也平復了許多,當即,循著三分之一時光之心的感應,他朝著這座真龍墓的深處潛行。
古林深處。
一座看上去斑駁古老的祭壇,能有數百丈方圓,祭壇上盤踞有一條石刻真龍,綿延數百丈,纏繞整座祭壇。
祭壇下,劉清蟬一身螭龍長裙,她姿容絕世,如明月當空,立在祭壇之下,匯聚四方目光。
“素聞大漢漢陽郡主傾世之名,見面更勝聞名。”
這是一名看上去有些邪異的妖族青年,眸子狹長、豎瞳,嘴唇很薄,一身墨青甲胄,此時看向前方的目光閃爍不加掩飾的淫邪之意,道:“想來,用大漢郡主來做侍妾,該是最好的收藏品。”
“放肆!”
“妖孽住口!”
祭壇前,劉清蟬身旁,十余名皇族子弟和皇家書院弟子怒斥,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竹杖芒鞋,肩膀染血的小和尚,正是明覺小和尚,而在其身邊,女至尊虛若依面色微白,口角溢血,顯然也受了不輕的傷。
“一干手下敗將,也敢出言不遜。”
妖異青年眸子一冷,目光如毒蛇一般自十余人身上掃過,頓時令得眾人背脊生寒,精神都生出一種被凍結的跡象。
該死!
諸多皇族子弟和皇家書院弟子都十分不甘,不說這妖異青年乃是王血嫡脈,其身后的那九個人,更多是妖王親子,乃至是帝血后裔,甚至其中有一位傳說中的禁忌人物。
妖族年輕一輩的禁忌人物,那是足以與他們大漢龍虎榜前十的年輕高手比肩的年輕至強者。
而此行,他們怎么會想到會生出這樣的變故,便是他們當中最強的,也不過就是那一位七皇子,龍虎榜第十一把交椅,坐天劍劉清塵。
若是此刻七皇子在此,或許能夠震懾住這幾人的囂張氣焰,幾名皇家書院弟子心中暗道。
似乎洞悉了這些人的心思,妖異青年冷笑道:“不要抱有幻想,你們以為那一位七皇子還能過來嗎,很可惜,在另一座真龍墓,他已經被一位禁忌大人擊傷,現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傷口,哪里還顧得上你們,就算是他來了,也不過送死,今天這里,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什么!
一干皇族弟子終于色變,沒想到得到這樣的消息,頓時眼中就露出死灰之色,連七皇子都不是對手,還有誰能抗衡這一干妖族年輕高手,早知如此,若是將大皇子請來,同行龍冢,又怎會如此被動。
只是,誰也不會想到,數千年安穩的龍冢之行,會橫生變故,這是始料不及的,偏偏一流混元境以上的高手不能通過圣禁,降臨龍冢,妖族年輕一輩的禁忌強者,誰人可敵?
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妖異青年再次道:“似乎還有什么八條幼龍,真是笑話,聽說第七條幼龍已經被格殺,被那位禁忌大人一腳踏成碎肉。”
這就石破天驚,幾名皇家書院弟子雙目充血,那是他們皇家書院外院的八位精神領袖,注定要走進內院的儒道年輕傳人。
八條幼龍,無論是哪一個隕落了,都是他們皇家書院難以承受之痛,遑論死在妖族的手中,這恨意當如長江大河,傾盡五湖四海,連綿不絕。
儒道真傳難得,放眼整個大漢,即便是朝廷中諸多學士、大學士,乃至是大儒,也并非皆是真正的儒道傳人,能夠得承儒道精髓,領悟正氣本源的,每一代皇家書院,至多也不過二十之數。
這是一場死局。
無論是幾名皇族子弟,還是皇家書院弟子,都看不到任何希望,那妖異青年背后,九道身影仿佛九座巍峨大山,鎮壓在前方,阻隔了一切生路。
就算是眼前這個最弱的妖異青年,也是北海荒蛇族的當代妖王嫡長孫,初入化石級的妖族年輕高手,放到他們大漢龍虎榜上,至少也相當于前五十五位的年輕人杰,而此地,無論是那道院的醉酒僧明覺小和尚,還是女至尊虛若依,也不過龍虎榜末尾十名,剛剛交手,看此刻雙方損傷,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連最弱的一名妖族年輕高手都敵不過,還有九座大山,想要逃出去,撐過至少十天,等到太陽落山,幾乎是說笑。
而這時,自始至終未曾出手的劉清蟬動了。
這位漢陽郡主甫一出手,就令得那妖異青年大驚失色。
太快了,幾乎只是一瞬間,一只拳頭就到了身前,沒有半點征兆,沒有半點間隔,仿佛憑空出現一般,龍吟聲如潮水,沖入祖竅神庭。
瞬龍拳!
妖異青年身后,九道身影中有人驚疑一聲,卻沒有絲毫出手的打算。
下一刻,那妖異青年橫飛出去,墨青甲胄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拳印,整個胸膛都幾乎坍塌,他張口便吐出一道逆血,面色慘白,再看祭壇前,那位漢陽郡主已經回到原地。
“郡主!”
祭壇前,幾名皇家書院弟子,甚至就算是幾名皇族子弟,包括明覺小和尚,女至尊虛若依,也是大吃一驚,這是什么拳法,居然如此可怕。
仿佛出沒于虛無,沒有起始,沒有軌跡,根本捕捉不到半點拳路,似乎沒有章法,這種拳法不說見過,簡直聞所未聞。
既而,一干皇室子弟就大喜,這位漢陽郡主精進居然如此之快,居然掌握有這樣一門匪夷所思的拳法,眼下看來,其一身武力,多半不會比那位同樣以第十層頂級筑基功筑基的蘇家次子弱上分毫。
“居然還隱藏了這樣的拳法,果然不愧是漢陽郡主。”
妖異青年身后,九道身影中走出來一人,這是一名看上去約莫及冠之齡的年輕人,一身黑袍,氣質冰冷,仿佛萬載不化的寒冰,目光所過之處,空氣都隱隱被凍結,生出點點晶瑩的冰花。
“北海玄龜族,冰傷!”
年輕人甫一開口,幾名皇族子弟就微微色變,妖族于他人族年輕一輩了如指掌,他們于北海諸妖國成名的年輕高手,又何嘗不是銘刻在心。
北海鯤神國王族,玄龜族冰傷,當代玄龜族妖王第三子,化石級年輕高手中,也是中游以上的存在,換做大漢龍虎榜,那是至少排名前四十位的年輕人杰。
妖王親子!
在以血脈傳承著稱的妖族中,妖王親子的意義,要遠比人族諸國的皇族子弟更重不知凡幾。
“玄龜族冰傷請教。”
年輕人淡淡道:“郡主輸了,還請隨在下前往我玄龜族,我父王正缺一名侍妾,大漢鎮妖王獨女,也算是門當戶對。”
該死!
幾名皇族子弟恨欲癲狂,這簡直是一種徹徹底底的羞辱,當代鎮妖王何等功勛偉績,斬殺的妖王就不下十尊,若是他的獨女被妖族擄去,成為妖王侍妾,這該是怎樣一種,更是對整個大漢皇室的侮辱和挑釁。
一旦這個瘋狂的想法成行,不僅是對于大漢皇室,甚至對正在四海邊疆抵御妖族的諸多人族戰師,也是一種深沉的打擊,會磨滅軍隊士氣。
而劉清蟬則很干脆,這位漢陽郡主不置一言,瞬間出手,拳動即至。
只有真正面對,才能知曉這瞬龍拳的可怕,而相比于進入龍冢之前,這位漢陽郡主顯然也有所際遇,一身內家真氣提升,幾乎臨近了三流大成之境,瞬龍拳更快,更加神出鬼沒,甚至隱隱有了一種與周圍的虛空天地融為一體的趨勢。
似乎早有預料,冰傷身不動,任由這一拳落到胸膛之上,竟生出金鐵交鳴之音,有火星迸濺。
悶哼一聲,他退后半步,卸力化力,一條大裂縫自腳下衍生,而后閃電般出手,一雙肉掌如萬載玄冰,掌勢封天地,印向劉清蟬的雙肩。
好堅固的肉身體魄!
明覺小和尚目光凝重,這一位玄龜族妖族年輕強者顯然一時間未曾想到破解之法,便欲以力破巧,但這樣生生抗住一拳,北海玄龜族的護體神功,當真名不虛傳,單論肉身體魄,這是在整個妖族,唯一以王族之身躋身前十之列的,即便只是位列第十,也足以令人心驚。
可惜,若是數日前的劉清蟬,或許會為其所趁,但是龍冢之地,時時刻刻都有機緣伴造化,是以古人有語,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幾乎是瞬間,劉清蟬消失,脫離掌勢籠罩,出現在其身后,一只拳頭發光,如赤金澆鑄,熾烈如火,拳力剛陽霸道,有本源氣息彌漫,伴著震天的龍吼。
“《赤陽鎮妖功》!”
妖異青年咳血,身后剩下的八道身影中,有人凝聲道。
這是大漢鎮妖王名震天下的武功,半步絕頂,凝赤陽本源之力,乃是九陽本源之下,至陽本源中位列第三的強大本源。
就是一干皇族子弟也沒想到,這位漢陽郡主居然這么快練成了這門強橫內功,凝練真氣,并覺醒赤陽本源之力,雖然尚未參悟出來第一種本源玄奧,但此刻用以施展這門神出鬼沒的拳法,當真剛猛凌厲,奇詭莫測。
這一拳,如金虹貫日,一朵血花綻開。
“爾敢!”
剩下的八道身影中,又有一道如金電射出,幾乎在霎那間就到達劉清蟬背后。
太快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極速,幾乎在剎那間就掀起了驚人的音爆。
不過依然撲空了,只是洞穿了一道虛影,沒有半點征兆,劉清蟬重新出現在祭壇前。
四方皆靜。
就是女至尊虛若依,再次看向這位漢陽郡主的目光也多出了幾分沉凝,難以想象,這位當代鎮妖王的獨女,居然強至如斯。
此刻,那玄龜族的妖王親子小半邊肩膀都炸碎,妖血淋淋,露出森白如冰的骨頭渣子,他面色如金紙,死死地盯住了祭壇前那道絕麗的婀娜身影。
“你好大的膽子!”
冰傷身邊,是一名通體金色翎甲的青年,他眸如金鑄,滿頭金發如火焰般晶瑩,此時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來一股濃重的威嚴氣息,目光所過之處,一干皇族子弟呼吸都凝滯。
這時,沒有半點征兆,剩下的七道身影中,一道身影驀地挑眉,就聽得一道冰冷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
“膽子大不大,你看好了。”
比聲音更快的,是一道身影,如世間光明凝聚,幾乎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那冰傷身前,一只拳頭綻放無量光,照耀虛空,光明熔爐浮現,真龍盤踞,玄武鎮壓,哐當一聲,就撞擊在其殘軀之上。(兩章合一,求,起點正版訂閱是對十步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