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和未來,這是練武修行之人在茫茫大道之路上不可避免會遭遇的一劫。
斬過去未來,定現世真我,成純陽之身,這也是邁向天命的第一步。
過去不可逆,那是永恒唯一的,一旦遭到破壞,必定有著天大的災劫降臨。
鯤斷神目光有些悠遠,看十日當空,那是他妖族的九位圣人,而在既定的過去,八十一年后,九陽墜落,九大妖圣被放逐時空亂流,那是他妖族難以忘卻的黑暗之日。
從進入龍冢的那一刻起,鯤斷神就明白,自己等人已經沒有了退路,生死已經沒有了意義。
北海岸邊,距離海邊三百里之地。
一處荒山腳下,虛空扭曲,十余道身影顯現出來。
這里是……
蘇乞年看眼前陌生的荒山古林,空氣中漂浮著濃濃的血腥氣。
有血雨天降,遠方有哀鳴。
這一幕令眾人心驚,一干皇室子弟似乎想到了什么頓時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人皇戰死!大夏四千五百一十九年!”
劉清蟬一字一頓道,天哭,這是有史記記載的,大夏人皇,人族之主,大漢赤霄歷前八十一年,持大夏龍雀刀戰九大妖圣于北海,力盡而亡!
這也是人族上古部落時代結束,大夏至后世上下五千年唯一的一場天哭。
人皇戰死,血雨天哭!
于人族而言,接下來的八十一年,將是一段黑暗歲月。
大夏崩塌,群龍無首。進入長達八十一年的亂世。
當然,于武道而言,這亦是一場盛世。
八十一年妖族屠戮。諸多人族先賢拋頭顱、灑熱血,創演出多少奇功絕技。很多名震后世的絕世武功,皆是自這個年代出世,傳承延綿數千年。
“回到了赤霄歷前八十一年!大夏四千五百一十九年的最后一天!”
“這么說來,那座真龍墓就是……”
有皇室子弟低喝一聲,眼中透出灼熱之色,五千多年過去了,多少代皇室子弟進入龍冢,都未曾能夠尋到那位龍族先賢的埋骨之地。現在竟然被他們這一代尋到了,雖然有諸多波折,卻終有收獲。
“是幻境嗎?”
有皇家書院弟子開口,露出狐疑之色,這樣宏大的場景,宛若真實存在,但若說回到了五千多年前,大夏亡國,人皇戰死的那一天,就未免有些過于離奇了。
或許。只是那位龍族先賢殘留的精神幻境,他們精神造詣淺薄,所以暫時不能夠脫離出來?
“不是幻境。這是真實的過去。”
蘇乞年開口,沉聲道:“大約有二十四天,我們能在這里停留,二十四天后,會被驅逐,重返未來。”
什么!
蘇乞年此言一落,一干還抱有幻想的皇室子弟及皇家書院弟子皆露出震驚之色,乃至驚駭莫名。
回到過去!
這四個字太沉重了,就是天命宗師也難以涉足時空。而他們卻回到了過去,大夏傾覆的那一天。
這過于匪夷所思。過于震動人心,即便都是整個大漢年輕一輩的驕楚。一時間也難以言語,他們并不懷疑蘇乞年所言,這位少年院主如果都判斷錯了,他們之中更不可能有人判斷正確。
只是,這個時間點未免有些太令人心情沉重了。
人皇戰死的這一天,人族大地哀鴻遍野,史記中有記載,只是這一天,被虐殺的百姓,就足有近億人,被抓捕圈養的,更數以億計。
如此看來,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北方,數百里外,有殺聲震天,那是北海岸邊。
“怎么會回到過去?難道傳承在這里?”
那位二十三皇子開口,露出疑惑之色:“史記上是有一些記載,這亂世八十一年,有真龍出世,執掌禁忌,只是具體的時月地點,并無準確的記載。”
倏爾,蘇乞年心中一跳,一個念頭難以抑制地自心中滋生。
“不好!妖族想逆轉過去,想屠龍!”
話音一落,如劉清蟬亦瞳孔收縮,一干皇室子弟更是幾乎跳起來,真龍出世,孕于龍巢,不管是不是天生神圣,修行速度有多快,剛剛出生肯定是最孱弱的時候,真龍成長,達至巔峰,也是需要時間的。
屠龍!
這兩個字如利劍,洞穿進所有人的心靈。
此刻,劉清蟬開口,于一干皇家書院弟子,也沒有半點隱瞞,道:“當年人族四方諸國,諸天命宗師聯手放逐九大妖圣,除了我人族之外,還有一位龍族先賢,掌時間本源,禁忌之力,正是有這位龍族先賢相助,時間之力勾動時空長河,方才能夠將九大妖圣成功放逐。”
原來如此!
一干皇家書院弟子頓時醒悟過來,很多迷惑也解開,明覺小和尚與虛若依相視一眼,他們明白這位漢陽郡主話中之意,若無那位掌握時間禁忌的龍族先賢,九大妖圣恐怕難以放逐,黑暗歲月將永恒延續。
很快,所有人都回過神來,皆露出無與倫比的凝重之色。
妖族要屠龍,逆轉過去,令得九大妖圣重新現世,這對于后世的影響,絕對是顛覆性的。
一旦功成,恐怕大漢將傾,甚至他們一行人能否回到未來,都難以確定。
因為一旦九大妖圣不被放逐,黑暗歲月延續,后世還有沒有他們這些人就很難說了,說不得,他們會在二十四天時限到達的那一刻,在回到未來的途中化成虛無。
“過去不可逆,這是在違背天道運轉,在這過去,我等護持天道,堅守天命。乃順天而行,必定比那七人更勝一籌。”
蘇乞年沉吟道,這是他的感悟。結合未來身,無論過去還是未來。在某一個時間段,都是既定的歷史,是注定的,任何試圖改變的,都必定會遭受到天道之劫。
換一句話來說,若是堅守過去未來,順天應命,必將得到天道眷顧。
恐怕。就是那鯤斷神七人也不會想到,自己等人能夠以不同的方式勾動古祭壇,穿越時空,回到這段黑暗歲月。
敵在明,我在暗,一個逆天而行,一個順天應命,這就是優勢。
當然,這也是蘇乞年唯一能夠想到的優勢。
回到過去,禁忌絕對很多。至少是決不能透露自己等人的來歷,哪怕他們順天應命,否則就改變了歷史。天道震怒,絕對難以承受。
略一沉吟,蘇乞年就將自己的種種體悟告知眾人,亂世之初,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在尋找真龍巢的過程中,能否始終并行一處還尚未可知,所以一些東西,蘇乞年覺得要提前告知眾人。才能夠避免誤傷。
“現在去往何處?”二十三皇子沉聲道。
“皇宮!”幾乎不假思索,劉清蟬開口道。
皇宮!
眾人很快生出明悟。真龍出世,若說什么地方感應最強烈。毫無疑問是皇宮,真龍天子,哪怕是大夏人皇也不例外,雖然人皇戰死,邊疆淪陷,但中央皇城,還尚未被波及,現在趕過去,定然還來得及。
沒有遲疑,蘇乞年一行立即啟程,他們沐浴血雨,日夜兼程,直到一天一夜過去,身后的哀嚎聲才漸漸消弭。
明知道身后戰火滔天,血流漂櫓,蘇乞年等人也沒有回頭,他們明白,此時回頭并不能改變什么,至多擊殺幾個妖族,甚至可能因此遭到天道反噬。
所有人都狠下心腸,沿路有百姓流離失所,朝著中央皇城逃難,一路多少尸骨,多是不堪勞頓,饑餓消瘦只剩下皮包骨頭的老人。
大人們將不多的食物省給稚童,稚童讓給踉蹌蹣跚的爺爺,爺爺再露出慈祥的笑容,將變得干硬的饅頭小心撕碎,塞進小童的嘴中。
甚至蘇乞年看到,有不再壯碩的漢子,割開自己的手腕,給正在哺乳的妻子喂血,那手腕上,已經有新新舊舊,七八道傷痕。
人皇戰死,大夏傾覆,這才是黑暗歲月的開端!
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愈發覺得自己等人肩上的擔子有多重,要讓歷史按照既定的秩序運轉,就是他們回到過去,來到這段黑暗歲月所有的意義。中央皇城,便是長安城。
后世大漢,于一片廢墟之上重立四方城,繼承的,便是大夏皇室的祖地。
血雨天哭,綿延千萬里,這時候,還沒有四方諸國,人族唯有一個大夏,人心一體。
“人皇!”
走過近萬里人族大地,到處都是哀慟之音,人們山呼人皇,希望死者歸來,鎮守人族大地。
一場聞所未聞的劫難,最初被妖氣侵蝕蛻變的妖獸已經開始在人族大地上出現,它們殘暴而嗜血,仿佛不知疲倦,自荒山老林中躥出來,將尖銳的獠牙對準了逃難的百姓平民。
相比于后世,《奔馬勁》未曾普及,普通百姓體質孱弱,就連會幾手莊稼把式的也不是很多,面對力達數百斤的妖獸,根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就被撕裂了防御,生生咬死,再吞入腹中。
至此,蘇乞年算是體會到初代漢天子的雄才大略,重武輕文,這是整個時代的趨勢,而非是太平盛世之下的治世,哪怕到了后世,所謂治世,也皆是為了制妖。
而在不斷臨近大夏皇城的同時,蘇乞年等人也見識到了五千多年前的練武之人。
幾乎九成以上的高手,都前往了北海邊疆,這一路上,蘇乞年等人也見到了一些三流、二流高手,相比于后世,這些武林人士的招式古拙,一招一式,都干凈利落,雖然有些動作看上去很不好看,甚至有些笨拙,但往往出奇制勝,有一種返璞歸真的味道。
普遍比后世要強!
這就是蘇乞年等人一路行來的體悟,本以為武學功法隨著歲月的流逝不斷進化,去蕪存菁,古代武學并不能與后世相比,但真正來到那段黑暗歲月,蘇乞年等人就發現,反而是后世的很多武學,繁復冗雜,于內家真氣的浪費太多。
觀這些練武之人,一門二流、三流武學,最普通的,也至少能發揮出來六成之力。
普賢鎮。
這是通往大夏皇城的最后一處壁障,一座能有數千年歲月的古鎮。
斑駁的鎮門內,數以千計的壯丁手持扁擔鐵鍬,一個個露出驚懼憤怒之色,死死地盯住鎮門外的數十道妖氣濃烈的身影。
同樣,還有十余名上了年紀的老兵,立在鎮門前,手持刀槍劍戟或長矛斧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