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乞年二人現身,皇母眼前微亮,點頭道:“不俗的精神武功,難得的堂皇正大,不錯的年輕人。”
不俗、難得、不錯,即便是蘇乞年,也不禁心神微顫,以他此時的修為與武力,便是尋常頂尖元神人物的贊賞,也不會讓他生出這樣的情緒波動,但眼前之人不是尋常人,而是古往今來,大夏第一人皇的生母。
大夏歷代人皇,到了這最后一代,妖族降臨,一場前所未有的災劫,人皇浴血而戰,證道成圣,即便是后世,也未曾再有第二位人皇,第二位圣人。
可以說,直至蘇乞年等人所在的后世那一年,人皇依舊是人皇,古今第一人,人族上下五千年唯一的圣人。
“見過皇母。”
蘇乞年二人同時躬身行禮,剛剛一切種種都落入他們眼中,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戰死的人皇之母,龍雀宮里的最后一人。
“你們現在來見我,一定是有什么想要說或者問的,問吧,只要不是危及我人族根基,老東西知道,一定告訴你們。”這位皇母突然開口道。
蘇乞年二人也沒有露出驚詫之色,人皇之母,若是連這點洞察力都沒有,就太讓他們失望了。
略一沉吟,蘇乞年道:“皇室秉承真龍之氣,我想請教皇母,最近的一頭真龍孕育。出世該是何方?”
他之所以這樣直言不諱,是因為此舉乃順天應命。想來天道并不會在意一些不涉及后世太多的言辭,而過去不可逆。這絕非是說說而已,盡管此前普賢鎮前出手,天道并未降下劫數,但是以蘇乞年敏銳的精神意志,還是感到天地間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機將他們鎖定。
過去就是過去,已經流逝的歲月,一旦發生改變,未來必定也隨之改變。
這注定是天道運轉所不能容忍的,是以蘇乞年估摸著。如那鯤鵬皇族三太子鯤斷神一行,恐怕自進入龍冢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想著能活著回去。
妖族苦心孤詣,這是要掀翻歷史。
這不是說書人胡編亂造的故事,哪里有那么多回到過去改變歷史的先知者,歲月時間,都在這天地宇宙之內,怎么可能允許有違背既定規律的異數出現。
出世的真龍!
龍椅上,端坐的皇母緩緩起身。這位看上去有些矮小的老婦,此時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溫和,但同樣有著一股莫大的威嚴。
“舊龍隕,新龍出。這是劫數,也是輪回,不過年輕人。你們不過三流的修為,想要繼承龍脈。恐怕沒有那么簡單,眼下我大夏將傾。機緣造化也是重擔,現在不是太平盛世,你們要考慮好,撐不撐得住。”
皇母鄭重道,看向蘇乞年與劉清蟬二人,她沒想到,這兩個年輕人居然知曉真龍之秘,看來這兩個武林年輕后輩身后,多半有著了不得的傳承。
事實上,于即將出世的真龍,她也是在幾日前人皇戰死的那一刻,才有所感應的,可惜整個皇室,唯余她孑然一身,行將朽木,難以相助真龍。
天生神圣,又豈會沒有劫數,任何一條真龍的成長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魑魅魍魎,邪祟鬼怪,都想吞噬幼龍,突破天地造化,得成大道。
“妖族一定會被驅逐。”
蘇乞年鄭重道,他不能夠透露太多,這是他對于這位人皇之母唯一的承諾。
習休命刀,凝光明心,不輕言承諾,若是做不到,就會令光明心退轉,所以蘇乞年從來不輕易許諾。
皇母笑了,這位壽元將盡的人皇之母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她的目光如陽光一般溫暖,她伸手一只手,一只能有尺長的獨角在掌心浮現,金黃如玉,晶瑩剔透,雖然沒有氣機散溢,但身具龍脈,蘇乞年二人還是從上面感受到一股熟悉而龐大的威嚴。
“真龍角!”劉清蟬道。
“不錯。”皇母點頭道,“帶著這只真龍角,它會指引你們前往龍巢所在。”
說完,老人輕輕一擲,這根尺長的真龍角就飛起,落入了蘇乞年的掌心。
好重!
一瞬間,蘇乞年感到手中承載的,仿佛是一座小山般,怕不是足有數萬斤重,不等他有所反應,那駭人的重量就消失,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變得輕若無物。
皇母臉上的笑意愈盛,道:“去吧,記得,將火種延續下去。”
深吸一口氣,蘇乞年二人躬身一拜,頭也不回地離去。
在蘇乞年的感應中,人皇殿內,皇母的脊梁骨筆直,如一條真龍節節貫穿,她身形矮小,但氣質如龍,威嚴如獄,這就是人皇之母,即便修為不高,卻也凜然不可侵犯,神圣不屈。
人皇死邊疆,皇母守社稷!
這就是大夏的最后時光,黑暗歲月的開端,人族苦苦掙扎的八十一年。
等到蘇乞年二人遠去,人皇殿內,龍椅上。
皇母笑了,她深吸一口氣,喃喃道:“你看到的人終于來了,光明的繼承者,被時空長河選中的人。”
離開龍雀城,最后看一眼這座巍峨的大夏皇城,蘇乞年一行人都有些沉默,他們知曉,在數天之后,這座皇城就將成為永恒的歷史,皇城屠戮,除了及時撤離的,會有上千萬人被殺死,成為血食。
此后八十一年,就是一段漫長的黑暗歲月,人族的抗爭史。
他們不能做些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在妖族鐵蹄前,他們只是一群尚未成長起來的強大一些的螻蟻。很快就會被淹沒成渣滓。
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真龍巢穴,守護住即將出世。劫難重重的那位龍族先賢。
只有那位龍族先賢不死,才有后來驚天動地的禁忌之力,才能真正將九大妖圣放逐,還人族五千余年的太平。
即刻,蘇乞年不再遲疑,他嘗試勾動手中的真龍角,指引方向。
首先,他將體內的真龍之氣注入其中,在他看來。這該是引動真龍角最正確的力量,同根同源,才能夠得到承認。
不過很快他就露出疑惑之色,因為真龍角吞納了幾分真龍之氣后,除了那角身更加晶瑩之外,并無任何變化。
沒有用!
蘇乞年挑眉,似乎有些麻煩了。
然而,等到他試著將休命真氣注入龍角中,整個真龍角驟然間迸發出奪目的光。仿佛一戰明燈,照亮了前路。
劉清蟬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其余人同樣如此,等到真龍角發光。他們才明白,原來光芒真的可以指引方向,這種感應只可意會。看不出來,但他們偏偏都體悟到。這真龍角在為他們指引方向,在極東之地。
極東之地!
一行人相視一眼。就不再遲疑,立即上路。
太行山脈。
這是一片斷崖峭壁多如煙海的古山脈,綿延東西,橫貫了大半個人族大地。
一日后,循著真龍角的指引,蘇乞年一行踏入太行山脈。
至此,他們回到過去已經整整三天。
據真龍角的指引,真龍巢,就在這太行山脈中。
還有二十一天,看似時間很充裕,但蘇乞年等人卻明白,恐怕遠遠沒有那么簡單。
果然,進入太行山脈還沒有數里,一行人就被攔住了。
這是幾名白袍青年,身負長劍,攔在前方,渾身上下都透發出來一股凌厲的鋒芒之氣。
劍道中人!
蘇乞年等人挑眉,這種氣質,唯有真正精誠于劍的練武之人才能夠擁有,到了后世,真正的劍道修行者,除了蜀山派、劍神山莊、劍宗等寥寥幾個宗派、世家,幾乎少有可見,放棄一切,專注于劍,是一條孤獨而瘋狂的路。
“退出去。”
一名白袍青年蹙眉道:“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太行山脈廣闊,什么時候成了私人所有,我等進入太行山脈有要事在身,幾位緣何攔路。”二十三皇子沉聲道。
“不該問的不要問,退下!”
又一名白袍青年冷喝道:“再不退,就休怪我等不客氣!”
“好大的口氣!”
二十三皇子斥道,哪怕回到過去,也自有身為皇親貴胄骨子里的高傲,面對如蘇乞年這樣的人杰,他被折服,但不代表任何人都能夠在他面前指手畫腳,隨意喝斥。
“幾斤幾兩,試試就知道。”
他如疾風一般躥出去,一只手掌探出,如蛟龍探爪,五指洞穿空氣,撕開五道長長的真空痕跡,有漣漪在指尖繚繞,火行本源氣息流淌,方圓十余丈的空氣都變得灼熱。
“好膽!”
幾名白袍青年震怒,一人右手并指成劍,凌空一劃,鏘的一聲,背后長劍出鞘,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劍光,朝著二十三皇子洞穿而來。
“馭劍術!”
一干皇家書院弟子挑眉,居然是近似蜀山的不傳之秘,馭劍術。
眾人身為大漢年輕一輩的驕楚人物,也都見多識廣,看出來,這白袍青年的馭劍術與后世相比精煉不少,但也少去了不少精巧之處,似乎一個毛坯,在等待打熬,當然,在鋒芒凌厲之處,卻是要比后世更盛。
鐺鐺鐺鐺鐺!
一連串的火星迸發,二十三皇子催動的是一門名為《蛟龍十三爪》的頂尖武學,雖然領悟不深,僅有三成之力,但眼前這個白袍青年卻憑借馭劍術生生擋住,光看兩人的內家修為,似乎還是二十三皇子更盛一籌,真氣更加渾厚。
不對!
蘇乞年眼中精芒一閃,除了他之外,也只有劉清蟬,明覺小和尚兩人看出來,這白袍青年體內的真氣,似乎也孕育出來了鋒芒之氣,有了劍的鋒銳。
劍道鋒芒,煉進了真氣中。
蘇乞年也聽說過,這是真正的劍道修行者才會選擇的一條路,就算是后世蜀山這樣的鎮國大宗,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也不多。
將所有的內家真氣都以劍道鋒芒同化,化成劍氣,肉殼為劍身,精神為劍柄,劍氣為力,從而步入真正的人劍合一之境。
通常而言,在蜀山上,也只有在一流混元境打熬時月長久,修為精深的人物才能夠在臨近頂尖元神之境時達到,從而借助人劍合一之境,證道元神,勘破桎梏。
十招之后,二十三皇子悶哼一聲,踉蹌倒退,一只手掌鮮血淋淋,滿是劍痕。
居然敗了!
一干皇室子弟和皇家書院弟子都心神震動,在這里,除了那幾位龍虎榜上的年輕人杰,就屬到漢陽郡主與這位二十三皇子,居然不敵一個看上去平淡無奇的白袍青年。
要知道,二十三皇子絕對不弱,是極為接近龍虎榜的年輕高手,加上身具龍脈,內家真氣遠比尋常練武之人更加凝練,且即便是尋常皇族子弟,在筑基開天之后,都可以得到乾坤武庫中一門頂尖內功心法,起步之高,遠超尋常練武之人。
“死!”
出手的白袍青年沒有收手的意思,他身隨劍動,劍指劃破空氣,長劍湛亮,劍氣吞吐,金光燦爛,金行本源氣息濃烈,仿佛下一刻,就要誕生出來玄奧之力。
金色劍光一閃,就朝著二十三皇子的胸膛洞穿而去。
蘇乞年搖頭,這不是歷練,沒有時間耽擱,他出手了。
一聲輕響,十丈外,那白袍青年身形戛然而止,他目瞪口呆,看二十三皇子身前,一個暗青長袍的少年身影驟然間浮現,以他的修為眼力,居然沒有看清其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又是如何出手的,但此時,他的眼中唯有自己的那一口性命交修的長劍,半步無痕寶兵,吞吐劍氣鋒芒的劍尖,赫然被兩根瑩白修長的手指夾住,動彈不得。
他竭力施展馭劍術,精神勾動本命道劍,想要掙脫,但那兩根手指卻如神鐵一般,任憑鋒芒劍氣吞吐,也不能在上面留下半點傷痕,想要掙脫更不可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