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辰縣城門前,有江湖中人惋惜,這樣的少年英俠,卻偏偏走火入魔,成了半廢之身,怕是在下一次龍虎榜更迭之時,就要被剔除在外了。
“傳聞,小天師長安城道院一敗,回到龍虎山后,苦修閉關兩個月,練成了《九霄引雷劍》第三式,功力大進,正式邁入了二流上乘之境。”
“年僅二十一歲,就步入了二流上乘之境,等到二十五歲,或許可以嘗試貫通內外天地,沖擊那一流混元境。”
“可惜了那位小神仙……”
人們贊嘆小天師,也最后總忍不住替小神仙扼腕,畢竟論年歲,小神仙更加年輕,不過一十六歲,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半廢了,實在是令人嘆息。
啟辰縣杜家。
這是啟辰縣中唯一的一座一流武林世家,傳承近五百年,一門《裂空劍》放眼一流武學中,也赫赫有名,乃是這一族鎮壓底蘊的劍法,傳聞先祖杜令公憑這一門《裂空劍》,曾行走于北海邊疆,連誅三大妖主,聞名整個大漢江湖。
走過城門甬道,杜全生沒有一點一流世家家主的架子,為小天師余絕道介紹城中的風物名勝,諸多典故、民俗信手拈來。
“不知玄陽鐵,杜家主準備好了嗎。”片刻后,余絕道淡淡道。
“都已準備妥當,小天師所托,杜家自當竭盡全力。”
“杜家主客氣。”
杜府,大門外。
一輛馬車上,安放著一只大箱子,兩名下人看守著,有管家站在府前,蹙眉道:“東西還沒有取來嗎?”
半炷香后,有一名仆從急匆匆地自遠方奔來,道:“管家老爺,那小兔崽子帶著玄陽鐵跑了!”
什么!
年過天命的管家震怒,身上有氣勢勃發,震得那仆從退后兩步,跌坐在地,簌簌發抖。
“廢物!連一個十歲頑童都拿不住,不是說了,給他個兩千兩雪銀,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仆從苦著一張臉,道:“管家老爺,我們都出到兩千五百兩了,但是那小兔崽子死活不肯賣,這會兒帶著玄陽鐵跑出了那廢鋪子。”
“該死!追!壞了老爺的大事,惹得小天師不悅,你們擔待得起嗎!去,把人給我追回來,一個頑童,敬酒不吃吃罰酒!”
“是!管家老爺!”
散花樓,三樓角落里。
蘇乞年品散花釀,一壇三百年的陳釀,片刻間,就被他喝了小半壇,而面不改色。
臨近一些桌子上的江湖散人眼角余光瞥過,有些心驚肉跳,這少年的酒量好大,常人早就倒下了,他還在喝,這一壇三百年的散花釀,可不亞于尋常七、八壇最烈的老酒。
“哎!小兔崽子!你不能上去!”
“給我站住!”
突兀的,樓梯口有嘈雜聲,伴著喝罵,緊接著就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只見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看上去膚色微黑的清秀少年抱著一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躥上來,左右看一眼三樓這么多人,頓時眼前一亮,幾步就來到了這三樓的正中央。
“諸位江湖朋友,武林同道,啟辰縣的老爺大人們!”少年高喊一聲,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似乎從來沒有親歷過這樣的場面,少年腿肚子有些打晃,但還是強撐著朝著眾人一拜,而后語速加快道:“我是城中兵匠李元河師傅的養子李匠神,師傅病逝,留下鋪子和一塊千年玄陽鐵于我,但近日杜家派人前來索取,這是家父遺物,我不愿賣,這杜家之人便屢屢上門威逼,今日更堵住鋪子,欲強行索要,小子懇請諸位武林高手,啟辰縣的老爺大人們為我主持公道!”
千年玄陽鐵!
三樓上,一些江湖武林中人頓時眼前一亮,玄陽鐵乃是珍稀的鑄材,只要是成形的玄陽鐵,可輕易鑄出斷發利刃,上了百年,就可鑄出無痕寶兵,至于千年玄陽鐵,世間稱之為半步靈鐵,足以鑄煉出中位無痕寶兵。
這時,眾人看向這少年李匠神懷中的檀木盒子,看上去不是很大,里面即便是千年玄陽鐵,也未必能鑄一口長兵器,至多鑄出一口短刀或短劍。
千年玄陽鐵雖然珍稀,但也要有兵匠大師出手,才能夠物盡其用,但看那檀木盒子大小,里面的千年玄陽鐵,怕也得值得數千近萬兩雪銀,直追一口下位無痕寶兵。
有江湖中人心動,看那十歲左右的李匠神,心中搖頭,一個無權無勢的兵匠遺子,不抓好機會,攀升杜家這棵大樹,還跑到這散花樓來詆毀杜家的清譽,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小兔崽子你在這里!”
很快,幾名穿著杜家武袍的護衛登上三樓,一眼就盯住了三樓中央的少年。
一看三樓這么多人,幾名護衛相視一眼,一人上前一步,朝著四周抱拳一禮,道:“諸位朋友、大人,休要聽這頑童胡言亂語,我杜家從來不做強盜的買賣,這塊玄陽鐵,我杜家也出了數千兩雪銀,許諾下種種好處,但這頑童脾性倔強,屢屢出言不遜,現在又來這散花樓上妖言惑眾,辱我杜家清譽,諸位同道行個方便,我等擒拿這少年回去,不會傷他,只令他面壁思過,小懲大誡!”
“這玄陽鐵,是龍虎山小天師請我杜家代為收購的。”頓了頓,這位護衛頭領又再次道。
剎那間,三樓上幾乎所有人都瞳孔收縮,空氣微滯。沒人注意到,角落里,一個鬢發如雪的少年微微挑眉,手中的酒碗輕輕放下。
“杜家的朋友客氣,理當如此。”
這杜家護衛話音剛落,就有人開口應和,舉起酒碗搖搖一禮。
緊接著,又有不少人開口回禮,這就令得三樓中央的少年面色一變,無比難看。
他朝著中央最顯眼的一張方桌撲去,噗通一聲跪下,急聲道:“王老爺,你是這啟辰縣名門,有名的好人,大公無私,請為我主持公道,小子感激不盡,必有厚報。”
方桌前,花白胡子,一身錦袍的老人面色一滯,連連擺手道:“頑童你不要胡攪蠻纏,杜家不會傷你,我等可以作證,你且回去好好改過,不要再胡亂行事了。”
“不錯,小子不要胡攪蠻纏。”不少人應聲喝道
為首的杜家護衛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而后看向那少年,淡淡道:“好了,隨我等走吧,不要擾了大家的雅興。”
蹬!蹬!蹬!
起身,接連退后三步,抱著檀木盒子的少年李匠神環顧四方,三樓百十來人,他咬牙喝道:“你們這些膽小怕事之輩,都是墻頭草兩邊倒!睜著眼睛說瞎話!什么江湖公理,行俠仗義,都是假的!多是你們這些虛偽之輩!我呸!”
“放肆!”
“小子找死!”
常年行走江湖,這三樓一些江湖散修不喜讀書,市井之中爬摸滾打,可沒有什么好脾性。
但少年字字誅心,一些這啟辰縣中有頭有臉的名門大戶中人,也臉色難看,但礙于身份,沒有開口與這頑童計較,只是將目光落向幾名杜家護衛身上。
幾名杜家護衛相視一眼,就有人邁步向前,盯住那少年,冷冷道:“有人養沒人要的小雜種!克死了養父,還在這里胡言亂語,辱沒他人!你是自己走,還是要我動手,勸你最好不要自討苦吃!”
少年咬牙,死死抱住懷中的檀木盒子,低吼道:“我死也不跟你們走!你們這些欺世盜名之輩,一定會遭報應的!”
“混賬!”
這名護衛怒目,一只手抬起,就要朝著少年抓去。
“慢著。”
突兀的,一道聲音響起,平靜而淡然,不是很高,卻清晰地傳入眾人的耳中。
什么人!
有人露出錯愕之色,三樓上還有人敢這個時候開口,不過,等到眾人循著聲音看去之后,就有些愣神。
是他!
那個之前吸引了不少人目光的蒼老的少年,看上去一點蓬勃朝氣都沒有,未老先衰的少年!
他開口做什么?想要出頭嗎?看不看得清一點形勢?真是初出茅廬,沒有一點江湖閱歷的牛犢子!
有臨近的江湖散修嘴角露出嘲弄之色,行走江湖多年,他們深知夾著尾巴做人的道理,否則江湖險惡,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們看慣了這樣一腔熱血,趟進江湖這灘渾水的年輕人,最后連骨灰都沒有能夠留下。
初生牛犢不怕虎,很多時候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最后成了一堆骨。
“年輕人,你想做什么!”那護衛蹙眉,露出不悅之色。
“小兄弟,你過來。”
聽見聲音,抱著檀木盒子的李匠神不由自主地就走到角落里,那聲音溫和,如一汪熱泉注入他的心靈深處。
只見那滿身滄桑的少年拉開身邊的凳子,道:“坐。”
李匠神略一遲疑,就抱著盒子坐下,他想要開口,卻見到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大哥哥輕輕擺了擺手,而后看向幾名杜家護衛,淡淡道:“要東西,讓余絕道來見我。”(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