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寂靜。
魏副將的精神化身被鎮壓,蘇乞年懾魂術運轉,降服其精神,奴役其意識。
片刻后,燃燒的牡丹園中,蘇乞年長發亂舞,眸綻冷電,殺意如汪洋,將整個牡丹園淹沒。
火海熄滅,盛放的牡丹不再,蘇乞年立在其中,整個人如萬年不化的寒冰,真空都生出了凍結的跡象。
迄今為止,這是蘇乞年第一次迸發出如此濃重的殺意。
本來,此番時營出戰,炮灰營歸時營統領,理應修補兵刃甲胄,補充所需,但這位魏副將卻以補給不足為由,強制炮灰營登臨兩斷峽一戰。
而時營營主,壯武將軍時遷,此時也身陷兩斷峽,陷入重圍之中。
最重要的是,蘇乞年從這位魏副將口中得到了一個名字。
凌通凌爵爺!
大漢正一品,乾坤武庫之主,元神榜第七位,一指乾坤凌通!
“凌通!”
蘇乞年眼中殺機迸濺,這一位乾坤武庫之主的手伸得太長,居然連北海邊疆之地都有滲透。
要知道,大漢文武分家,乾坤武庫獨立在外,不屬六部,軍中重地,雖然也有利益劃分,但至少在抵御妖族之上,從未有過半點分歧。
但現在看來,這位乾坤武庫之主,卻是連這一塊凈土也不愿放過了。
而當初在長安城時,蘇乞年就隱隱道院中的弟子提起過,曾經,內閣三公之一,御史大夫丙大人親筆書寫罄竹章,狀告這位乾坤武庫之主濫用私權,結黨營私,打壓異己,誣陷忠臣,要求東廠徹查,削官削爵。
而作為內閣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丙大人,執掌全臣奏章,下達漢天子詔令,有監察百官之權,而罄竹章,則是狀告不法之臣所寫的一種奏章,所謂罄竹難書,可見其嚴苛。
但這位乾坤武庫之主圣眷極隆,哪怕御史大夫遞呈罄竹章,最后也不了了之,只是換來尚書房一句自省的不輕不重的口頭提點。
此刻,蘇乞年再想到當初,有魔道頂尖人物潛入長安城,夜入乾坤武庫,盜走武庫內封藏的三門魔道頂尖武學,這其中,恐怕就沒有那么簡單。
乾坤武庫雖然不是紫禁城,卻也不是尋常人物可以隨意進出的,哪怕就是頂尖元神人物,想要從層層守衛,重重陣法中盜走武學秘典,真意傳承,不說難如登天,卻也相差不多,遑論身為乾坤武庫之主,這位凌通凌爵爺若說沒有幾分防備,恐怕誰也不相信。
但直到最后,所有的疏漏,都落到了當夜清掃值守武庫一層入口的父親蘇望生身上,其余值守編修,乃至編修主事,則只是罰去三年俸祿便作罷。
蘇乞年一掌蓋落下去,腳下的魏副將整個人被拍碎,一身蓮花紋鐵甲胄也解體,形神俱滅。
此刻,雖然洞悉了部分虛實,但蘇乞年也深刻明白,眼下的自己還遠遠不夠強,相比于頂尖元神人物而言,不過就是強大一些的螻蟻罷了,但螻蟻終究只是螻蟻。
兩斷峽!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知道眼下耽擱不得,北海邊疆廣闊,軍伍駐地諸多軍營,都有著各自的鎮守之地,時營此番淪陷兩斷峽,不可能有另外的援軍,這也是人、妖兩族的默契,除了平日里各個鎮守之地的對峙之外,除非是大舉攻伐,否則這種一營之地的交鋒,大多當成了一種練兵,幾乎每隔一段時月,兩族就會挑選各自的戰師,選擇北海岸邊一處地域進行廝殺,生死不計。
下一刻,蘇乞年動身,他運轉《鎮龍樁》,展開一種極速,一步邁出,就近乎跨越數里之遙,直到離去后數息,原地才響起一陣尖銳的音爆聲。
這時,魏副將府邸駐守的兵士,方才察覺到不對,蘇乞年撤去懾魂術,他們頓時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
“副將大人!”
片刻后,看到一片狼藉的牡丹園,以及成為一灘碎肉齏粉的魏副將,幾名駐守的兵士先是大驚,什么人能無聲無息地殺死位列一流之境的魏副將,既而心中皆生出幾分暢快之意,這位魏副將自長安城中遠調而來數年,不僅剛愎,更眼高于頂,向來不屑與尋常兵士交談,不解兵苦,就連時將軍也不放在眼里,傳聞中,乃是長安城內,那位乾坤武庫之主的親眷子嗣。……
兩斷峽。
這是綿長的北海海岸線上的一座險峻的大峽谷。
峽谷被稱之為兩斷,因為這里曾經是人、妖兩族兩位劍王生死一戰的埋骨之地。
最后,兩位不同種族的劍王同歸于盡,連元神世界都崩潰了,只留下無盡的劍道意志和鋒芒,蘊藏在這一座被兩位劍王一劍劈斷的兩斷峽中。
兩斷峽,自谷底開始,越往上,鋒芒意志越強,傳聞到了巔峰之上,尋常頂尖元神人物都難以接近,要被兩位劍王殘留的鋒芒意志斬殺。
也因為如此,時營沒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夠隱藏潛伏在半山腰的峭壁之上,只一劍,就重傷了時遷將軍,若非其子與一位炮灰營的青年刀客聯手擋住第二劍,其多半要遭劫。
盡管如此,其子重傷,那位青年刀客更是被對手一劍洞穿了胸膛,并被帶走,懸掛在了妖師的帥旗之上。
拼著重傷之身,時將軍力戰群敵,拼死對方一位妖主,這才令得雙方暫且罷戰,相隔數里之地對峙,都在等待時機。
但事實上,不是這位時將軍不想退,而是退不得。
眼下他身受重傷,雖然尚有一戰之力,但已經被盯住,時營的兵士可以有小股傷兵退去,但若是一有其它異動,必定會引動妖師圍剿,屆時必將蒙受不可承受之痛。
而至于對方現在不出手,只是為了消耗眾兵士的精神,以及,他的耐心。
大帳中。
時遷盤膝而坐,蓮花紋鐵甲胄染血,左肩處有一道清晰的劍孔,前后通透,貫穿了他的整個肩膀。
幾名偏將圍坐著,其中一名掌握木行真氣的偏將盤坐在時遷身后,這時收手起身,一個踉蹌,險些坐倒在地,被另外幾人出手扶住。
“不礙事,只是真氣消耗而已。”
那名偏將看了看身邊的幾人,有些慚愧道:“與時寒一樣,將軍身上的劍罡鋒芒同出一源,以我的功力,只能勉強抑制,卻不能驅逐。”
另外幾名偏將相視一眼,皆露出幾分憂色。
擺了擺手,時遷起身,這時左肩的劍孔又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滲透出來。
“無妨,這么點傷,當年身重數十刀,呼吸都停止了不是一樣活了過來,現在當了將軍,反而放不開手腳了。”
時遷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寒兒還沒醒嗎?”
“將軍,時寒他被炮灰營那一位擋住了大半的劍罡鋒芒,傷不致死,本來應該能醒了,但九天之前強撐著寫了一封信要傷兵帶走,加重了傷勢,現在還在昏迷中,但想來這一兩天該醒了,”一名偏將開口,遲疑道,“將軍,不如末將派幾名傷兵,將時寒帶走,返回……”
“不用說了。”時遷蹙眉,而后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在我時遷的軍營里,沒有兒子,只有百戰不退的兵!”
幾名偏將都露出無奈之色,知道這位將軍雖然寵溺其子,但是在軍營中卻從來沒有過半點照顧,往往令其與炮灰營一齊沖鋒,每每行走在生死邊緣,常常受傷,現在掀開衣服,可以看到滿身都是傷疤。
當然,其子也沒有令其失望,年僅弱冠,就已經半只腳邁入二流下乘之境,晉升為正六品的鎮遠校尉。
“沒想到,妖族的精進這么快,”此刻,這位時將軍感嘆道,“謀定而后動,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我等措手不及,世人皆知妖族學做人,摸索禮法,卻不清楚,兵之一道,妖族已漸臻至精通之境。”
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么,時遷面色變得有些難看,道:“炮灰營那一位現在何處?”
幾名偏將相視一眼,皆咬牙切齒,更有滔天憤怒。
“七里之外,懸掛在帥旗之上,已經整整九天了。”一名偏將捏緊拳頭,指骨發白,牙齒咬得咯嘣響,道,“斥候遠觀,沒有幾口氣了,但妖師為了徹底激怒我等,故意讓人用藥草涂抹起身,吊住性命。”
“這是為了引將軍出手!”
愣了片刻,時遷緩緩閉上雙眼,喃喃道:“蘇家次子名震江湖,傳聞已躋身禁忌領域,長子血戰邊疆,不弱于人!只可惜,我時遷的命,不是一個人的。”
再次睜開雙眼,這位時將軍的眼中就重新浮現出堅凝之色,他沉聲道:“吩咐下去,所有的將士準備,今夜退出兩斷峽。”
“將軍你的傷勢……”
虎目一瞪,時遷喝道:“戰場之上,不要夾帶個人情緒,你們應該看出去,這傷勢好不了,只會越來越重,再不出手,恐怕機會越來越渺茫!”(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