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仙劍寧神,到了海陵州。
這位年輕的圣禁來七殺劍宗觀摩年祭大比,在很多人看來,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惜,那位小神仙沒有應邀,否則七殺劍宗之內,必定有一場龍爭虎斗。
但依然有不少江湖中人心生期待,以這位葬仙劍的性子,向來獨行于世,此番應邀,除了七殺劍宗以劍道立世之外,怕也是沖著海陵州三個字。
曲江樓中一點風波,不說在海陵州,就是在泰縣城中,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海陵城。
大漢立國之初,曾經是一片海,后來幾番帝戰,生生被填平了,東海邊疆也朝著更東方延伸了出去。
不念入城,一路上備受矚目,到了海陵城中更是如此,甫一入城,就有七殺劍宗的弟子前來接引,雖然臉上客客氣氣,但明顯帶著距離,很是勉強。
哪怕是小神仙的弟子,但十一、二歲的年紀,于年祭大比這樣的盛典,分量實在是有些輕微了,在很多七殺劍宗弟子看來,這位小神仙自入主海陵州以來,于境內一干江湖武林宗派、世家一個招呼都沒有,現在又命這樣一個年幼的弟子前來觀摩年祭大比,架子實在不是一般的大。
身為海陵州境內曾經唯一的頂尖宗門,七殺劍宗年祭大比,能夠受邀觀禮的,都是海陵州境內有頭有臉的人物,臘月二十六這天,盡皆安排在海陵城內的客棧住下,等到臘月二十七,再由弟子接引出城,前往七殺劍宗宗門所在的七殺丘。
喬園。
身為小神仙弟子,七殺劍宗在禮數上還是十分周全的,安排少女住進了海陵城內最清靜的園林之內,能夠入住喬園的,都是海陵州境內二流以上的宗派、世家中人,如孤山派,雕花樓,光孝寺,文會堂等等。
臘月的午后,寒意就開始朝骨頭里鉆,屋檐下掛著的一溜溜冰凌沒有半點融化的跡象。
臘月二十六的這一天,朝陽不出,天灰蒙蒙的,午后沒有多久就落下了鵝毛般的大雪,一片片,一簇簇,將整個海陵州籠罩。
雪花一落,不念就走出屋子,幽靜的獨院內,迎著風雪站起了光明樁。
小光明經秉承光明之意,汲取武當太極之理,以天生神圣的真龍為形神,光明樁一立,少女身段舒展,矯若游龍,雖然足下未動,卻仿佛一條玉嬌龍盤踞在雪地里,有一種靜謐且中正的氣韻。
“好樁法!”
這是一名身著青色僧袍的小和尚,立在院門外,約莫十五、六歲,看上去筋肉飽滿、緊實,目光銳利且湛亮。
不念收起樁法,道:“小和尚是什么人。”
“小僧光孝寺新入門的筑基和尚,隨了光師叔觀摩年祭大比,偶然見到女施主的樁法精妙,一時情難自禁,攪擾了女施主練功,實在罪過,阿彌陀佛。”小和尚低宣一聲佛號,歉意道。
光孝寺!
不念知曉,這是海陵州境內少有的準一流武林勢力,甚至據師父所言,其早有晉升一流的底蘊,不過因為忌憚七殺劍宗,為防排擠,一直韜光養晦,蟄居一隅。
了光和尚,乃是光孝寺年輕一代的杰出人物,已經覺醒本源,踏入了二流下乘之境,甚至距離上乘之境,也只差一步之遙。
小和尚是他的晚輩,單論輩分,卻是與她同代。
少女點點頭,就不再理會他,雪天練功的興致被攪擾了,便欲轉身回屋。
小和尚不假思索,腳步連踏就進了院子。
不念蹙眉,轉身看他,沒有開口,但被少女清麗明亮的眸子注視著,不知為何,小和尚心中生出一縷莫名的寒意。
這寒意來得快去的也快,小和尚雙手合十,道:“小僧初習筑基功,功力淺薄,卻癡迷技藝,剛剛觀女施主站樁,實在見獵心喜,想與女施主搭搭手,切磋一二,如有唐突之處,還望女施主見諒。”
“你想試我的功夫。”
不念看他一眼,平靜道,她《迷魂大法》初成,如何看不出小和尚眼中深藏的急功近利,這也是小和尚初入佛門,人世間的功名利祿還沒有完全拋棄,或許有癡迷武學的心思,但更多的,是看她年幼,想將她當成踏腳石,于這海陵州境內,先聲奪人。
“好。”不念淡淡道。
“女施主小心,這是我光孝寺的八層筑基功《菩提勁》。”小和尚眼前一亮,不無炫耀道,“小僧習練此功剛滿一年,不過練成四層功夫,卻是不及女施主傳承圣禁,提前修行筑基的底蘊。”
不念不語,少女月白武袍染雪不化,青絲如瀑,雖然尚且稚嫩,已可見幾分純凈芳華。
眸子一凝,小和尚就出手了,他立身如禪定,驟然間邁出三步,每一步都跨越一丈多遠,三步之后就到了不念身前,他拳動古拙,如菩提墜空,卻又多出了幾分鋒芒銳氣,一身氣血勃發,哪怕眼前的少女年歲不大,但小和尚還是傾盡全力,小神仙的名不論而今江湖中有多少流言,都不是他可以輕視的。
不念身不動,平靜看眼前的拳頭臨近,帶著絲絲勁風,這光孝寺的筑基功到有幾分意思,四層已經有了半匹汗血寶馬之力,小和尚天賦的確可以。
看前方的少女一動不動,小和尚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在其看來,這多半是沒能反應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拳頭上收回了三成力。
然而下一個瞬息,不念動了。
少女立身如龍,脊椎骨節節貫穿,她探出一只纖白的素手,卻是后發先至,落到了小和尚的拳頭上,指掌包裹拳頭,掌心如黎明前的黑暗,吞納一切光明,而后五指張開,如有瑞霞吞吐。
小和尚只感到一股熟悉的大力傳來,身不由己,噔噔噔連退十數步,恰好退出了院門之外。
什么!
小和尚有些難以置信,自己近乎全力的一式菩提佛拳就這樣被化解了,他有些難以接受,再看少女,已經走進了屋子,木門緩緩關上。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找少女再重新比試,但終究還是沒有把握,小心看看四方靜謐的喬園,確定沒有人后,咬咬牙轉身就走。
而在小和尚察覺不到的一些閣樓頂上,幾雙眼睛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還是沒能看清虛實,這小神仙的女弟子看上去雖然年幼,但恐怕也沒有那么簡單。
這一點,從當初那位小神仙出道的軌跡便可窺見一二,只是而今這名女弟子實在太過年幼,幾雙眼睛的主人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少女會比其師更加驚艷。
臘月的雪天很早就入夜,幾雙眼睛的主人也收回目光,既然那位葬仙劍來了,那么七殺劍宗年祭大比就絕不會平靜。
臘月二十七。
辰時初晴,下了一夜的雪終于停了,整個海陵州被大雪覆蓋了厚厚一層,東城河畔結了一層濃冰,頑童們早早起了身,臨近年關的日子,總是歡快愉悅的。
在候著的七殺劍宗弟子的接引下,一干海陵州武林人士出城十余里,便臨近了一片雪丘。
七殺劍宗所在,七殺丘。
說是山丘,實則是一座峭壁崢嶸的古山,古山如劍,鋒芒蘊殺機,普通人多看幾眼都會心驚膽顫。
相傳,七殺劍宗開山祖師以七殺劍道聞名于世,三千年前有著七殺劍王的盛名,最后只差一步,便可渡過七重雷劫,開辟出來元神小世界,步入元神大成之境。
后來,歷代七殺劍宗門人強者輩出,幾乎每一百年,便有一位頂尖元神人物出世,且不是一般的元神人物,而是以殺伐著稱的劍王。
七殺丘,傳聞中便是當初那位七殺劍王坐化之前,以自身領域結合七殺滅魂劍陣所化,也令得那七殺滅魂劍陣,成了這世間少有的頂尖殺伐大陣,哪怕是尋常元神大成的高手,一旦陷入陣中,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進入七殺劍宗,卻如同古鎮水鄉一般清幽,亭臺樓閣,清泉流瀑,殺伐之氣一下消失殆盡。
這倒是令初臨的少女生出幾分訝異,于殺伐之地見寧靜,這是一種修行,亦是一種非凡的心境,她雖然不能窺見全貌,但也明白,作為數千年傳承的頂尖宗派,七殺劍宗確實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底蘊。
演武場。
一處能有里許方圓的山澗空地,早有一個個七殺劍宗弟子分別接引海陵州一干武林中人入席,都是早已安排好的座次。
不念被一名弟子接引,來到緊靠著七殺劍宗主席一側的席位,一張漢白玉桌子前,只有她一人。
主席位尚且空著,七殺劍宗這一代宗主等掌權者尚未到來,除此之外,少女注意到,在主席位的另一側,還有一張單獨的漢白玉桌子,同樣還沒有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