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脆的敲擊聲,如金珠落玉盤。
隨著這敲擊聲響起,本來嘈雜的金鑾殿,一下靜謐無聲。
百官看向金鑾殿上首,那張威嚴的龍椅上,當代漢天子端坐其上,背脊挺拔如龍,此刻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輕輕敲動。
叮!叮!
那指尖敲擊的速度不快,甚至有些緩慢,卻仿佛擁有一種難言的韻律,似不存在于這片天地之間。
百官沒有人啟奏,因為根據他們的了解,圣上如此,已經是有了決斷,而有了決斷的漢天子,是不可能改變的。
指尖敲擊第十下,漢天子目光抬起,開口道:“禮部尚書!”
“臣在!”
“即刻起,沿途開道,御林軍大統領攜三萬御林軍于東門恭候,護龍山莊十八龍王,及各道,各州府護龍山莊龍主、龍將,沿途護送,不得有誤。”
“遵旨!”
禮部尚書深吸一口氣,躬身一拜,而后立即轉身離開金鑾殿,妖皇只給了半日光景,半日之后出行,這對于禮部而言是一場考驗,沿途諸多接待、禮儀、定制都不︾∈長︾∈風︾∈文︾∈學,w♂ww.cf↗wx.ne⊥t可能有半點疏漏,各道、各州府皆需嚴陣以待,因為迎入大漢疆域的,不是一名普通的妖族,而是北海巨頭,鯤神國國主,一位蓋世妖皇。
當然,消息是不可能隱瞞的,需要立即昭告天下,否則沿途哪個不長眼的武林勢力,州府官宦世家的紈绔子弟招惹了那妖皇一行,指不定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極可能掀起一場場腥風血雨,而血腥氣,只可能屬于人族。
這一下,整個大漢朝廷就動了起來,一十八道護龍山莊十八龍王齊動,十八位頂尖元神人物分赴各道,消息一級一級地傳遞下去,居然在短短兩個時辰之內,就大致覆蓋了整個大漢數萬里方圓的廣袤疆域。
這就是舉國之力,速度之快不是任何一座鎮國大宗或武林勢力可以做到的,這是長久的經營之功,哪怕是十八龍王,也不過是將消息傳遞到各道,至于再到各州府、縣鎮,大大小小的村子,就需要護龍山莊以及當地州府、縣衙、布鎮司齊力出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傳遞蔓延,覆蓋整個一道之地。
消息傳遞太快了,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了這個大漢境內,不僅僅是諸多武林勢力,官宦世家,就是眾多平民百姓,也露出難以置信之色,北海妖族,鯤神國國主,鯤鵬一族的當代妖皇,居然要入京見圣。
這就好像尋常百姓人家打開了柵欄,將獅虎迎入了村子一樣,整個民間一下沸騰了。
“妖禍數千年,我大漢子民深受其害,妖皇入京做什么,想要臣服我朝嗎?”
“妖族殘暴,視我等為血食,妖獸隱于山野,時而出沒傷人,妖孽難恕,其罪當誅!”
“誅妖皇!清寰宇!”
一時間,民間殺音如潮,到處都是誅妖皇的聲音,這就令得各道各州府的護龍山莊和駐軍更加緊張,民怨日積月累,這些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輕重,甚至一些地痞流氓也在隨大流,若是真的觸怒了那位鯤鵬皇,那就是大禍。
索性,在妖皇一行啟程前,各道民間的聲音勉強被壓制了下去,這就是尋常百姓與朝堂之上眼界的不同,尋常人看到的只是仇怨,而身為國之掌權者,看到的更多的是大局,大局當前,容不得有半點疏漏,恩怨情仇要暫時拋下。
當然,妖族來者不善,朝堂之上人盡皆知,但那位鯤鵬皇既然有如此氣魄,敢孤身入大漢,那么身為大漢上國,自然不能落了風度,至于之后會如何,一切皆在當今圣上身上,就看真龍盤臥,是否真的有人敢捋龍須。
江淮道,海陵州,泰縣。
古鎮溱潼,喜鵲湖湖心島上。
蘇乞年看眼前的靜谷與李清河二人,妖皇將要入京的消息,同樣傳入了他青羊宮。
“妖皇入京,這鯤鵬皇到底在想什么?”靜谷皺眉,“蜀山劍圣將要歸位,難道他是來阻道的?”
李清河搖搖頭,道:“你認為我大漢諸天命都是吃干飯的嗎?”
靜谷點頭,的確,不過鯤鵬皇一位天命準圣,即便是其有心,也絕對無力,想要阻天命成道,還要看當代漢天子手中那口赤霄劍答不答應。
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消息說,不只是那位鯤鵬皇,隨行的似乎還有妖族年輕一輩的高手,以及一些老輩妖王,便如同是妖族使團一般,難道真的只是黑暗歲月之后,數千年來人、妖兩族天命第一次坐而論道?
不對!
蘇乞年搖搖頭,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正常,在蘇乞年看來,恐怕十之八九還是為了阻真臨劍帝歸位,登臨天命,只是其孤身一人,到底會如何出手,就值得思量,這其中多半還隱藏有其它難以洞悉的隱秘。
倏爾,冥冥之中,蘇乞年感到些許不安,這不安來的突兀,但感應卻很清晰。
蘇乞年抬頭,看京道長安的方向。
這時,有護法道人前來稟告,江淮道護龍山莊江淮龍王求見。
江淮龍王!
蘇乞年心神一沉,鯤鵬皇啟程在即,江淮龍王為一道護龍山莊莊主,位高權重,同樣身負重責,這個時候不巡察江淮道各州府的布置,來到自己這青羊宮,絕對不正常。
“龍王到來,有失遠迎。”蘇乞年一步邁出,就到了青羊宮前,抱拳道。
江淮龍王,一個看上去儒雅的中年書生,一身文士長衫,腰間懸一口神劍,看到蘇乞年抱拳之后微微側身避過這一禮,而后抱拳道:“不敢當蘇院主大禮,素聞蘇院主之名,今日得見,當真名不虛傳。”
的確,此刻這位江淮龍王眼中透著驚詫之色,身為一道護龍山莊之主,大漢護龍山莊十八龍王之一,他功力高絕,赫然渡過了四重雷劫,凝結了道果,即便如此,天眼之下看到的也只是一團蒙蒙的光,根本難以窺見半點虛實,深淺不知,由此可見,其渡過了五重雷劫,身入分身境不假,一身武力和手段,更是深不可測。
這樣的年紀,甚至未及弱冠之齡,可堪與當初的大夏末代人皇年輕時代媲美,這種成就足以驚艷古今。
唯一可惜的是,此時前來,初次蒙面,他帶來的,卻不是什么好消息。
“龍王直言無妨。”蘇乞年忽然開口道。
江淮龍王心中一震,這一位居然感應到了,雖說練武之人會有心血來潮,冥冥之中,牽扯到自身氣運,便會有或強或弱的感知,但一般來說都很難準確把握,需要一定的時間醞釀,搖動氣運,這其中涉及的道理太深,江淮龍王也不甚明了,但眼下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小神仙對于自身氣運的把握,已經到達了一種如火如荼的境地,這才剛剛發生兩個多時辰,其就心有所感,就算是很多頂尖元神人物,都遠遠不及。
一念及此,江淮龍王深吸一口氣,便不再隱瞞,沉聲道:“蘇院主料事如神。”
頓了頓。
“貴長兄而今,與當代鯤鵬皇同行。”
什么!
趕到青羊宮前的靜谷與李清河相視一眼,皆心神狂震,雖然這位江淮龍王說的是同行,但他們又如何不明白,怕是那位妖皇出手,將其攝拿,令其待在了身邊。
蘇乞年雙目微微瞇起,雖然周身氣機不顯,也沒有刻意針對,但前方的江淮龍王卻感到渾身一緊,有一種源自心靈深處的寒意滋生。
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位江淮龍王更加深切感受到了這位小神仙的強盛之處,氣機內蘊,隱而不發就令他心生寒意,如非是差距太大,絕不可能令一位同樣位列頂尖的元神人物如此,這位小神仙,比想象中更強。
半炷香后。
送走江淮龍王,蘇乞年立在青羊宮前,他遙望京道長安的方向,那位鯤鵬皇偏偏只攝拿了長兄蘇乞明一人與其同行,那么入京一行,于他而言,就勢在必行。
五月二十這一天,午后。
北海畔,北海鯤神國的黃金樓船停在了海邊,當代鯤鵬皇走下樓船,身后跟著妖族年輕一輩諸多年輕高手近五十人,還有二十余名老輩妖王。
在當代鯤鵬皇身邊,蘇乞明平靜而行,為這位妖皇引路,大漢當朝禮部尚書已然候在了北海畔,此時與鯤鵬皇見禮之后,就與幾位戍邊行軍大總管在前方開道。
“劉兄客氣。”
這位鯤鵬皇輕輕頷首,便抬腳邁步,前方開道的禮部尚書與幾位行軍大總管相視一眼,皆露出無奈之色,普天之下,有幾人敢稱呼當朝漢天子為劉兄,但身后那位北海鯤神國國主,恰恰為其中之一。
如此,這位妖族鯤鵬皇者,一代天命準圣一行,就自北海畔啟程,踏上了進京之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