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幾乎處于本能,小草下意識回答道。
旋即,她就惘然,自己這是怎么了,竟會被一個傻子嚇到?
一股說不出的怒火和羞憤涌上心頭,她剛要說什么,當迎上林尋那清澈深邃的目光時,渾身頓時冒出無數寒意,就像被一位至高無上的神祗盯著。
而她,只是一只渺小的螻蟻!
“我林尋可曾虧待過你?”
林尋問,神色不悲不喜,古井不波。
小草下意識搖頭。
她腦海一陣空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媽的,這傻子廢話可真夠多的,怎么著,還想著小草姑娘會念舊情放過你?”
一個扈從一臉的不耐,大喝道,“兄弟們,送咱們這位林家小少爺上路!”
他拔出一柄雪亮的刀,抬手就劈過去。
林尋瞥了他一眼。
僅僅一眼,一幕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了。
那劈出的刀,在虛空中寸寸爆碎、齏粉,緊跟著,那扈從握到的手掌、胳膊、乃至于軀體、頭顱,也隨之寸寸爆碎……
就像炸開的雪人,血肉未曾飛濺,便撲簌簌墜落一地。
這詭異而不可思議的一幕,驚得其他扈從都瞪大眼睛,眼珠子差點蹦出來,嚇傻了。
“你……你……”
他們渾身哆嗦,臉色大變,話都說不利索。
“是不是以為,我這樣的傻子,只能任憑宰割,不懂得如何殺人?”
林尋瞥了他們一眼。
然后,這些孔武有力,極其剽悍的王家扈從,軀體皆寸寸炸開,殷紅的血,將潔白的血染成猩紅色,觸目驚心。
小草徹底傻眼了,情緒失控,嘶聲尖叫:“你不是那個傻子,你究竟是誰!”
林尋淡然道:“我就是我,從來沒有改變過,也不會改變。”
“不可能!”
小草情緒激動,俏臉煞白,“你若是那個傻子,為何會眼睜睜看著林家破敗,看著父母雙亡?任憑林家那些人將你驅逐,甚至……都還不顧恥辱和尊嚴,去撿別人丟下的雞骨頭?”
林尋道:“因為那時候,我還沒想明白,現在想明白了。”
小草神色惘然:“就這么簡單?”
“不簡單。”
林尋輕嘆了一聲,目光看向那兩座墳冢,道,“這個問題,我想了太多年,若早些想明白,他們就不會死了……”
小草愣在那。
她第一次發現,她雖然曾跟隨在林尋身邊許多年,可卻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
這……真的是一個傻子?
“若讓你就這般死掉,肯定會很不甘心,跟我來。”
林尋說著,就朝遠處走去。
他一襲白衣,負手于背,行走風雪之中,已不再顯得那般落魄,反而竟給人一種山河雖大,卻只能在我腳下俯首稱臣的氣勢。
小草鬼神使差似的,追了上去。
仿佛,她若敢違逆或拒絕,就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罪行!
玉京城。
當再度出現此城中,林尋已不再是那個林尋。
或者說,他本來就應該是如此模樣。
“咦,這不是那傻子嗎?居然還沒有被凍死,還真是稀罕。”
依舊是那一座酒樓,依舊有許許多多的紈绔子弟在聚會,那些林家子弟依舊坐在角落處。
當聽到關于林尋的議論,那些林家子弟氣得臉都黑了,這傻子怎么又出現了?
“嘖嘖,難道昨日撿起一根雞骨頭之后,吃上癮了?”
有人譏笑。
“來來來,將雞骨頭給我找一些,我來喂他!”
有人挽起袖子,拿起雞骨頭,要效仿王紫龍昨日之舉,賞賜給林尋一些骨頭吃。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
一個林家子弟再忍不住了,猛地沖到窗口,神色猙獰地大吼:“林尋,你怎么不去死?還嫌我們林家不夠丟人嗎?滾!你給我滾!我不要再在城中見到你!”
他話音剛落,就被一個紈绔子弟一巴掌拍飛出去,罵道:“滾一邊去,別敗了我們的興致!”
那林家子弟摔得頭破血流,卻只能忍著,不敢吭聲。
心中,卻愈發惱恨林尋!
林尋看見了這一幕,他甚至能看清楚,那些林家子弟憤恨又無比憋屈的神態。
也看見那些紈绔子弟以一種戲弄、玩樂的姿態,想在自己身上找樂子的戲謔模樣。
只是,卻獨缺了王紫龍。
這讓林尋心中略微有些遺憾,但旋即就不再多想,因為待會或許就能見到了。
“林尋,來來來,接著這些骨頭,若你能學狗叫兩聲,本公子說不準心情一好,還會賞你一杯酒吃。”
一個華袍青年站在窗口處,笑吟吟的,將一大把骨頭丟了出來。
其他人都興奮地看著。
唯有那些林家子弟,神色陰沉如水,他們不是為林尋生氣,而是為林尋丟了他們的顏面而生氣!
那些骨頭飛出來了……
林尋止步,看著這一幕,目光毫無情緒波動。
只是,那些散落飛來的骨頭,卻倏然靜止在半空中,像被一只無形大手給攥住。
那些正亢奮等待,看林尋是否還會撿骨頭的紈绔子弟都不禁一怔,原本熱鬧的氣氛,也是一寂。
也就在此時,一截骨頭倏然倒轉,宛如化作了一柄劍,倏然間劃破虛空。
在那立在窗口處,原本將一把骨頭拋出窗外的華袍青年,笑容在這一瞬凝固。
一截骨頭,將其咽喉穿透,嵌在了皮肉中,鮮血隨之汩汩流淌而下。
華袍青年瞪大眼睛,捂住咽喉,想要說什么,嘴中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噗通!
旋即,他軀體一軟,就躺倒在地。
在場其他紈绔子弟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皆臉色大變,驚得跳腳,一時間,酒樓內雞飛狗跳,亂糟糟一片。
嗖嗖嗖!
可就在此時,那停滯在半空中的一截截骨頭,就猶如一把把鋒利無匹的劍,逆轉而上,沖入酒樓內。
而后,每一個紈绔子弟咽喉,皆被刺穿出一個血窟窿,任憑他們躲閃、大叫都不行。
那一截截的骨頭,皆精準得可怕,迅捷得可怕,凌厲得可怕!
和真正的絕世神劍,都似沒有區別。
酒樓中,嘈雜的氣氛,被一股恐怖的死寂氛圍取代,一具具尸體躺倒在血泊之中。
每個人咽喉,皆被洞穿,兀自在汩汩淌血。
之前,此地熱鬧非凡,他們這些紈绔子弟指點江山,高談闊論,視林尋為捉弄對象,肆無忌憚進行羞辱。
而此刻……
全都死了!
那些林家子弟沒死,只是卻都嚇得癱軟倒地,渾身瑟瑟發抖,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們都不清楚兇手是誰。
因為林尋站在街道外,只是抬眼看了這里一眼,除此,自始至終都沒有其他動作。
但唯有小草清楚,殺死那些紈绔子弟的,正是林尋!
之前在城外墓園中,林尋就曾以同樣的方式,殺死過那些王家的扈從。
一切,只因林尋多看了他們一眼……
這讓小草心中愈發顫粟和惘然,她想不懂,一個二十多年來被人嘲笑譏諷、被人踐踏和羞辱,早已淪為城中一個笑柄的傻子,怎么一轉眼間,就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她真的想不懂。
此時,林尋收回了目光,像個沒事人似的,負手于背,自顧自朝前行去。
那云淡風輕的模樣,讓小草心中愈發看不明白了,忍不住道:“你殺的那些人,背后皆站著一方大勢力,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她以為林尋會害怕,亦或者起碼會有些反應。
但林尋沒有,自始至終,他的步伐都有條不紊,顯得那般平靜、從容、自若。
小草呆了呆,咬了咬牙,繼續跟上。
后方,酒樓中傳出一陣驚呼聲,嘈雜一片。
連小草都清楚,隨著那些紈绔子弟死掉,今日的玉京城,注定要掀起一場大風波!
可她已顧不得這些。
“你……你難道要去王家?”
當注意到林尋前行的方向,直指王家所盤踞的位置時,小草不禁渾身一僵,失聲叫出來。
“你最好冷靜一些,否則,接下來只怕會承受不住,嗯,那樣的話,就會錯過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林尋頭也不回,話語也顯得很平淡。
小草死死咬著牙,盯著林尋的背影,心中暗道:“你若真打算去王家,那和送死有什么區別?我巴不得你早些去!”
如此一想,她心中倒是平靜不少。
王家可是玉京城第一勢力,權柄滔天,宗族中有諸多高手坐鎮,最關鍵的是,如今誰不知道,王家最得意的乘龍快婿皇甫少羽,同樣也隨著王紫鸞回來了?
皇甫少羽,這可是青云門掌教的繼承人!
沒多久,林尋看到了王家的府邸。
占地上百畝,府邸大門修建得高大巍峨,門前蹲著瑞獸石像,兩側各有一隊侍衛屹立,一個個皆氣息精悍,極其懾人。
此時,在王家府邸大門前,停靠著許許多多的寶輦、獸車、坐騎。
一個個在城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遞上拜帖之后,就被一一引入那府邸之中。
這便叫“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從昨夜開始,前來王家拜訪的大人物就如流水一般,由此便可見王家如今在玉京城中的權勢是何等滔天。
與之對比,如今的林家,何止是門可羅雀,簡直是沒落到無人問津的窘迫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