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氣氛在蔓延,如潮水般的殺意,悄然充斥這片天地。
那些城主府護衛雖神色凝重,無比忌憚,可并無任何人退縮。
歸根到底,從他們成為城主府護衛那一刻起,其命運就已不由自己所掌控。
林尋神色如舊,沒有情緒波動。
他不會退讓。
一旦進入城主府,鬼知道會遭遇到什么。
可就在林尋剛要開口時,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剛才所死之人,的確是空隱界刺客霜。”
伴隨聲音,白發如雪,俊美若少年的白劍辰,從遠處走來。
“見過城主大人!”那些城主府護衛皆松了口氣,面對林尋時,令他們也壓力極大,而白劍辰的出現,則讓他們找到主心骨。
“你們都退下吧,我想單獨和他聊聊。”
白劍辰將目光看向林尋。
頓時,附近護衛皆領命而去。
“找個地方,我們喝兩杯?”白劍辰道。
林尋想了想,點頭答應。
一座酒肆中。
兩碟小菜,一壺老酒。
林尋和白劍辰相對而坐。
白劍辰親自為林尋斟滿一杯酒,這才說道:“明天就要離開?”
林尋道:“是時候離開了,否則,我怕是會成為城主府所有人都排斥的一個禍患。”
白劍辰啞然失笑,舉杯和林尋碰了一下,仰頭飲盡,一邊品咂著口齒之間的酒味,一邊說道:
“無論哪一個不朽天關,皆自有其規矩所在,但能夠被規矩所束縛者,一般都不是什么狠角色,而能夠逾越規矩者,幾乎都是大有來歷之輩,比如不朽帝族的強者,就是在城中殺了人,即便是一城之主,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林尋挑眉,有些不明白白劍辰話中意味。
“我只是想告訴你,雖然你不是來自永恒真界某個不朽帝族,但我同樣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白劍辰笑道,“這其中,當然有悠然的緣故,但更重要的是,我并無絕對的把握,能夠將你留在太乙城。”
這等若是認可了林尋的戰力!
“前輩謬贊了。”林尋道。
白劍辰笑了笑,道:“我相信我的判斷,另外,今夜之事,我也不妨直言,霜之所以敢動手,是得到了我的默許。”
林尋瞳孔一縮,目光霍然看向白劍辰。
白劍辰顯得很坦然和平靜,道:“早在前些天,你和文韜略他們在城中激戰時,霜就已經打算出手,是我出面,將其壓制住,否則,這一場刺殺極可能會提前發生。”
林尋皺眉:“那今晚呢?”
白劍辰笑道:“在太乙城就將一個潛在的威脅除掉,對你而言,應當是一件好事才對。”
“可若我萬一遭難了呢?”林尋道。
白劍辰飲了一杯酒,這才隨口說道:“你若遭難,我正好可以跟一個人交差了。”
林尋愈發不解,挑眉道:“除了這個霜,還有人要對付我?并且只有我死了,才能讓前輩你交差?”
白劍辰點頭,眼神泛起一絲微妙的復雜之色,道:“不錯。”
“這么說,前輩你也要對付我了?”林尋問,神色間看不出什么喜怒,或者說,毫無情緒波動。
白劍辰哂笑:“在這太乙城,我若真想殺你,在霜出手的同時,便可調集城主府一切力量,布下天羅地網,一起出動,那等情況下,你或許有什么殺手锏,可你覺得,我白劍辰就沒有?”
林尋沉默片刻,道:“但在我看來,即便是前輩你窮盡一切手段,也注定不可能將我留下,哪怕就是動用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殺手锏……也不行。”
白劍辰怔了怔,似有些意外,目光盯著林尋半響,才苦笑說道:
“所以你也看到了,我當時并沒有這么做,原因就如剛才所說,心中并無穩贏的把握。”
林尋輕嘆:“歸根到底,前輩僅僅只是因為沒有把握,才放棄了要對付我的打算,對否?”
白劍辰嗯了一聲,道:“雖然我知道,這會引起你的排斥和敵對,可畢竟是事實,我自不會隱瞞。”
說罷,他又飲了一杯酒,而后感慨道,“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我身為城主,愿意跟你說這些事情,無非是兩個原因。”
“一,我看得出來,悠然那丫頭視你為友,交情不淺,至于是否有男女之情,我便不好妄自揣度了,但僅從這一點,我便不會太為難你,否則,前些天,不會插手你和三大不朽帝族之間的戰斗。”
“二,你身上有太多秘密,讓我無法看透,但這些皆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所擁有的力量,應當比我想象中更強,以后若能活下來,必然會有一番了不起的作為,與你為敵,弊大于利,不如敞開了把話說清楚,縱然令你心中排斥,起碼……不會在以后得知真相時,再記恨我。”
一番話,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尋聽完,也不得不承認,了解了這些后,他的確生不出再和白劍辰交惡的心思了。
“那前輩能否告訴我,又是誰要殺了我?并且還讓前輩你都無法拒絕?”林尋問道。
白劍辰長嘆了一聲,舉杯道:“先喝酒。”
林尋沒有追問,舉杯和對方共飲。
直至一壇酒喝光,白劍辰忽然道:“你覺得,這太乙城中,誰能讓我在對付你這件事上這般糾結?”
“必然是一個連前輩也不好去得罪的人。”林尋隨口道。
白劍辰笑了笑,長身而起,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他日你若能活著出現在第七天域,我必再請你吃一頓酒。”
他轉身要離開。
林尋似猜出什么,道:“云幕遮?”
白劍辰頓足,禁不住大笑起來,沒有回答,而是話鋒一轉,道: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自沒有無緣無故的惡,這其中必有原因,可我猜不透,現在也懶得再去揣度,他日……你還是自己去問一問原因吧。”
他徑直離去。
如雪白發飄曳,走進黑暗夜色中。
“前輩,過不了多久,大道遺跡中的帝什邪神就會脫困,你可要當心了。”林尋起身,目送對方離開。
白劍辰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表示明白。
直至他身影消失不見,林尋這才坐回椅子中,又要了一壺酒,自酌自飲。
慢慢咀嚼著白劍辰剛才的話語,林尋神色也明滅不定起來。
他這才意識到,霜此次出現的背后,竟還藏有如此波瀾詭譎的真相!
“真的是他嗎……”
林尋想起在宴席上見到云幕遮的一幕幕,仔細回憶自己當時的一舉一動,卻無法想出,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這個在第七天域光芒萬丈的絕巔帝祖。
“我聽說過和你有關的一些事情,對你很欣賞,若以后遇到什么麻煩,盡可以報我的名字,想來在這大千戰域,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記住,我叫云幕遮。”
那一襲玉袍,龍章鳳姿的身影和聲音,仿似猶在眼前。
可林尋卻意識到,那個看起來風采照人,謙虛有禮的男子,卻極可能早已對自己動了殺心。
“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惡,這其中必有原因……”林尋想起白劍辰離開時所說的話,陷入思忖中。
許久,他將壺中酒一飲而盡,轉身而去。
“青雀,幫我準備一份和這云幕遮有關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夜色中,林尋負手于背,走在城中街道上。
“你怎知道我了解此人的?”青雀詫異。
“這可是第七天域十大絕巔帝祖之一,你若沒了解過,那叫叫反常。”林尋笑了笑。
說話時,他已走進一座商鋪中。
在大道遺跡中,他收獲了大量的戰利品,打算將那些派不上用場的寶物全都出售。
“好。”青雀答應下來。
漫長的夜總算過去,太乙城迎來了全新的一天。
林尋在一座客棧房間中醒來,第一時間前往城主府,將通過試煉所需的帝階邪靈所留的蘊道珠交出。
城主府的護衛皆神色復雜,看向林尋的目光充滿忌憚,甚至是敬畏。
昨晚,經過城主府白劍辰確認,令得他們終于意識到,那宛如傳奇般的空隱界刺客霜,真的是被林尋所殺。
這也讓他們面對林尋時,根本不敢絲毫怠慢。
很快,林尋就領取了一個開啟傳送陣進行挪移的信符,徑直離開。
帝路多艱。
而大千戰域的征程,注定還有很遙遠。
對林尋而言,太乙城僅僅只是這一條征程上的一個關隘,接下來的路上,他將迎來數不勝數的兇險和挑戰。
但,林尋無所畏懼。
當天,他便啟程離開。
“這殺星總算走了……”
看守傳送陣的城主府護衛,在目送林尋的身影消失后,皆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氣。
旋即,他們眼神皆泛起感慨之色。
一個來自星空古道的年輕人,卻能夠闖出如此大名頭,若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夠抵達永恒真界,又該綻放出何等耀眼的光芒?
“林尋啊林尋,那些不曾從大道遺跡中返回的文、橫、洛三家之人,怕是被你一鍋端了吧……”
“而大道遺跡那一場被撫平的禍亂,是否也和你有關?”
“不管如何,我期待你活著抵達永恒真界那一天……”
城主府,白劍辰心中自語,一頭如雪白發在風中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