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不總是風平浪靜,突如其來的暴雨席卷了視線所在的全部區域,狂風卷起波濤不斷翻滾,海浪撞擊在不沉石舟上發出雷鳴般的轟響。
體型龐大得如同海島一樣的不沉石舟巋然不動,無懼面前的風暴,但它成了周圍艦隊最可怕的敵人。一旦不小心撞上不沉石舟,那就只有船毀人亡一種結果。再加上海島附近的水流更加變幻莫測,經常會有可怕的暗涌與漩渦出現,所以繁星王國的皇家艦隊在隊長的命令下散開,各自尋找避險的方法。等到風暴過去再向不沉石舟集合。
矮人下盤穩定,在風浪中也不搖不晃,但他們也都離開了甲板,到下層躲避。矮人王已經下令,讓整個不沉石舟潛到水面之下,只需要幾十米的深度進行保護,風浪就不會影響到航船了。
很快,甲板就已經清空,只有西格爾還站在船頭的方向。他緊皺著眉頭,任由風雨敲打著他的臉,然后順著脖頸流淌;即使身上的法師袍已經濕透,連靴子中都灌滿了水,他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海上風暴。
在索斯號上十多年間,一直往返于兩個大陸,海洋就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早已學會辨識天氣、避開惡劣風暴的本領。老船長將自己的絕活交給了他,他也不負眾望,一直能夠讓航行順順利利。所以,一場毫無預兆的大風暴就這樣在西格爾面前憑空出現?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
雨水中夾雜著元素的味道,隱藏在厚厚的水汽中的咒語痕跡隱隱約約、勉強可辨。這場狂風暴雨定然是法術造成的結果,但是誰有這么強的法力?西格爾一直在船頭觀望。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施法的源頭。
一個矮人跑了過來。頂著呼嘯的風聲對西格爾叫嚷:“大法師先生。快進船艙吧,我們要下潛了!”
“你們下去吧,不用管我。”西格爾拿出了魔杖,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流經他身邊的狂風都停了下來,在咒語的力量下向中間匯聚,直到凝聚成一個超大型氣元素。西格爾走進了氣元素之內,懸浮在那里,然后騰空而起。
矮人被吹倒。在濕滑地上翻滾了兩圈,然后才止住身形。他吐出嘴里灌進的雨水,然后搖著頭,找最近的入口進入石舟內部。
很快,巨大的海島如同吸足了空氣的鯨魚一樣,腦袋向下一壓,就鉆到了浪濤之下。
風暴變得更劇烈了,快速移動的雨云互相摩擦,閃電由此激發。黑漆漆的天空會突然被雷霆的白光照亮,風雨的聲音也會被轟鳴之聲覆蓋。西格爾操縱者氣元素在空中巡航。試圖找到想要接近不沉石舟的船只。他有一種感覺,埃文就在那艘船上。
不沉石舟突然晃了一下。大量的氣泡伴隨著猩紅的血液涌了出來。不知道在下沉的時候,這個巨大的海島撞在了什么生物身上。一陣龍威從不沉石舟上散發出來,想要報仇的海洋生物全都被嚇跑。四散逃逸的它們給周圍的船舶帶去了直接的威脅。
一艘皇家艦隊的護衛艦被龍魚的背鰭割中,船只的龍骨收到重創,船底開始漏水。在這種風暴條件中,他們只有沉沒一種結果。船長立刻宣布棄船,水手們拿著可以幫助漂浮的東西朝海水里跳。他們大聲祈求風暴之神的憐憫,殊不知這場風暴并不是由神靈引起的。
西格爾見狀,召喚二十多水元素進行救助,并通知旁邊的船只趕往救援。水元素能造成漩渦,同樣也能平靜水面。它們拖拽著水手,讓他們集中起來,一起向附近的皇家艦隊劃去。
又一艘船遭受了撞擊,但好在是側面,沒有傷筋動骨。黃金旗艦看到事情正向災難的方向發展,于是吹響了龍號角。這是安裝在船首像下面的巨大號角,是用上古巨龍的咽骨制成,具有威懾水族的效果。低沉的聲音傳遍四野,在黃金旗艦周圍也形成了一片沒有生物的安全區域。其他船只向它附近靠攏,享受沒有生物騷擾的水域,但仍舊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
西格爾飛在半空中向四周望去,到處都是閃電和狂風。他心生一計,降落到海面附近施展定位術,尋找周圍的木材。除了不沉石舟之外,其他的船只都是木制的,可以借此定位船只。可咒語散發出去之后,很快就被閃電與雷霆擊潰,一點信息都沒能反饋回來。
除了物品定位術之外,所有的預言系法術都是同樣的結果,就連傳訊類的咒語都無法在這種環境下工作。“很好,如果這不是人為的就奇怪了!!這風暴不停止,看來什么都找不到!”西格爾改變策略,揮動魔杖,魔法的力量聽憑他的召喚。
氣元素迅速變大,很快就像一股暴風一樣頂天立地。海水被吸進來、雷霆被吸進來、周圍的元素能量全都被吸引過來。西格爾控制著元素聚合體的模型,通過它感受這股風暴的力量結構。這么大范圍的魔法不可能將元素控制到每一處空間,其中必定有一個模式進行操縱。雖然這類似魔法陣的模式被狂風驟雨隱藏起來,但在元素的擾動下仍會顯露出痕跡。
若不是預言法術都被干擾,西格爾也不至于如此麻煩。
不沉石舟內部,列爾正在自己的房間內盤膝而坐,手持大法師之杖念念有詞。他的意志和這個風暴聯系在一起,操縱著驚濤駭浪涌向大洋之中的一艘孤舟。在船上,埃文正揮舞著長劍,用神奇的力量不斷劈碎涌過來的海浪,為航船清理出一條道路。
“執著的家伙,在拿到一百面骰子之后果然如虎添翼。”列爾皺皺眉頭,“研究還沒有完成。你應該繼續沉睡。而骰子必須分離。”他在房間中施展咒語。可滿船的人每一個能夠發覺。這是他獨有的大法師能力之一:替身施法。
博學士法拉尼斯的超遠距施法和這個類似,只要魔寵能夠到達的地方,就能作為施法的起始點。列爾則更進一步,只要他的預言術能夠觀測到的地方,他都能夠施法。而他的施法距離有多大呢?整個舊大陸和一半的海洋都在他的控制范圍之內。
神靈之間的協議不允許神靈直接干涉骰子持有者的狀況,但這個協議是有漏洞的。知識與魔法之神褪去了神格和神力,把它剝離成籠罩整個世界的規則,然后以血肉之軀降臨。列爾現在算是神靈嗎?顯然不是。所以他可以謀奪骰子,進行研究。但如果他施展法術,就很容易動用到原來魔法之神的力量,而替身施法本質上就是在動用自己遺留下來的神力。這樣做風險很大,容易觸動協議,被其他神靈阻止,必須小心翼翼。
所以他只能遠離埃文的位置,制造一場大范圍的風暴。施加間接的影響還有可能,直接影響只會給其他神靈以口實,會被直接阻止。這風險很大。不過他最近一次窺視未來,發現埃文若是登上了不沉石舟。會加強和百面骰子的聯系,想要重新分開就更難了。
“是誰泄露了百面骰子的位置,結果讓他找到的?”列爾一直很奇怪這個問題,但動用一切手段都無法回溯這段歷史。十面骰子的所有者被各個神靈嚴密監控著,從沒有離開過他的洞府,肯定不是他。普通人的命運軌跡并不難查,所以無法回溯的歷史讓他起疑:難道已經出現了其他骰子的自發覺醒者?
列爾控制風暴不斷向埃文吹去,但只有大浪才能真正威脅到海船。狂風之中船長只敢升起船首的三角帆,好獲得動力迎向海濤。這原本是不足以讓他們從狂濤之中存活下來,但埃文居然用一柄長劍隔空劈開了海浪。
這是怎樣的力量?一種以劍為媒介的魔法嗎?列爾發現這種力量很類似于精純的力場效果,并且其中還有一絲消除元素結構的破魔能力。在研究百面骰子的許多年里,從沒發現它具備這樣的特質。這讓列爾的好奇心和探究的渴望更加強烈,可只有骰子和使用者分開,才能被其他人掌握。
如果不是這樣,十面骰子和它的使用者早就被抓起來進行研究了。
西格爾在海面上制造的巨型元素聚合體引起了列爾的注意。“一個巨型的風暴元素,這有什么用?沒有預言系法術,你根本發現不了埃文的位置,準備像無頭蒼蠅一樣瞎找嗎?”
西格爾閉著雙眼操縱著魔法,一開始并沒有過多干涉海上風暴的,而是專注地感受咒語在風暴之中起到的作用。狂風拂動他的衣袍,雷光從他身邊落下,雨水從四面八方抽打著他的身體,而他在空中紋絲不動。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連列爾都以為他無計可施的時候,西格爾突然睜開了眼睛,元素聚合體也猛地活了過來。連接海面和雷云的龍卷風瞬間停止轉動,然后開始反方向運動。不斷有閃電從龍卷風中飛射出來,并不是落向海面,而是沖擊天上的烏云。
蘊含在風暴云層中的力量被突如其來的閃電引爆,一道閃電引發了連鎖的反應。上千道電光如同蛛網一樣從中央向外擴散,幾十里內的雷云全都遭到了重創。在這個區域,用來孕育風暴的魔法力量如同被刺破了的氣球一樣,噗地一聲失去了支撐,憑空消散掉了。
西格爾并沒有停手,而是釋放出一道又一道閃電,準確命中風暴中起到關鍵作用的雷云。和偉岸的大自然相比,人為的魔法風暴看上去強悍,但處處充滿弱點。西格爾了解風暴,也了解元素的運轉,敏銳地捕捉到了咒語的痕跡。通過精巧而準確的打擊,他就能破壞整個咒語的結構,從而讓它逐步崩潰掉。
當第一處咒語結點被破壞的時候,列爾就知道這個法術失敗了。他果斷放棄了對其他結點的控制,然后專心觀看西格爾的施法動作。“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如此強悍,對魔法的悟性不低于我。”列爾雙眼中閃著精光,眼皮抖動不休。“沒有骰子的痕跡,難道是另一種可能?被我放棄的神格和神力開始孕育新的神智,就應驗在西格爾身上?”
“怪不得最新的預見中,他會對我產生巨大威脅。”列爾搓了搓手指,施法材料的粉末從他的指尖縫隙中漏下去。“這神智不能長存,否則我的損失就太大了。可惜了秘爾能核,原本他還會有更大的發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