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南澳島上的戰事持續了十天。
在這十天時間里,大明官軍在南澳島上所有軍事部署均已完成,可以說基本做到了防守上沒有盲區。
在此期間,島上賊軍被斬殺、俘獲有六百七十余人,雖然島上營寨被攻破數量已經接近半數,但在戰果上卻不盡如人意,主要是攻破的基本都是一些地勢不是那么險要、防御也相對較弱的營寨,里面人丁較少,儲備的錢糧物資也不多,士兵撈到的油水相當有限。
隨后,沈溪改變了策略,不再廣撒網,而是專注于攻打特定目標,首先剪除的對象是島嶼中部那些個相隔較近的匪寇營地。
這跟士兵以及軍將們的想法大相徑庭。
在下面將士看來,官軍要先攻打也該以那些孤立的賊寨為目標。那些個賊寨除了難以獲得援軍,還占用了較多的官軍,就好像南澳島的西部大尖山地區就有一處山寨,區域不大,但卻足足占用了五個百戶所,簡直是兵力上的巨大浪費。
但軍中向來便是軍令如山,沈溪說怎么打,那就怎么打。于是乎,遵從沈溪命令集中而來的六個百戶所,浩浩蕩蕩向島嶼中部的牛頭嶺一線撲了過去。
奇怪的是,位于牛頭嶺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幾個寨子間不但沒有互相往援,防守遠比想象的薄弱,幾輪佛郎機炮轟下去,里面就已經靜悄悄,土堡內連個射箭的賊寇都不見蹤跡,再將“炸藥包”拋射進去幾個,便有寨子中門大開,賊人棄守營寨拼命逃竄,官軍蜂擁而入進去大肆劫掠。
見人未必殺,但見財貨一定搶,士兵見到軍功和財寶那種紅眼的神情是難以掩飾的。
在島上挖了十幾天坑,終于可以埋了,再不出點兒力,東西若是被別人搶走,我喝西北風去?
自己搶回來交五成的稅,但若是被別人搶了,最后能分多少可就說不準了,若是最后什么都不分,那也得根據功過賞罰的原則,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一山比一山高,島上賊寇總算是見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土匪!
被沈溪訓練出來的這群官軍,簡直比匪寇還要貪婪無恥,有兩個百戶所甚至為了一點財貨自己打了起來,雖沒有動刀子,但也大打出手,最后還是沈溪率領親衛前來才解決糾紛。
結果是兩個百戶所的官兵一人挨十軍棍,連帶兵的百戶都未能幸免,與此同時這兩個百戶所繳納的稅賦提高兩成,也就是說他們在島上搶到的東西,只能拿三成,剩下的七成都要交公。
剛開始幾天,沈溪在島上異常忙碌,派人調查地形,畫出地勢地形圖,安排好各百戶所的行軍計劃,安排駐防,巡查軍營等等,但等一切安排下去后,沈溪就輕松多了,就連晚上也不用再熬夜,很早便可以休息。
自從登島到現在,南澳島上根本就沒發生過一次匪寇襲營的事件……那些賊人面對這么一群宛若蝗蟲過境的官軍,膽子都被嚇破了,留在營寨里拒城而守已算勇氣可嘉,哪里還敢主動出擊招惹?
“……大人,您這樣做是否不太公平?卑職身上有傷,但沒到不能去跟賊人拼命的地步,你倒好,讓那些兔崽子大開殺戒,卻讓卑職在后面看熱鬧,這不是瞧不起人嗎?卑職請求帶個百戶營,就一個,一定殺得那些賊人片甲不留!”
說話的人是荊越,當他發現自己被沈溪騙了,沈溪并未留在大澳島上遠程指揮,大澳島上實際上只留守一個專門有老弱編成的百戶所以及輜重兵,當即顧不得屁股上的傷,讓人用小船把他送上岸,結果在島上找了兩天,才把沈溪位于島嶼東北處的中軍大帳找到。
沈溪一直避不見人,主要是知道荊越脾氣暴躁,加上心有怨懣,見面了少不得一通大爆發。
但在剪除島嶼中部幾處山寨,騰出大量兵馬后,荊越終于被沈溪傳見,他這幾天憋著一肚子火,上來就跟沈溪犯犟。
荊越比之那些五大三粗的軍將,帶有一股儒生的氣質,但說到底還是軍人,面對功勞無法爭取,只能目睹別人在自己眼前耀武揚威,是對自尊心的極大摧殘。
沈溪執行軍法,荊越可以理解,甚至帶著些許佩服和感恩,現在沈溪不讓他上戰場,他卻怎么都不能忍了,簡直將沈溪當作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一樣看待。
武人自有一股耿直,之前我可以當老祖宗一般供著你,轉眼你不給我機會就成了仇敵,愛憎分明體現得很明顯。
沈溪抬起頭瞥了荊越一眼,問道:“你這是請戰?”
“沒錯,就是請戰。末將不要太多的人馬,只求跟以前當百戶時一樣,給一百人就行,我要是賺不回二十個腦袋,你砍我腦袋充數!”
荊越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沈溪不知道荊越是在跟誰較勁兒,不過荊越主動請纓他也不好打消對方的積極性,否則這個他看好的將領還真有可能恨他一輩子。
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在眼前,卻因為督撫大人殺一儆百而打了一頓打,別人沖鋒陷陣時我卻趴在床板上數手指頭過日子,這絕對是讓人一輩子恥笑的事,以后我還有何臉面帶兵打仗?別人憑何相信我、跟著我效命?
沈溪道:“二十顆人頭不必了,俘虜也可以湊數,若是此戰得勝,我給你在功勞簿上重重記上一筆!”
荊越一聽眼睛瞪得老大,之前對沈溪還如同有殺父之仇,到現在心中卻滿是愧疚,忍不住想給沈溪道歉了。但他不想泄掉氣勢,擺出副一往無前的模樣,一甩手:“俘虜一定是青壯年勞力,大人走著瞧吧!”
隨后,荊越大步流星出了轅門,結果到了外面的空壩才想起沈溪沒調兵給他,他現在是賦閑沒有兵權在身的空頭副千戶。沈溪自然不會言而無信,很快便調給荊越一個百戶營,荊越立即興匆匆帶著人去了。
見此情形,沈溪無奈搖頭,在他設想中,荊越不要莽撞地丟掉自己的性命才好。
這島上賊寇看似容易對付,但其實山寨修筑得很講究,尤其是邊角地帶的寨子,許多易守難攻,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會被冷箭偷襲。
沈溪明白,荊越并非立功心切,功勞對他或許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面子!之前荊越被打,已折損顏面,現在他腦子里唯一的念頭便是在三軍將士面前努力表現自己,證明他有能力成為自己的親衛隊長。
“自己選擇的路怎么都得走完,只能祝福你好運!”
沈溪輕輕嘆了口氣,他雖然對荊越期望很高,但跟對三軍將士的希望一樣,不能因一時喜好而放棄原則,既然荊越想要個證明的機會,那就給予他充分信任。這是場戰爭,每個官兵都要有為戰爭付出流血犧牲的準備,否則永遠是一群戰場新丁,不堪大用。
沈溪原本沒把荊越加入戰場當一回事,料想荊越再魯莽,也斷不至于領兵冒著箭雨往賊人的山寨里沖。
但沈溪明顯低估了荊越被嚴重壓抑的情緒。
荊越竟然帶著調撥給他的一百官兵,直接攻打位于島嶼東北部墳山旁的一個營寨,在馬九等人配合下,荊越冒著弩箭和炮火,用滾木叩開一處營寨大門,旗開得勝。
三個時辰沒到攻破一個營寨,殺掉寨子里九十多個賊寇,俘虜一百八十余人,繳獲銀子九百多兩,金子一百多兩,另外還有一些糧食物資,戰果不小。
雖然功勞不能全記在荊越身上,但荊越用實際行動實踐了他的諾言,只是最后的死傷數字讓沈溪很不滿意。
這一戰死亡士兵三人,傷九人,其中兩人傷情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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