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沒有風,純凈的天空看不到一絲云彩。
沒有了云的遮攔,驕躁的毒日猶如一個變態狂魔在肆意蹂躪著大地。蒸騰的氣流仿佛一張巨大無邊的透明薄膜,將一切都包裹了起來,顯得有些模糊。沉悶而壓抑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極度的窒息感。
地面上,幾乎所有的生命都在與毒辣的烈日和熱流做抗爭,這是一場生存之戰!
除了那些積攢了十幾年“荷爾蒙”的雄蟬躲在樹枝間放肆鳴叫,拼命地宣泄著欲望之外,幾乎所有的動物都躲進了陰涼處。
而就在這種連狗都不愿出門的天氣,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卻有十多個人頂著烈日在匆匆趕路。
確切地說,是十四個日本兵——十四個副武裝的日本兵!
小隊長山田一手握著手槍一手按著腰間的軍刀,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除了身側一個沒有武器,他的身后是十二個刺刀上槍,子彈上膛的士兵。
“還有多遠?”山田問身側的那個日本兵。
“不遠,就在前面!”那日本兵指了指前方——很顯然,他是這次行軍的領路人。
山田神色一緊,一揮手:“加速前進!”
“哈伊!”領路的士兵連忙恭謹地應了一聲,又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了看前方,遲疑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恐懼,轉瞬即逝。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山田,發現山田并未察覺,深吸了一口氣后,立刻加快了腳步。
十來分鐘后,他忽然就停了下來并做了一個‘停止’手勢,隊伍也隨即停下并擺出了警戒陣形。
前方,十五米不到的地方,是一個的山洞。
山洞位于小山陰面,并不算大,高約一米六七,寬約七十公分,很像一個立著的雞蛋,小頭沖上,四周爬滿了各種藤蔓植物。
洞口前是一小塊空地,除了幾叢稀稀拉拉、高不及膝的野草之外并沒有別的植被,和周圍茂密的灌木和山頂那些巨大的樹木相比多少有些醒目。
空地上到處都是碎石,也不知是它們是怎么來的,因為山洞的周圍并沒有開采過石料的跡象。
在湘西南的丘陵地區,這種情景實在是太過平常了,隨處可見。
不過,除此之外的情景卻并不常見,甚至于還有些駭人:空地上倒著兩具身著日本軍服沒有腦袋的尸體——它們的腦袋就在不遠處的草叢中;地面上還有很多暗紅色的血跡,皆呈噴濺狀。
估計是再次看到面前的情形,領路士兵極
為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指著洞口道:“山田君,就是這里了。”
“你確定沒有看到動手的人?”兩具身首異處的尸體根本觸動不了山田的神經,畢竟,戰場比這夸張多了!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他有些懷疑領路士兵的說辭。
“是的。”領路士兵明顯緊張了許多,而且,眼中的恐懼之色也越來越濃烈!
“其他人在洞里面?”山田看在眼里,只是皺了皺眉,并未深究。
“是。”
山田沒再追問,一揮手,十多個士兵立刻分兩隊盯緊了前面的洞口。
接著,山田就給領路士兵使了眼色,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過去。
那領路士兵不敢違抗,猶豫了片刻又咽了口口水之后,這才跟著山田慢慢地往洞口靠了過去。
一步…
兩步…
三步…
二人離洞口越來越近……就在他們快要靠近洞口的時候。
忽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從洞里傳了出來,像是有人說話,又像是有人在奔跑。可聲音實在太小,根本就分不清是什么東西發出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聲音是從山洞深處傳出來的!
山田打了個手勢,順勢閃到了洞口的一側,兩旁的士兵同時將槍口對準了洞口。
一伙人才做好準備,就聽洞里忽然傳出來一聲慘叫:“鬼呀——”
叫聲極為凄厲,還充滿了絕望!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一次,所有人都聽了個真切——聲音離洞口很近!
山田剛想做進一步指示,就覺眼前一花,有個東西忽然就從洞中沖了出來,嚇得他連著倒退了好幾步。
但很快,他就看清了。
沖出洞口的不是什么東西,而是一個人,一個十八九歲穿著當地百姓服裝的年輕人!
當然,旁邊的士兵也看清了。
隨著一聲槍響,年輕人應聲而倒。而此時,他沖出洞口還不到五米,子彈擊中了他的大腿。但這人好似不覺,依舊嘶吼不止,掙扎著繼續往前爬行,狀態近乎瘋狂!
山田皺了皺眉,陰沉著臉走過去,命令士兵將給人拽了起來,使他面對自己。
抗戰時期,中國老百姓看見日本兵多少有些畏懼,尤其在被抓之后。
但這人明顯不是。
年輕人繼續瘋狂地扭動著,拼命掙扎,已經扭曲的臉上充滿了驚恐,渙散的目光并不在山
田和周圍日本兵的身上——他看著的是那個洞口!
“你,什么人?”山田操著生硬的中國話問道。
“鬼…有鬼…”那人好像沒聽見山田的問話,嘴里依舊不停地大聲重復著:“…有鬼…有鬼…”。
“什么鬼?”山田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可年輕人依然故我,根本就沒在意這些日本兵,也沒聽到山田的話。
“他應該是受到了驚嚇,洞里肯定有東西!”一個士兵對山田道。
“這是我們追捕的目標之一!”領路士兵也開口了。
聞言,山田沉思了片刻后,眼里忽然閃過了一道兇光,抬手一槍,擊中了年輕人的左胸。
現場隨之靜了下來。
旁邊幾個日本兵好像擔心年輕人還沒死透,又在他身上捅了好幾刀。刺刀割裂肌肉的聲音并不大,但聽起來卻極為殘忍、瘮人!
兩個挾持的士兵一松手,隨著一個沉悶的墜地聲,年輕人被丟到了地上,身下涌出的鮮血很快就浸透了附近的泥土和碎石。他的身體還在抽搐,不過片刻之后,便再也不動了。
山田連看都沒看,臉色鐵青,也不知說了句什么,就見好幾個士兵摸出了手雷,紛紛在頭盔上一磕,接二連三地扔進了洞里。
幾聲巨響之后,除了從洞口隨著沖擊波冒出來的煙塵之外,四周再度安靜了下來,洞里好像也沒了其他的動靜。
山田冷笑了一聲,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煙塵,再度走近了洞口,并向里面張望了片刻。
“里面肯定還藏著土八路!”一個士兵叫道。“沖進去!殺光他們!”
“八嘎!”山田立刻就扭過了頭來,惡狠狠地盯了那個士兵一眼。
沒人敢繼續出聲。
隨即,山田又將目光轉向了那個領路的士兵。
見山田看向自己,領路士兵第三次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剛想開口,就聽‘嗚——’——一陣奇怪的聲音自洞內傳了出來!
一聽這聲音,領路士兵的臉瞬間變得煞白,瞳孔也隨之立刻收縮,額上豆大的汗珠流得更快了。
他開始往后退,一邊退還一邊用手指著洞口。
也許是極度的恐懼,他始終都沒能發出聲來。
緊接著,又是“嗚——”的一聲,聲音已經到了洞外。同時,一股極為強勁的氣流從洞里涌了出來。
然而,洞口什么東西也沒出現,除了那個領路的士兵,其余的人都是一臉懵逼!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隨著‘咻——’的一聲,就見站在洞口處的山田眼脖子忽然上出現了一圈紅線,緊接著,那紅線在便慢慢變粗——那分明是血!
山田張大了嘴,好像想說什么,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眼睛瞪得老大,臉上流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不過已經在瞬間凝固。
隨著身子微微一晃,伴隨著一個極為輕微而詭異的聲音,山田的腦袋已經從肩膀上滾落了下去,一股鮮血自脖腔里飆了出來,直沖天空,好似爆裂的水管。
詭異的變故突如其來,在場所有的日本兵都驚呆了!就在那一瞬間,他們都很想知道,山田的腦袋怎么會忽然掉了!
不過,他們已經沒機會去想了!
“嗚——,咻——”
“咻——”
“咻——”
一眨眼的功夫,十多個日本兵身首瞬間分家,速度之快,無法描述!!
這些士兵和山田一樣,尸身噴著鮮血,同時直挺挺地倒向了地面。
十多具尸體橫七豎八地攤在地上,血噴得到處都是,一地的頭顱——已經分不清它們和身子之間的歸屬關系了!
洞口瞬間變成了修羅地獄!
又是幾次奇怪的‘嗚’聲之后,洞口再次歸復了平靜,好像什么都不曾發生。
也許是變故發生得太突然,周圍林中那些本來叫得很歡的蟬也好像被嚇呆了一般,忽然集體停止了鳴叫。
濃濃的血腥味迅速蔓延開來,聞之令人作嘔!
本來就沉悶的空氣中,除了壓抑和燥熱,忽然透出來一股難以描述之氣——死氣!
幾分鐘后,詭異的事情好像還在繼續:原本躺在洞口,已經沒了腦袋的山田忽然動了一下!!
一具沒有腦袋的死人怎么會動?
死人當然不會自己動!——動的是它下面的活人!
眨眼間,一個人從山田的尸身地下爬了出來——赫然就是那個領路的士兵!
他動作很快,而且沒有任何遲疑,一爬起來,就頭也不回地朝山下的村莊沖去,像一條受到了驚嚇的土狗!
很顯然,這無疑是一只很聰明的土狗,因為,同樣的錯誤他沒有犯第二次。
這只土狗之所以能夠活下來,其實只做了一件事——在山田尸體倒下的一瞬間,他抱住了它并順勢將它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稍有些頭腦的人都會盡量避免犯同樣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