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感受到這天地間的變化,不遠處的丁青瑤咂一下嘴巴,眼睛向光源處看去。
她的眼神煞是怪異,嘴里也是微微一嘆,低聲吐出四個字來,“仙隕之光……”
仙隕之光?眾人聽到之后,齊齊就是一愣,然后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三四里地之外。
公孫家的兄弟倆,就在那里,帶著一幫族人,正在炮制胖大和尚。
他們當然是最早發現真君隕落的,公孫未明第一個站起身來,沖著李永生等人拱一拱手,笑著發話,“這家伙實在太脆弱了點,居然就這么掛了。”
他是笑著說話的,但是其他人還愣在那里,好半天之后,張老實才長嘆一聲,“未明準證,你的心可真大,這樣都能笑得出來。”
要知道,死的可是真君啊,還不是在域外征戰時遇到的異國真君,而是實實在在的中土國本土頂尖人物,就連膽大包天的獨狼,一時半會兒都反應不過來。
其他人就更不堪了,尤其是松峰觀的張主持,雖然是松峰觀第一人,還是高階真人,竟然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多時,褲襠里竟然傳出了臭味。
紫嫣都廚也沒好到哪里去,良久,她才輕喟一聲,“每當看到仙隕之光,都能感受到大道的蕭索,令人忍不住生出生命苦短的感嘆。”
感受到仙隕之光的,遠遠不止是在場的眾人,事實上,就連西疆白虎廟所在的一處山崖,山腹中都傳出了一絲令人悸動的氣息。
玄女宮的玄后則是沖著東北方看了一眼,輕喟一聲,“看來不器真君……還是報了仇。”
她跟排幫真君交過手,能感知到隕落者的身份。
當然,感知不到隕落者身份的人也不少,順天府西郊的山上,就有三股隱晦的意念升起,在空中甚至交流了起來。
“竟然有真君隕落,而且還是戰隕,奇怪,死的會是誰?”
“不知道,反正是海岱地界……我就奇怪了,諸王之亂,竟然引動了真君交手?”
“諸王內亂,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不過,死的這家伙好像……有點佛修氣息?”
“佛修……唉,這些人卷進這種事,中土又要多災多難了。”
當然,對仙隕之光感受最深的,還是海岱境內的修者。
襄王府內,一身王袍的中年人,怔怔地看著嶗山方向,面色慘白,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他的腳下,是摔碎的酒壺和四散的干果。
看到他站在那里,久久沒有動作,一名美姬款款走上前,手執潔白的絲帕,探手去擦拭他額頭的汗珠。
哪曾想,王袍男子抬手掣出腰間的長劍,狠狠一劍斬了過去,厲喝一聲,“滾!”
鋒利的長劍,將美姬斜斜地劈為兩段。
她倒在地上,一時還未喪命,只是睜著大大的美目,愕然地看著前方的男人,“為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這個異常憐愛自己的男人,雙手剛才還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現在竟然能拔出劍來,將自己斬殺。
男人冷冷地看她一眼,雙目中滿是血絲,“是你逼我的。”
我逼了你什么?美姬的雙目,緩緩地閉上了,她到死都沒弄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
“是你們逼我的!”襄王低聲怒吼著,揮舞著長劍,在房中不住地亂砍,狀若瘋狂。
他發泄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將房中的各種器具砍劈得七零八落,才停了下來。
他的面容,兀自還在不住地扭曲著,氣喘吁吁地不住重復著,“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既然我不好,那么……大家就都不要好過了!”
這時的嶗山腳下,公孫未明在向李永生解釋,那胖大和尚是如何死的。
此人姓竇,是西南邊陲的一戶小民之子,先是得了佛修的關照,后來不想去異國修佛,所以四處游歷,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排幫的傳承。
沒錯,他不是排幫的后人,而是那種“有緣人”,屬于自帶主角光環的。
排幫的傳承之處,埋藏了海量的財物,他取來用了,后來在異國成就真君。
當他成就真君之后,就開始認真對待自己這個“排幫真君”的身份了。
人的欲望,從來都是沒止境的,沒證真前想證真,證真之后,他就又想權力了。
所以他在巴蜀教授了一些排幫心法出去,一來能了結因果,二來也能借著排幫留下來的名頭,建立一些屬于自己的勢力。
說這些的時候,竇真君并沒有藏著掖著,而是有問必答,非常地配合。
然而,當公孫不器問他,幫你跟襄王府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打擾我證真的時候,竇真君終于不直接回答了,而是反問一句,“我直說的話,能否為我療傷?”
“療傷有什么意義?”公孫不器倒也大方,直截了當地回答,“你已經是必死的人了,且不說別人,我就第一個放不過你……何必浪費寶貴的丹藥呢?”
竇真君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說我可以成為你家終生的仆人,這不比你殺死我劃算?
“我們公孫家不需要仆人,那樣不利于子弟的成長,”公孫未明的嘴巴很快,直接插話了,公孫不器見狀,也只能笑著搖搖頭——四長老的嘴上真沒有把門的。
不過下一刻,他就真的體會到,什么叫口無遮攔了,“就算我們真的需要真君戰力,也可以考慮把你煉制為傀儡,雖然傀儡的戰力會低一點,但沒什么危險性。”
結果,公孫未明的話才剛剛說完,竇真君渾身一抖,就沒了氣息。
公孫不器還擔心他詐死,上前檢查一下,才發現此人體內經脈逆轉,一寸寸地斷裂了開來,也不知道只剩下小半個身子的對手,如何做到了這一步。
只能說,佛修果然有幾分古怪,各種沒聽說過的秘術,層出不窮。
這樣身體,哪怕是真君之軀,煉制出的傀儡,也不會具備多大的戰力。
更別說在人死之前,并沒有將三截身子接起來,待人死之后這么操作,難度和成本都會大幅增加,而成功率卻會變得極低。
不管怎么說,竇真君是在聽說自己可能被煉制為傀儡之后,果斷地選擇了自殺。
公孫未明卻沒有絲毫的愧疚感,反倒是美不滋滋地自夸,“三長老,別看你是真君了,我卻是一句話能嚇死真君,這種戰績,我看你是很難復制的。”
公孫不器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自打意識到自己誤會了李永生之后,他就刻意壓制自己身為真君的傲氣,“你就這么確定,他真的死了?我都不敢確定呢。”
“不會是假死秘術吧?”公孫未明果然思索了一下,然后驚呼一聲,“壞了,沒有仙隕之光……”
這廝的嘴巴,就跟開了光似的,話音未落,天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以竇真君的身體為中心,有昏黃的光芒散放出來,瞬間遍布整個天地,無處不在,卻無人知道光芒從何而來,仿佛是憑空生出來的一般。
然后,這里的異象就引起了其他人的關注。
看到他們輕描淡寫地面對一個真君的隕落,松峰觀和襄王府的修者無不觳觫,心中惶恐不已,這可是一名堂堂的真君啊。
我們是吃了什么樣的豹子膽,竟然算計這么一群人?
李永生聽公孫未明說完之后,不動聲色地搖搖頭,“真君傀儡的事,最好還是別隨便說。”
“我嘴快習慣了,一時不察,”公孫未明嬉皮笑臉地回答,“以后會注意的,不過,能一句話嚇死真君……還是滿有成就感的。”
李永生無語地搖搖頭,對這憊懶貨,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就在這時,旁邊有人鬧了起來,原來是紫嫣都廚心恨那些襄王府的軍士,不能饒恕他們主動攻擊玄女宮的行為,要將他們全部割眼挖舌,斬掉雙手大拇指。
這樣對待軍方俘虜,其實是道宮的慣例,一般來說,這樣的人就成了廢物,但是敢對道宮動手,不嚴懲怎么可以?沒將他們誅殺,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但是襄王的人不同意,他們說與其這樣,不如殺了我們算了,玄女宮不會連殺人的膽子都沒有吧?
紫嫣都廚大怒,旁邊的杜晶晶不等他發話,就拔出短刀,連殺兩個敢聒噪的軍士,氣勢洶洶地看向剩余的軍士,“我現在就問一句,都不想活了嗎?”
道宮屠戮官府軍士,尤其是已經投降的這種,是比較犯忌諱的,哪怕對方是反王屬下。
不過今天這一仗,早就把大家的火氣打了出來,也就沒啥敢做不敢做的說法了。
反正眼前的朝廷軍士,連五十人都不到了,這么幾個人,殺了也就殺了。
正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烏云翻滾,云中驀地現出一名魁梧的青衣男子,一臉的虬髯。
他看著下方的人群,輕嘆一聲,“唉,都是中土黎庶,何必自相殘殺?”
“你又是哪兒來的雜碎?”公孫未明破口大罵,“好好說話,別裝逼,真君就很了不起?”
公孫不器嚇得一抬手,趕緊捂住了四長老的嘴巴,然后沖著青衣男子微微頷首,然后苦笑一聲,“見過青龍真君,舍弟口無遮攔習慣了,見識又短淺,待我回去,重重處罰于他。”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