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涂得利一瞪眼,見李永生不上道,他的話就越發地難聽了,“且不說對你好處多多,只說教化長一高興,指點你一下,你可就受用不盡了。”
這樣的指點,我還真不稀罕,李永生心里冷哼,臉上卻不流露出來,“您說的指點,是指點我的話本嗎?”
“當然是你的話本,”涂得利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不是地球學術界的翻版嗎?李永生心里暗嘆,學生出了成就,很多教授就會不要臉地掛第一創作人,想不到這里也是一樣。
當然,這僅僅是他的猜測,于是他又問,“指點完之后,也會跟我的教諭一樣,寫評語嗎?”
“這個我怎么知道?”涂得利雖然做事簡單粗暴,但是沒把人騙過去之前,也不會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須知圖教化長是個很謹慎的人,他不能壞了事。
但是他的性格沖動,又急于求成,少不得暗示一句,“你的教諭給你寫評語,是因為他指導過你創作嗎?”
李永生搖搖頭,“沒有。”
“那你還問?”涂得利狠狠瞪他一眼,在他的安排中,圖元青也是會成為作品的第一著作人,為以后搶奪作品著作權打下基礎——至于說征文獲獎,他還真沒往那方面去想。
李永生心說果然如此,但是他最終要敲定一下,“圖教化長既然看好我的作品,為什么不能寫評論呢?我還想獲獎呢。”
你要能獲獎,我把你的稿子吃了!涂得利不屑地一哼,“你最好搞清楚,圖教化長指點過的作品,他是不方便發表評論的,明白嗎?”
“哦,”李永生點點頭,“那既然這樣,我就不著急求圖教化長指點了,還是請他先寫個評論……等我獲獎了,再上門致謝。”
尼瑪……涂得利氣得好懸沒罵出聲,不過最后,他還是忍住了,只是冷哼一聲,“請他寫評論,你也得先上門吧?”
“總之,話我不多說了,這是你的一個機會……抓得住抓不住,那就看你了。”
說完之后,他轉身就走,沒有任何的猶豫。
扯淡不是?李永生看著的他的背影,冷冷地一撇嘴。
你要強取豪奪我的東西,還要我主動送上門去,真當我腦門上刻著一個“孫”字?
他挺在意那五塊銀元,可他也絕對不會因為這點小錢,就將自己的作品拱手相讓,哪怕這話本的創意,是借鑒了地球界的作品,但也充滿了他的心血。
他真的只是創意借鑒了一下,里面的情節橋段,都大相徑庭——在地球上的時候,他也沒看過那部電影。
而他好歹還是觀風使,這種主動求人強取的事情,將來一旦傳出去,真丟不起那個人。
不過,他若是不去教化房拜碼頭的話,那圖元青惱羞成怒之下,會不會暗中掣肘,就很難說了。
李永生想一想,覺得這事兒還是得跟小鮮肉商量一下。
果不其然,肖仙侯一聽這種說法,就是不屑地一哼,“切,又是這一套,我看十有八九,這圖元青沒存好心眼……征文就不可能輪到他負責。”
原來圖教化長分管的是醫監和教化督查,不怎么操作實事。
“有督導作用,”李永生苦惱地一皺眉,看來還是有點麻煩。
“他的督導,是對下面府城的教化,”肖仙侯不愧是家學淵源,哪怕他只是一個外室生的孩子,“最多還可以督導勞役、犯人的教化。”
李永生對這個位面的體制,終究還是有點不熟悉,“那么,我不用理他?”
肖仙侯沉吟一下,緩緩地搖頭,“不理也不好,這樣……我去找人問一下。”
他不愿意求那個男人,但是那個男人的手下里,有幾個人愿意跟他保持適當的接觸,尤其是在他考取博靈本修院之后。
不過他前腳才打聽消息,后腳他老爸就知道了。
對于自己這個兒子,肖田遵還是有點內疚的,聽說投稿的是上次跟兒子并肩作戰的家伙,他很干脆地指示,“去言德室將博靈本修院的征文全都拿來。”
這位聽得一愣神,“肖教化長,言德室可不歸咱們管啊。”
“嗯?”肖田遵眉頭一皺,冷冷地掃他一眼,“我就是博靈本修院出身,關心一下學弟學妹的征文,不可以嗎?”
這理由一出,言德室的高室長都不好說什么,這是個尊師重教的社會,關心母校的發展,可以堂而皇之地宣諸于口,同院師兄弟是絕對可以互相關注。
事實上,地球界也同樣如此,撇開國內清華北大之爭,就算在美國,哈佛和弗吉尼亞的畢業生,也是水火不相容的圈子。
很快地,十六份征文就送到了肖教化長的桌上。
肖田遵拿出那份署名“李永生”的征文,細細地看了一遍,沉吟片刻之后,喚來一人,“這篇征文我看不錯,你去向林教化長推薦一下。”
來人名喚尤筱貓,是教化房有名的才女,在肖教化長麾下,負責女性方面的教化。
尤筱貓大致瀏覽一遍,馬上就提出了異議,“此文平平,俚語眾多,而且……它是話本,我不覺得它有多好。”
敢對自己上司的命令提出異議,她也算個膽大的,不過沒辦法,比起詩文上的造詣,肖教化長也不如她。
她不但年輕,勇于任事,更關鍵的是,她是七幻本修院出身,對上來自博靈本修院的副教化長,她也有足夠的自信。
“照我說的做,”肖教化長冷冷地看她一眼,“你不懂,林錦堂會懂!”
我不懂?尤筱貓氣得差點跳起來,你個從詩文荒漠博靈本修院出來的,也敢說我不懂?
不過,她終究是在肖教化長手下當差,而且教化長對她一直也不薄,并不存在門戶之見,只是這次涉及詩文征集,七幻本修院的她,難免傲嬌一下。
腹誹歸腹誹,事兒還得辦,她拿著這份文稿,去找林教化長。
林錦堂對她態度平平,聽說才女是來推薦稿子,待理不待理地點下頭,“放那兒!”
按說,尤筱貓將稿件放下就行了,不過她心里多少有點委屈,鬼使神差地補充了一句,“我看不出來哪里好……肖教化長說,您能看出來。”
“哦?”林錦堂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我倒忘了,你是七幻本修院的。”
林教化長也是七幻本修院的,不過后來又去京城讀了研修院,他將書稿拿起來,“行,既然你不服氣,我現在就給你個公斷……我去,這是話本?”
他中午喝了不少酒,但是掃了兩眼拯救戰兵**,人就陷了進去。
一字一句看完,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良久才長出一口氣,“這話本……果然了得。”
“不是吧?”尤筱貓訝然地睜大了眼睛,不服氣地發話,“請林教化長指教。”
“這個……怎么說呢?”林錦堂嘬著牙花子,很為難的樣子,事實上他也確實為難。
沉吟片刻,他才字斟句酌地發話,“光宗差點成為光武宗,你怎么能笨成這樣?”
光宗在衛國戰爭中戰功彪炳,也殺人無數,尤其是滅了幾個小族,其中就包括格洛路——格洛路人現在還沒死絕,但是男人都被閹割了,滅族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死后的廟號,差點成為武宗或者光武宗——武之一字,在此可不是夸耀的詞,文治武功是不錯的,但是也指此人好殺成性,殘忍且沒有智慧。
先皇在這件事里,也是搖擺不定,他很干脆地否決了武宗的廟號,但是在光武宗的稱呼上,猶豫了很久——武字是不好的,但是光字卻是極好。
光字代表中興,中土國就是在他老爹的手上重新恢復生機的。
尤筱貓聽明白之后,也是愕然,“你是說,這話本要否定先皇?”
有心人都知道,先皇并不為光宗所喜,甚至差點被廢掉太子,而光宗極為喜歡今上之母,將其認為干女兒。
先皇為了保住太子之位,迎娶了今上之母,后來誕下的今上,卻是先皇極不待見的。
皇家的這點事,不是下面人能念叨的,但是內里的詳情,大家心里都明鏡一般——若不是先皇對其父有怨念,那“光武宗”的廟號,還可能被討論?
“否定先皇未必,但是稱贊光宗,去那個‘武’字,卻是極好的,”林錦堂淡淡地回答,然后又嘆口氣,“今上……一直感念光宗的。”
今上想不感念光宗都不可能,雖然他沒見過爺爺,但是他母親因為爺爺的緣故,嫁給了他爹,才有了他,而他能登基,也是因為母親的緣故——事實上是光宗留下來的老底子的支持。
世人都道光宗好殺,但是這拯救戰兵**一出,人文情懷有了,誰還敢再說光宗好殺?
所以這個話本的內容,雖然不太符合主旋律,套在別的戰役上不合適,但是套在格洛路戰役上,妥妥的沒問題。
尤其是,這不是詩文,是話本,是可以排演成戲劇的,能宣傳到中土國每一個角落。
這話本的內容看起來,不應今上登基的景,但是想明白的人,誰敢說不應景?
少年天子登基,正是勵精圖治之時,悼念先祖,強調自身登基的法統合理性,可不就是打壓異聲的最好手段?
所以肖田遵知道,這話本看似簡單,但尤筱貓你看不懂,林錦堂十有八九看得懂。
(大聲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