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勝男完全不能理解小姜的說法:我不方便賣給工建部,賣給軍需司就不行?
要知道,賣給工建部只是技術的價值,賣給軍需司,可是連訂單都有了。
要知道,現在軍隊雖然沒多少錢,但是拿下供應的單子,那可是全國的軍需!
李永生最忌諱什么?忌諱被人仿制,所以才不得不賣技術給工建部,然而,自行車一旦成為指定軍需品之后,誰敢仿制?
真當國家的軍隊是吃素的?
姜老太太嘆口氣,“永生這孩子呢,特別有主見,我覺得還是先跟他商量一下比較好,他不同意,你就不用說了……一旦老帥同意了,他反而不同意,你怎么跟老大交待?”
“這這這……不可能吧?”曲勝男固執地搖搖頭,“我覺得你想多了。”
“我覺得您想少了,”姜老太太果然不愧是曾經的軍人,脾氣直,而且她跟曲勝男的關系,真的太近了,就不怕說得冒犯點。
當然,她有她的理由,“您覺得,李永生不知道您是軍人出身?不知道您在軍役部說得上話?那為什么他沒有提軍需司呢?”
“也許……是他還小吧?”曲勝男本身也是個固執的人,而且對上小姜,她不需要掩飾,“軍役部是很復雜的,沒準他搞不明白里面的機構。”
姜老太太也不想跟她爭,所以重復一下重點,“但是萬一老帥過了,李永生不同意呢?”
曲勝男登時語塞,她在軍中的超然地位,除了她的戰功之外,跟坤帥的支持絕對分不開,事情若是真的這么發展,她就辦得太不漂亮,愧對老帥了。
所以她最終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行。我先跟他說一說。”
等她說的時候。就是五天之后了,小成已經痊愈,拿了藥方回家鞏固去了,倒是姜老太太雖然也能離開了,卻要停在這里,陪自家的老姐姐。
曲勝男的傷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用李永生的話來說。想要根治還得六天左右——行百里者半九十,去根兒是最難的。
這一天。兩個時辰的針灸結束,大約就是申末時刻,四點多不到五點,李永生才要走人,曲勝男叫住了他,“小李,你那個事兒工建部行不通,你看怎么好?”
“行不通,”李永生低聲重復一遍。然后粲然一笑,“曲老,他們不給您面子?”
“我跟工建部就沒啥交情,”曲勝男一攤手,“我是軍人,人家是地方上的。”
那你早說啊,現在說不是調戲人?李永生翻個白眼。“郡房一級的可以嗎?”
實在不行,他就只能找蔣看海了,老蔣在房里活動,上面再有人關注一下,施加一下壓力,這事兒也未必就難辦。
反正據蔣看海說。工建部下面三十六個工建房,相互之間競爭也很激烈。
姜老太太眉頭一皺,“你為什么一定要賣這個技術呢?”
“我缺錢啊,”李永生一攤雙手,坦坦蕩蕩地回答,“我本來就是孤兒,窮怕了。而且我在不久的將來,還要用到很多錢。”
姜老太太馬上出聲發問,“不久的將來,你要做點什么。”
李永生的嘴角扯動一下,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來,“呵呵”
“這樣吧,”曲勝男發話了,“工建部那里,我賣不了,賣給軍需司,你看可以嗎?”
“軍需司?”李永生的眉頭一皺,那是個采購部門不假,但是人家只采購軍需品,不采購技術的——據說是這樣,他對這一塊了解不是很多,普通人接觸的書里,也不會有解釋。
“軍需司采購技術的價錢不會很高,”曲勝男準確地把握住了他的心態,“他們主要是在于授權生產,你可以搞個工坊,我保證授權給你……當然,你最好拉上一些人入籌。”
她信心滿滿地看著對方,“相信我,軍需司購買的技術,沒有人敢仿造。”
李永生想一想,最終還是搖搖頭,“幽州工建房,您有熟人嗎?”
這就是明確的拒絕了:我不考慮軍需司!
曲勝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竟然拒絕了。
這一刻,她有點慶幸,自己聽了小姜的建議,但是更多的,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憤怒,她眉頭一皺,“老帥跟工建部不睦,你可以自去打聽……為什么不能賣給軍需司?”
李永生看她一眼,眨巴一下眼睛,“軍需司……是軍役部的吧?”
“沒錯,”曲勝男點點頭,“我也是軍役部的,你想說什么?”
“我臉上這道傷,曲老你看到了嗎?”李永生笑一笑,抬手指一指自己的臉,
“看到了,我問你怎么來的,你不說啊,”曲勝男點點頭,然后下一刻,她眉頭一皺,“難道……”
“不是難道,是確實,”李永生微微一笑,“這道傷,是博靈軍役房留給我的,您說,我可能跟軍役部再做生意嗎?”
“握草,誰干的?”姜老太太頓時就發作了。
她是很喜歡李永生的,不光是因為他醫術高明,關鍵是孩子年輕,說話客氣,長得也俊俏,臉上突兀地多出一道疤來,真的是丑死了。
李永生沖她微微一笑,淡淡地發話,“連鷹干的,他想奪我的產業,指使靜疆軍役房李滿生監禁我,若不是話本獲獎,也許此刻我已經是一堆白骨了。”
“連鷹?”姜老太太叫了起來,“那是博靈軍役使啊。”
都是軍隊系統的,她知道連鷹,實在太正常了,不知道才是不正常。
“連鷹……”曲勝男的眉頭也是一皺,不過她想到的,卻是別的,“好像那里出事了,你不會就是那個什么發明收音機的本修生吧?”
李永生訝異地看她一眼,“原來這消息,都傳到京城了?”
“靜疆府的軍役使都自殺了,京城里怎么可能沒風聞?”曲勝男淡淡地看他一眼,“這樣的消息我都不知道的話,軍役部也就該裁撤了。”
“所以我信不過軍役部,”李永生微微一笑。
“你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禍,”曲勝男輕喟一聲,不再說話。
博靈郡軍役房的事情,牽扯到的東西很多,說不清楚,也沒法說,她雖然乞骸骨了,但是距離軍隊的核心實在太近,很多事根本不用刻意去打聽。
李永生也沒興趣說話了,半天才輕哼一聲,“您不方便,那就算了。”
“這孩子,你別賭氣啊,”姜老太太急了,她是真的很喜歡李永生,“這事兒可以慢慢商量,曲老也是為難,她能幫你的話,肯定不會袖手。”
曲勝男的臉色也不好看,她一向不喜歡占人便宜,現在受了這小子的好處,卻是完成不了對方的托付,心中的羞惱可想而知。
甚至她連掩面而走的機會都沒有——治療還沒完呢,她可不想再回到從前那樣了。
當然,她可以將治療費量化,直接給銀元就行,可是這小伙子看起來并不怎么缺錢——缺錢缺的也是大錢,人家給小姜治療,都是免費的。
而且這樣的神醫,人家提出了要求,自己卻拿錢去結算,也是種羞辱,沒準會適得其反。
念及此處,曲勝男忍不住心里暗嘆,還是讓女兒跟那個姓湯的小家伙多接觸,側面打聽一下,李永生還有別的什么需求沒有。
她的郁悶,讓下午來探病的小成知道了,他提出一個建議,“還是先詳細了解一下,連鷹是跟他有什么沖突,若是李永生被欺負得慘了,曲老您說一兩句,也不過分啊。”
曲勝男默不作聲地點點頭,也是,雖然我不干涉軍中事務,但是師出有名的話,過問一下也是無妨,還是這兩年膽子小了。
這次談話之后,李永生并沒有表現出別的異樣來,他繼續幫曲勝男針灸治療,也沒再提報酬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不過第二天下午,又突發了一件事情。
李永生正在給曲老行針,猛地聽到,門口有喧鬧聲,他倒是沒受什么影響,堅持扎完針之后,才走出了房間,皺著眉頭發問,“怎么回事?”
“有人想進院子,”一名侍女淡淡地發話,“曲老正在治療,實在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不進治療的房間就行了嘛,怎么要攔在院門外?”
一直以來,他對曲勝男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身為知名人物,沒什么架子,說話做事也干脆,雖然她不能幫自己聯系工建部,但是人家也說得很清楚。
甚至還爆出了一個他不知道的猛料:坤帥跟工建部不對付!
而曲老的侍衛,也不干涉人進出他的院門,這次居然出面阻攔,這令他有點不高興。
侍女猶豫一下,低聲回答,“侍衛阻攔,肯定來人有不合適的地方。”
“有沒有搞錯,”李永生氣得笑了,“這是我租住的院子,你們護好那間房子就行了,不要替我這個主人做主好不好?”
他倆這么說話,屋里的曲勝男也聽到了,她滿背都是銀針,趴在那里哼一聲,“小玉,問一下到底為什么攔人。”
下一刻,一名侍衛走了進來,趴在曲勝男耳邊,低聲說兩句。
“別跟我說,”曲勝男哼一聲,“跟小李說。”
那名侍衛走過來,盯著李永生,低聲發話,“我們懷疑……來人是道宮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