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聞言,登時愕然,“什么……獻上自行車技術?”
他其實不怎么在乎技術,腦子里東西很多,他真的不稀罕,他討厭的是“獻上”兩字。
而且軍職……他更不稀罕了,按說本修生結業入伍,會比較高,有人照顧的話,上升空間就更大了——有老帥這種級別的人看顧,那是前途無量了。
看現在的李清明就知道,李清明現在能有多囂張,他將來差不多就能有多囂張。
但是,他真的不稀罕軍職,于是微微一笑,“多謝老帥抬愛,自行車技術還不成熟……是不是有人誤導了老帥?”
“自行車技術,已經很成熟了,”離帥不緊不慢地發話,“你確定不想獻上?”
李永生真不知道,誰把他擁有自行車技術的事兒,匯報給了這位,不過細想一想,知道這個技術的人,還真的不少——只不過旁人沒有剽竊就是了。
反正他就是不想獻上了,于是他搖搖頭,“這個消息是誤傳。”
離帥淡淡地看他一眼,“我這是為你好,你覺得自己守得住這技術?”
“自行車技術,確實有待完善,”李清明發話,他一本正經地說,“我可以作證,這技術挺不成熟,那個啥……故障率很高,高速行進的時候,車子散了,很可能送命。”
他對自行車也有點了解,所以這話不算特別外行。
“所以說你就是個渾人!”離帥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李老帥一世的豪杰,以身殉國,生出你這么個混蛋玩意兒,我都覺得可悲!”
他嘴里的老帥,自然是五虎將里的李蟄遠了,別人當不起他這么稱呼。
“離帥你怎么能罵人呢?”李清明悲憤莫名,“罵我也就算了,居然罵我老爹?”
離帥斜睥他一眼,“不服氣是吧,那你上來打我啊,把我家院門也砸了啊。”
再給李明遠一個膽子,他也不敢砸離帥的院門,“我是說,自行車技術真不成熟。”
“少扯吧,”離帥一擺手,又看向李永生,“你的技術可以不獻給我,但是軍役部馬上會去跟你要了……收音機技術你獻給了政務院,算你造化。”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無奈地笑一笑,“連鷹嗎?”
“沒錯,”離帥點點頭,“我不是強奪你的東西,我是在保護你……當然,信不信由你。”
“握草,”李清明聞言又叫了起來,“連鷹算什么玩意兒?狗一樣的東西,在西南死了三千多人啊……兌帥手里也真沒人才了。”
連鷹曾在西南掌軍,正好遭遇邊境摩擦,中土國贏了,但是他手上葬送了三千軍人。
要說起來,李清明在北疆帶了三千人出去,只帶回來三百人,損失相差仿佛,但是北疆的戰斗規模,比西南大多了。
北疆那邊,先后填進去兩萬多條人命,重傷數萬,動員了數十萬的軍隊,而西南這邊,就是五六千的人命,動用的軍隊還不到十萬。
這些數字都是小事,關鍵是西南那邊,真的只是摩擦,連鷹這仗,打得太不漂亮,確實是贏了,但是太難看——自家死得不比對方少多少。
可是連鷹是兌帥的人馬,兌帥就說,西南贏了,連鷹有功。
當然,這都是定論了,現在說這些,也真的沒啥意思。
李永生的腦瓜轉一下,笑著發話,“連軍役使……他應該是個謹慎的人。”
他還記得上飛舟的時候,連鷹那冷靜而又淡漠的眼神——這是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人啊。
離帥氣得笑了,“你覺得我有必要哄你嗎?沒想到他為什么忌憚你嗎?”
懂了!李永生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當初連鷹對他忍氣吞聲,主要是擔心他被政務院召見時歪嘴,更擔心此后他還會有別的機緣。
但是現在看來,大家明顯是想多了,什么金鑾殿面圣,什么簡在帝心,都沒有出現。
既然是這樣,愛子被毀的連鷹,肯定不會再容忍李永生逍遙下去了,縱然他知道,姓李的跟道宮有接觸,也不會善罷甘休。
現在他夠不著李永生,但是既然知道此人又搞出了新玩意兒,少不得攛掇軍役部某些人——快把那個技術征用了吧。
此事對連鷹應該沒啥好處,然而對他來說,能讓李永生受損失,那就足夠了。
李永生想明白之后,狐疑地看一眼離帥,“您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軍需司已經有人問過我了,御林軍要不要配自行車,”離帥坦坦蕩蕩地回答,“他們還建議,御林軍寫個條陳……畢竟是軍國利器啊。”
御林軍寫條陳,那就是讓他也成為巧取豪奪的一份子,“御林軍需要”這五個字,能抹殺大部分的異聲。
到時候別說曲勝男,坤帥都不能反對——她們最多能幫李永生爭取點權益。
“又是軍國利器?”李永生氣得笑了,“怎么我做什么,都能扯得上軍國利器?”
離帥淡淡地看著他,半天才說一句,“當然是軍國利器!”
好吧,被你打敗了!李永生徹底地無語了,其實他心里也清楚,自行車配置給軍隊的話,能極大地提高軍隊的行軍和機動能力,在平原上可以說如虎添翼。
不過他被軍役部的奇葩邏輯惡心到了,所以冷冷一哼,“我的技術不會獻上,不管誰來也一樣。”
離帥的眉頭微微一皺,李清明能嗆自己,他已經很不高興了,現在這小家伙也這么沒規矩——真當我這個老帥是擺設?“你確定?”
李永生微微點頭,面無表情地回答,“我確定得很,而且我還確定,救治了李將軍之后,以后都不會救治軍人。”
離帥也不理他,而是淡淡地看一眼李清明,“你跟他說吧。”
“我知道您是好心,小李應該謝謝您才對,”李清明只有報之以苦笑了,“但是小李確實不治軍人……我都砸過他的院子,他也不治我,虧得后來我以誠相待。”
“他能治了你就夠了,”離帥不以為然地回答,“中土國這么多軍人,也不差多一個少一個郎中。”
他知道李永生針灸上有絕活,曲勝男沉疴盡去,“九鳳齊鳴”引得太醫院的人都去圍觀,他在調查小家伙的時候,這些消息都了解到了。
然而那又如何?九鳳齊鳴固然是一絕,但是傳授太困難,不能大面積推廣。
對離帥而言,他看重的名醫,是那種能救治很多人的——像李永生這種小眾絕技,能救治李清明一人就足矣。
而自行車對軍隊的意義,實在太重大了,雖然不能沖鋒陷陣,但是跟馬匹相比,它不需要糧草喂養啊。
李清明非常明白離帥的為人,他苦笑一聲,“永生不獻出技術,您就不管了?”
“我保他治好你的毒,”離帥淡淡地回答,“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按說他是不該說出這種傷人的話的,但是他也真的惱了,我堂堂衛國八大帥之一,手握御林軍,想要關照你一個小家伙,你竟然……竟然不領情?
“那就讓軍役部找我來好了,”李永生冷笑一聲,“看我怕是不怕。”
李清明有點煩躁了,大手一揮,“永生,離帥是為你好,軍役部的壓力,你想不到有多大,有些人強硬起來,不講理的……平心而論,離帥是非常厚道的長者。”
“呵呵,厚道?”李永生笑了起來,“既然厚道,為何不懲治連鷹的強取豪奪?我臉上這道疤,莫非是我自己弄的?”
以離帥的身份,聽到這話也是無言以對,軍中的利益沖突,哪里是他能只手翻轉的?
他所仗恃的,無非是公道二字,至于破局的魄力,他還不具備——破局意味著弄險,他真是勇于弄險之輩的話,那算光宗和先皇瞎眼了。
李清明見話不投機,就站起了身子,“離帥您事務繁忙,我就不多打擾了,潘達那邊,您最好有句話,要不然我明天還來!”
“快滾!”離帥沒好氣地一擺手,“你明天敢再來,我打斷你的腿!”
李清明不以為意,嘿嘿一笑,轉身離開了。
坐在馬車上,他跟李永生解釋,“吳小女肯定會放出來,你放心好了,離帥是明辨是非的主兒,我勸你啊,還是把技術獻出來,你想要多少錢,我補給你還不行嗎?”
“這不是錢的問題,”李永生笑一笑,“博靈軍役房坑我那么狠,部里沒點表示,反倒想要我強行獻上技術,擱給您……您能忍嗎?”
“嘖,”李清明咂巴一下嘴巴,最后還是嘆口氣,頹然地搖搖頭。
車行不多遠,就進入了城西,進入警戒區之后,正好看到軍人們將吳媽媽從警備房里帶出來,她倒沒受什么治,就是精神有點萎靡。
“來,吳大姐,上車,”李清明掀起車簾,招呼一聲。
吳小女一扭頭,見到是他倆,大聲喊了起來,“永生,我的玉佩,被他們搶了!”
“什么搶不搶的?你那玉佩上的花紋有問題,”潘達鐵青著臉發話,“那不是一般的紋路,調查清楚之后,才會還你!”
李永生眼睛一瞇,殺氣一閃而過,看一眼李清明,“拿不回來玉佩的話,我不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