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德這句話說出來,滿廳之內數百號人,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色。
嬴宣娘冷冷的看了葉凌德一眼,恨不得去狠狠敲一敲這家伙的頭。
不過她卻知葉凌德并非有意要損嬴沖的權威,而是言出公心。多半是軍中的狀況,已到了不能不加理會的境地。
暗自一嘆,嬴宣娘隨即驀地出劍,一道劍氣將眼前的圓桌斬成粉碎,而后唇含冷笑道:“我看你們,都是些蠢貨,傻了吧?明明都是笨到不行,卻還偏要用你們那豬一樣的腦袋,去揣測主帥用兵!”
嬴雙城頓時面色漲紅,嬴宣娘的這句話,也將他給掃了進qù。不過他此時,倒是更關心嬴宣娘的語意。
而在場諸人,也都神色錯愕不已。這位副帥言下之意,竟似在說這并非是嬴沖決策失誤,而是他們太蠢笨,不能理解主帥的用心。
“不瞞諸位!這次野戰,本將的意見亦與主帥一同,我秦軍已必勝無yí!至于緣故,恕不能奉告,你等可以自己去想!如有醒悟之人,本將與國公大人會覺欣慰,可也請爾等三緘其口!”
說到這里,嬴宣娘又一聲嗤笑:“再說這兵棋,如若只憑兵棋推演就能定下勝負,那還需打什么仗?要我等這些人做什么?日后各家有什么沖突,只需坐下來,用兵棋對決幾次不就好了?如這兵棋推演有用,那么一月之前,國公大人拿什么去勝十倍之敵湯神昊?該怎樣破三倍之敵彭瑩玉?又該如何守住那宿州城?你等也都經lì過這幾場戰事,難道就沒有體會?如今還未與匈奴人交手,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給嚇倒了,當真可笑!爾等也可把本將之言轉告全軍上下,如若怯戰,現在就給我滾出軍營!我安國府門下,不收無膽鼠輩!”
這番訓斥,如疾風暴雨,氣勢萬鈞,頓使在場諸人,都是面色潮紅,眼神閃爍。包括葉凌德與葉凌武在內,都是目現慚愧之色。
嬴宣娘看似氣勢洶洶,可目角余光卻一直都在看著諸人的反應。眼見這番話起了效果,嬴宣娘這才滿意的微微頷首,依然是一身氣勢凌厲颯爽的,往門外走了出去。
不過就在踏出門檻之際,嬴宣娘的腳步卻又微頓:“爾等推演軍棋,為何不將安國公準備的長弓與盾車重盾,也都加入進qù?這么多人,怎就沒人想過,主帥做這樣的安排,到底有何深意?安國公他,可會無的放矢?”
這句話道出,嬴雙城等人,都是面面相覷,眼現疑惑之色。大多數人,都只覺一頭霧水,心想加入那些新發下來的長弓與盾車,難道這一戰就能勝了?可也有人皺眉低頭,現出了深思之色。
而在場諸人中,只有位于一角的岳飛,唇角微挑,眼現出了絲絲笑意。
出了這間偏廳,嬴宣娘隨后又去了一番軍情室。這邊也是幾十號人圍著一張大桌,不過桌上卻非是軍棋,而是一張大型的沙盤。
上miàn插著各種旗幟,標注著各部所在的營地,還有已探明的匈奴大軍方位,以及預定的決戰之地。而這些嬴沖的麾下參軍,正忙碌著將各種樣的物資與糧草之類發放下去,以及確認憑據等等。
嬴宣娘沒去理會,徑自將最近關于敵我兩方的消息情報,都取來仔細看了一遍。將前方局勢完全洞悉之后,這才動身前往后院。
這座節度使行轅的前院喧鬧之極,可后院卻因隔音法陣之故,依然是靜謐如林。
不過此時嬴沖卻在見客,呆在一間書房里面與人密議。嬴宣娘在外面等了好一段時間,才見一位渾身裹在黑袍里的人物出來,被一位下人引著,從后門方向離開。
似乎是心情不好,這位步履匆匆,目光里神情復雜,無奈,怒恨與不解交集。
“那是何人?”
一見嬴沖的面,嬴宣娘就好奇的詢問:“藏頭露尾,見不得人么?來此何意?”
“還真是見不得人?”
嬴沖失笑道:“那是左賢王老上之子,左骨都侯軍臣的使者。我看那位老上賢王,多半是已坐不住了。”
據嬴鼎天說,因郭嘉那些謠言之故,最近那位左骨都侯的日子不太好過。左谷蠡王須卜手段果決狠辣,此時正軟硬兼施,全力清理著老上軍臣父子二人,在匈奴左翼諸部中的人手勢力。
那位也同樣耐心已失,不愿這大好局面,毀于可能回歸的兄長之手,故而這步驟略急了些。
“軍臣?也就是說,你猜那左賢王,已經回歸匈奴左翼了?”
嬴宣娘一點就透,當場笑問:“莫非這位,是打算在戰場上反戈一擊不成?”
嬴沖聞言搖頭:“怎么可能?那位可是把匈奴人的福祉,看得比自家性命還重。只是說這一戰,若本公這次敗了,他可與本公聯手,全力狙殺左谷蠡王其人。本公倒是提議,勸左賢王助我一臂之力,日后或可為左翼七部這數十萬騎爭取些生機,可惜這位使者并未答應,反而笑本公癡人做夢。”
嬴宣娘微微頷首,她料來也是如此,剛才看那使者的神色就已覺不對勁。不過這也是個好消息,意味著對面匈奴人,其實已是軍心離散。
而隨即她就神情轉為凝重:“是匈奴人與我們北地秦軍的弓,出了問題?”
嬴沖早知這二姐,會有此一問,當下隨手就將一張長弓,甩給了嬴宣娘。
“你拉這弓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不過他卻較為吝嗇,嬴宣娘接過之后,才發現這只是一張三十牛力的犀角弓而已。
她不得不控制著力量,小心翼翼的將之拉開。可即便如此,到第十五次的時候,那弓弦就已崩斷。
“果然!”
嬴宣娘不禁眉頭微挑,心知這必定是因制作弓弦的工序不對,無法適應如今冀州潮熱天氣的緣故。
原本隨著時間推移,北地潮氣漸消,這些弓都可恢復如常。可在眼下,卻是致命的破綻。
“那么其他的弓,可曾試過?”
“怎么沒試?”
嬴沖頷首,對于戰事,他一向都是謹慎的:“兩日前我從全軍中,抽調了四百張弓試射,結果都是在十三次到十八次之間損毀。”
“也就是說,這一戰,我等只需撐過他們十五輪奔射,那么此戰就必勝無yí?”
嬴宣娘心想這就是嬴沖,準備那么多盾車的緣由吧?在野戰中雖顯笨重,浪fèi體能,可卻能大幅度的減輕傷亡。
啞然失笑,嬴宣娘將手中的弓抬起,迎著陽光:“這真是天助我大秦!”